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攪屎棍

  「霍恩比,你好。」

  林德坐在位置上,自有一派氣勢。

  被綁著半跪在下面的霍恩比,必須抬頭才能看到林德:「……你知道我?」

  「哦,我親愛的朋友。」林德露出神秘的笑容:「我無所不知。」

  玩家二五仔當得好呀,讓他可以面對階下囚先裝逼。

  「那你知道如此對待和平之神的祭祀,會面臨什麼嗎。」

  林德把手放在下巴上,做出思考狀:「給我的敵人賣防具?」隨之發出輕蔑的嗤笑聲,身體往後放,翹起二郎腿,風輕雲淡的說:「那還真是嚇人啊。」

  「……」霍恩比的拳頭緊握,卻保持了沉默。

  「我一直很尊敬正神教會,尤其是和平之神,無論是理念還是行動方針,我都十分贊同。」林德話鋒一轉:「我還起了個名字『不抵抗和平主義』,以祭祀的生命為代價,外人的敬重為助力,反對戰爭與暴力,你覺得恰當嗎。」

  霍恩比的嘴緊緊抿著,頭也低下,不發一言。

  「說實話,你們一開始來的那個人,還真的非常符合我的印象。」林德好心的解釋道:「放心,不用擔心你的同伴,畢竟他只是防禦強,沒怎麼傷害我的人。你就不同了,不知道你遠程控制的時候看見沒,我的侍衛可是傷亡慘重啊,所以咱倆間的情況更嚴重。你看,你的同伴就比你聰明多了,只要不殺敵人,哪怕輸了也會安全得多。」

  也許是林德太過於陰陽怪氣,霍恩比從牙縫中擠出沙啞的聲音:

  「……作為勝利者豈不是更安全。」

  「沒錯。」

  不怕你反對,就怕你不開口。

  林德贊同的表示:「我們是貴族啊,當然會這麼認為,但是教會……」他意猶未盡的笑道:「『聰明』的教會當然更討人喜歡。」

  霍恩比之前哪怕被綁著半跪著,也在儘量挺直自己的身體,而此時,頹然的跪坐下來,年輕的身軀也好像佝僂起來。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說話,沉默了許久。

  「不知道你會不會有這種感覺。」

  林德不再看向他,換了種遙遠縹緲的語氣,自顧自的拿起茶杯,透過車窗,望向不遠處的狼藉地面、忙碌收拾的船族、開心討論戰果的玩家、更遠處的羊角鎮,以及只有朦朧形狀的遠山,碧藍的天空下飛翔著排好陣型的群鳥,還有一隻孤單的在隊形之外。

  「有的時候,你無法分清,到底是環境的問題,還是自己的問題,為什麼自己的想法,始終無法引起共鳴;為什麼明明應該是最為親近的人,始終無法彼此理解;為什麼一切顯而易見的情況,始終有人視而不見;為什麼自己身邊有很多人,始終格格不入像個局外人;為什麼……獨自一個。」

  鳥群有規律的按照隊形遠去,獨自脫隊的飛鳥,迷茫的在空中盤旋,只能自己尋找過冬的地點。

  「這和你有沒有同伴沒有關係,和你是否有朋友、家人都沒關係。」

  林德走到霍恩比身前,身體逆光擋住後背的光,這引起了霍恩比的注意,他抬頭看到一個原本應該完全不同的貴族,緩慢又堅定的直視著自己的眼睛說: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相同的、孤獨。」

  隨即,還來不及回應,林德動作輕佻的坐了回去,拿起茶杯空做出乾杯的姿勢,語氣散漫,帶著分不清對誰濃重的嘲諷:

  「敬所有孤獨的理想主義者。」

  霍恩比沒有說話。

  林德不緩不急的又說道:「別誤會,我可不是因為心情就會一笑泯恩仇的類型,不過仔細想想,你造成的傷害雖然比你的同夥多,但實際上,還不如菲碧對我的傷害大,我會因為情況保住菲碧的性命,那麼對於你,我也沒有非不放手的理由。」

  林德一頓裝模作樣、威逼利誘後,打壓後就是一副談心樣,語言中找機會說清都是菲碧的錯,自己有多無辜,防禦反擊後,又一副討價還價的樣子,表明自己不想和教會起爭執,不知道這次誤會,能不能當做無事發生。

  這一切依然都披著一層貴族式傲慢,還帶著文藝式的清高,霍恩比也漸漸從剛才的某種情緒中緩和過來,不卑不亢暗示自己會配合。

  看到霍恩比並沒有因為客氣的言語而不明白處境,還算識趣的份上,林德思考著沁櫻語聆聽到的教會不同理念的情況,忍不住又在種子上澆了水。

  他口氣隨意的說:

  「對了,你聽過一句話嗎。」

  「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求和平則和平亡。」

  不待霍恩比半張口,似乎想說什麼,林德就讓巴克把他帶走了,走之前還禮貌周全的道歉:「我多嘴了,我的這種想法在你們和平之神的祭祀看來,應該很大逆不道吧,請再一次替我向你的同伴傳達,我對神明的敬重,絕無虛假。」

  霍恩比最終只急忙忙的問出一句:「你說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之前你說自己無所不知,那你知道我的想法嗎?」

  還可以,對方不算徹底傻,感覺更有潛力了。

  林德笑而不語,揮手送別。

  淨說點廢話,想理想主義的詞可是很累的,要不是提前意識到對方算半個教會異類,他哪需要費這個勁!

