古平心下一驚,莫非自己最近所作所為被綠袍妖修察覺到了,特此回來興師問罪不成,徑直迎了上去,先是浮現一絲激動神色,旋即滿面恭敬,
「不知前輩何時回到了此處,有失遠迎,還請前輩恕罪。」
綠袍妖修擺了擺手,
「無妨,吾也是剛剛至此,毋須在意。」
古平坐在了對面,裝作漫不經心的問到,
「前輩怎麼會突然回來,莫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處理不成。」
綠袍妖修擺弄著手上的一串暗紅色的珊瑚珠,隨口答到,
「事情已經辦完了,自然也就回來了。
你自去潛心修行即可。」
古平告退之後,恭敬的離開,走入了洞府內一處靜室,落下石門。
脫離了綠袍妖修的視線之後,古平先是鬆了一口氣,看樣子,綠袍妖修並不是為了興師問罪而來,應當沒有覺察自己的小動作。
當然,倒也不能排除綠袍妖修早已經是洞若觀火,一切瞭然於心,不過自恃自己能夠掌握一切,並不將古平這些小動作放在眼裡。
古平臉色逐漸陰沉,無論如何,只要綠袍妖修還待在鳴蘇島上,自己就掀不起任何水花。
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有任何對抗綠袍妖修的方法,兩者實力差距根本就是雲泥之別,螞蟻撼象,只能是自取滅亡。
如今之計,古平也只能乖乖待在此處修行,並且希冀著綠袍妖修會有瑣事纏身,繼續外出,當然,如果一去不復返最好不過。
不過,讓古平失望的是,其後的時間內,綠袍妖修再未曾離開過鳴蘇島一步,偶爾離開洞府,也會在數個時辰後就返回。
古平也未敢再輕易踏出洞府一步。
並且由於綠袍妖修返回,和古平稱兄道弟的青面妖修也再未登門送過靈物丹藥,古平又回到了睜眼瞎的狀態,再無渠道了解周邊最近發生的一切。
到了四個月後,古平眼看著自己和曾經交付過定金的人修約定時間已到,可偏偏綠袍妖修就坐在洞府之內。
古平最後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約定的時間過去,藉助外力,消除丹田內綠色靈勁的謀劃徹底成為了泡影。
眼看離綠袍妖修所言的時間越來越近,古平輾轉反側,坐立不安,絞盡腦汁想要思考出一條逃生之路。
奈何這段時間綠袍男修一直安如泰山的坐在洞府之內,不用做任何事情,只要他在那裡,就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古平根本無計可施。
畢竟,當實力相差太大之時,一切伎倆根本都是無用功,在對方眼內只會是笑話罷了。
古平此時驀然想起了卓卿月,也總算是徹底理解了她當時的心情,對手太過強大,她也只能配置蝕靈散,希冀其師尊在和魔修生死交戰之際,能夠多出一絲破綻。
古平更是徹底明白了其所言的最後一句,留個念想是什麼意思,多半,連其本身都對於復仇成功沒報太大希望吧,才會寄託念想在自己身上。
可惜,如今自己也身陷囹圄,前路未卜。
在古平的日思夜盼之下,綠袍妖修再一次離開了鳴蘇島,只不過,這次他帶上了古平一道。
離島之後,綠袍妖修仍舊取出了那架赤紅馬車,待到兩人坐進去之後,駕馭著馬車徑直向西南方飛去。
約莫三四日之後,馬車停下了步伐,綠袍妖修和古平一起走下了馬車,古平心知,應該是鮫人王庭的位置到了。
古平環顧周邊,這只是一處普通的海域,周圍廣闊無垠的海水,除卻一叢雜亂的礁石之外,沒有任何奇特的地方。
古平看著礁石,驀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這才想起來,自己隨綠袍妖修一道前往鳴蘇島之際,好像中途看到過一次此物。
古平看向綠袍妖修,有些不可思議,
「鮫人王庭所在,莫非就處於前輩洞府和鳴蘇島之間?」
綠袍妖修來到此處,想到即將可能到手的法寶,一貫古井無波的臉上也帶有一絲激動,聽到古平所言,點了點頭,略有些自得,
「確實如此,吾曾經多次往返洞府和鳴蘇島,在一次偶然的機會,才發現了鮫人王庭所在。
其後一籌莫展之際,更是發現了你的存在,正是天意如此,法寶與吾有緣,合該歸吾所有。」
綠袍妖修帶著古平落下了身形,佇立在海面之上,靜靜的等候了起來。
直到兩日之後,綠袍妖修還是靜靜的站在那裡,毫無進入海域之下的打算,古平忍不住開口相詢,
「前輩,既然時機已到,我們又到了此處,為何不進入鮫人王庭所在,反而等候在此,莫非前輩還邀請了他人不成?」
綠袍妖修語氣間難得的帶有一絲尷尬之色,
「沒有,不過吾於陣法,術算一道涉獵不多,加上鮫人王庭的法陣深奧繁複,是以我也只能推算個大概。
放心吧,大約旬月之內,鮫人王庭必然會顯現出來。」
古平心下瞭然,也就沒有過多言語,默默在此等候起來。
又等了五日左右,古平在閉目養神之際,驀然被驚醒,不知為何,他隱隱感覺有種莫名熟悉的氣息在激盪,旋即又消失不見。
古平睜開了眼睛,全神貫注之下,卻再沒有感覺到半分,狐疑的看了下附近的綠袍妖修,其仍舊靜靜佇立一旁,毫無所察的樣子。
再次閉上了眼睛,古平內心驚疑不定,自己明明就感覺到了某種氣息,瞬間的悸動,可是綠袍妖修明明實力遠高於自己,為何毫無察覺。
莫非剛剛就是鮫人王庭的氣息外泄不成,而自己因為身上具有鮫人血脈,才會有所察覺。
古平沒有再休息,暗自把妖息訣運轉開來,鮫人血脈激發到極致,默默的等待著。
兩個時辰之後,古平清晰的感覺到那種熟悉的氣息再次來襲,其甚至能夠感覺到海域之下,似乎有一個龐然大物在呼吸一般。
這一次,氣息足足持續了三息方才散去。
古平也徹底確定了下來,自己察覺到的應該就是綠袍妖修所說的鮫人王庭。
第三次氣息僅僅在半個時辰之後就來了,古平感受更深,氣息激盪之下身上的鮫人血脈更是隨其一道,有規律的悸動起來。
等到古平從血脈激盪內緩了過來,發覺綠袍妖修正好整以暇的看著自己,
「看起來,你也已經感受到鮫人王庭的氣息了。」
綠袍妖修嘴角也帶上了一絲笑意,他本身對於古平能否順利穿過藍色光幕,也持懷疑態度,畢竟雖然覺醒成為泉先,其鮫人血脈始終太過稀薄。
不過,古平現在的表現倒是讓其放心了不少,早在古平第一次睜眼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古平的驚疑之色。
然而,那時鮫人王庭泄露的氣息一瞬而逝,他自己還是毫無所察。
古平比其更早察覺到鮫人王庭的氣息,也讓其多了不少信心。
綠袍妖修帶著古平來到了海域之下,在第四次氣息來臨之際,猛然一指刺向虛空中的某處,接著下方有一層赤色光幕隱約浮現。
綠袍妖修奮力一划,在光幕上撕開一道狹小的口子,旋即卷著古平一道投身其內。
古平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再度停下之際,似乎已經身處另一方地域之中,睜開眼環顧四周,眼眸微縮,這就是鮫人王庭嗎。
出現於古平眼前的完全是一片斷壁殘垣,倒塌在地的黑色石壁,憑空被削去半截的青玉柱,漏洞百出的琉璃屋頂,散落著的黯淡明珠。
唯有石壁上精美的半面浮雕,青玉柱完好部分的圓潤無暇,加上寥寥幾個殘存的還在反射光芒的琉璃瓦,隱隱還在訴說著昔日的輝煌。
地面之上隨處可見的巨大屍骨,有的骨骼之上還隱約能夠看到晶瑩的亮光閃過,由此也能夠推測出死者生前必定修為不凡。
血污年深日久,在地面上早已經是黑紅片片。
再加上到處丟棄的廢棄兵刃,無一不在昭示出此處必定曾經發生過慘烈的激戰,無數高階妖修殞命於此。
按照綠袍妖修所言,鮫人王庭也曾經鎮壓四海一時,如此說來,此地說不定還埋葬著幾位妖祖妖尊。
古平略帶惋惜的看向眼前的一口巨斧,巨斧是為數不多,還能保持完整的法器,他一眼就看出巨斧材質不凡,必定屬於極品法器之屬,絕不在自己的青沄劍之下。
只是可惜了,也始終抵不過時光的沖刷,靈性盡失,恐怕稍微觸碰之下,就會化為齏粉。
古平朝著遠處眺望,甚至還似乎看到了幾件跌落在地的破損法寶,一時眼神炙熱。
一旁的綠袍妖修冷冷開口,潑了冷水過來,
「別痴心妄想了,世間最無情者莫過於時光,數萬年已經過去了,即使是法寶之屬,本就有所損傷,再沒有修士溫養之下,現今也與廢鐵無異了。」
古平不甘的收回了目光,
「那不知曉前輩看上的那件法寶,為何能夠完好保存下來?」
「那件法寶應該是鮫人一族之物,封印在大陣之內,鎮壓之用,有大陣靈氣滋養,自然能夠保存下來。
走吧,朝著這個方向,吾們也該過去了。」
綠袍妖修所指正是王庭最中心,古平順著望去,最中心處赫然佇立著一柄百丈高的明黃色的旗子。
古平抬頭遠眺,旗面之上繪著一隻威武霸氣的五爪金龍,在其周圍則是圍繞著四位鮫人,匍匐於其前。
古平先是有些不解,明明是鮫人一族獨霸海域之際鑄就的鮫人王庭,為何其旗幟隱隱還是將自己置於真龍侍奉一類。
旋即又想到,水族向來以真龍一族為尊,在龍族湮滅之後,十個水族更是因為曾經侍奉過真龍一族而備受尊崇。
即使如今海域內霸主蛟龍一族,也一直努力的宣稱自己繼承了真龍血統,乃是龍族後裔,不過,其他水族大勢力也不怎麼承認就是了。
這樣看來,鮫人一族以侍奉龍族為榮倒也無可厚非。
綠袍妖修帶著古平徑直朝著旗子的方向前行,行至半途,驀然駐足,轉向走到了一處空曠的廣場。
然後對著廣場中心的乾涸池子,打出一道繁複的法訣,一層藍色光幕頓時浮現在了眼前。
綠袍妖修望著光幕,眼中閃過一絲激動,旋即掛上了和煦的笑容,將古平喚了過來,遞過來一張絲絹,
「就是此處,你進去之後,找到一處繪有絲絹上雲紋的玉壁,將其打破即可。
來,你先試試看,能不能順利入內。」
古平不知藍色光幕會不會有何危險,不過綠袍妖修在一側虎視眈眈,自己縱然萬般不願,此刻也無法違背什麼。
在綠袍妖修期盼的眼神內,古平運轉其妖息訣,伸出了左手,慢慢朝光幕探去。
在綠袍妖修口中明明是堅不可摧的光幕,竟在古平左手觸碰的霎那間,如同泛起漣漪般激盪,任其順利探入,旋即抽出。
綠袍妖修臉上笑意更盛,把古平拉到身邊,
「看來吾的估計沒錯,你的泉先之軀,加上妖息訣,的確可以進入此處。」
接著鄭重許諾,
「你放心,只要吾順利得到法寶,必然會將你收入門下,傳我衣缽。
吾現在先將你體內的靈勁散去。」
隨著其言語說罷,古平只感覺身上一松,內視之下,丹田內的綠色靈勁果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綠袍妖修急不可耐的連聲催促古平趕快下去,古平站立一側,遲遲沒有動身,反而朝著其幽幽開口問到,
「奕前輩,你在我身上布置的手段,應該不止只有靈勁這一樣吧。」
綠袍妖修眉頭一皺,
「你什麼意思,莫非在懷疑吾,你難道在自己身上發現有什麼不對嗎?」
古平搖了搖頭,
「自然沒有,不過我修為低下,就算前輩暗中有所布置,估計我也根本看不出來。」
綠袍妖修臉色一沉,
「那你怎麼會敢這樣說?」
「只是推己及人罷了,倘若我處在前輩位置,自然還是要多加幾道保險來的更為穩妥一些。」
綠袍妖修一怔,旋即大笑,接著坦然承認了下來,
「不錯,如你所想,吾確實留了幾道後手。
不過正如你所言,即使吾現在解除,你也不會真正相信的吧。
難道你要在此和吾一直耗著不成?」
古平點了點頭,
「不錯,前輩修為高深,法力通玄,我遠不能及,自認根本無法看穿前輩手段。
因此,我希望前輩能夠立下天道誓言,法寶到手之後,解除我身上所有限制,且再不能為難於我。
否則,我絕不會為前輩去打破玉璧。」
綠袍妖修眼神逐漸冰冷,
「你是在威脅於吾嗎?」
古平搖了搖頭,
「自然不是,只是為了自保而已,前輩莫要誤會。
倘若前輩有意得寶之後放我一條生路,此時立下天道誓言又何妨。
倘若前輩本來就打算加害於我,我又何必辛苦下去幫前輩取寶。」
古平看向綠袍妖修,言辭誠懇,
「更何況,只是讓前輩得手法寶之後,再行解除對我的限制,前輩也根本不會吃虧。」
綠袍妖修目光不善的盯著古平,思慮了一陣之後,法寶近在咫尺,他也實在不忍再和其擦肩而過,最後還是選擇了答應下來。
在親眼看著綠袍妖修發下天道誓言之後,古平算是放下心來,畢竟雙方修為差距過大,也唯有天道誓言,才能讓綠袍妖修顧忌一二。
古平在青霖山上之際,在傳功樓的典籍上曾經看過,天道虛無縹緲,但確實存在,越是修為高深的修士越是會敬畏天道,反而修為低下者無所顧忌。
不過如此一來,也算徹底和綠袍修士撕破了臉,倘若其沒能順利取得法寶,自己也絕不會有活路了。
但是左右綠袍修士和古平之間,也只不過是一層虛偽的友好罷了,與其祈求綠袍妖修事後飄渺的大發慈悲,古平更寧願自己奮力一搏。
全然不顧背後綠袍修士噬人的目光,古平平靜的走到藍色光幕面前,整個人一躍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