  還是做實驗簡單,再搞幾次這種戲碼,他非二十歲前禿了頂。

  孤單個屁,他一個領主都要忙死了,海露半島上更是全民大生產,原住民一天至少工作十小時,別說他黑心,底子薄還想每天八小時輕鬆享受福利,莫不是在做夢,多發加班費已經是林德最後的良心,哪個原住民不夸領主大方善良對民眾好。

  一看就是教會的年輕人太閒,教會肯定平時作業太輕。

  思考情況不能脫離環境,和平教會就算想改變作風,在其他教會不合作的情況下,也只會被當出頭鳥,目前和平教會實際上挺好的,有威望有生產還有錢,在正神中形式算得上數一數二。

  林德不確定自己這根攪屎棍效果怎麼樣……等等,這種比喻雖然對方是翔,但他自己也不怎麼美妙啊。

  ……總之攪一下。

  付出又不多,幾句話而已,至於種子會不會發芽,那就和他這個順手插柳的人無關了。

  至於目的,林德可沒忘了,彩影已經有黑火藥了,他只是幫助對方來場「理越辯越明」的自我升華,不用客氣。

  說不定後果是和平教會思想更統一了呢,也是有可能的呀,加油,抓住機會。

  日子過得怎麼樣,可不能責任全是外人做了什麼吧。

  善良弱小剛被刺殺的領主,打算哄騙、不對,是思想升華第一個純鴿派的助祭了。

  「萬佳族平時不這樣,都是因為我這個領主被刺殺,他們太擔心了。」

  外面傳來玩家開心的聲音:

  「哇這個盾牌領主居然沒收!你這次賺大發了!」

  「嘿看我的這個,咬一口才搶到的防禦道具。」

  林德心痛的虛弱道:「千萬不要因為我麾下的刁民放棄自己的想法!他們怎麼能和你這麼……高尚有信仰的人比,我們應該感化……好吧,我說實話,我也不是純然認為不該抵抗的人,畢竟我是個貴族,說自己完全不需要武力也過於虛假。」

  對方不以為然又理解的點點頭,林德痛心疾首的說:

  「我支持他們的原因,是因為對於魔潮這種超凡天災,他們也依舊驍勇善戰,當然,可能有些勇士分不清私戰和共戰的區別,不過這是我這個領主的錯,都怪我因為刺殺沒有及時……」

  對方在林德自我認識下,臉色越來越好,甚至從最初的氣憤,漸漸轉變為關心林德之前到底怎麼被刺殺了,他的待遇可比霍恩比好太多了,早就鬆綁有座位,林德的態度更是十分平等:

  「總之,雖然礙於我自己的身份,我必須有一批戰力抵抗魔潮,這是我對領地的責任,但是,我從心底,敬佩著堅持我做不到、卻貫徹信仰的你……我、算是半個信徒吧,一個因為身份做不到,卻無比相信著,遲早有一天,也許我已經看不到了,但這個世界上,會不再有戰爭……」

  大統一就會少很多戰爭,林德咽下這半句話,寄託的說:

  「沒有你們,至少更沒有這種可能,所以,請收下我由衷的希望,希望在你身上,能實現我無法去實現的理想。」

  看著對方得到支持,默默激動再次堅定信仰的樣子,林德表示,總算差不多搞定教會這邊了,順便幫兩位年輕人固守理念,他真是完美的人生導師啊。

  就在這時,沁櫻語那邊的情況突變。

  名義上是桃樂絲守衛的兩位玩家,已經被禁錮在半透明帶著淡黃色的半圓光罩下,尤其是油膩的小仙女,更是氣憤的敲打罩子、吼叫著什麼,可沁櫻語就在旁邊,離得那麼近卻一點都聽不見,她一邊迅速呼叫其他玩家,一邊憂心的問:

  「……你們這樣合適嗎?那可是貴族的手下啊。」

  其他人早已經進了裡屋,只留下一個人,看著幾人,其中沁櫻語因為身份和認為的能力,待遇較好,並沒有遭到限制,只是也不可能讓她離開。

  「別擔心,只是小範圍沉默,外加防禦罩反向運用,要是換成別的教會,這兩個過於盡忠職守搞不清狀況的守衛,早就……」

  {油膩的小仙女:說不過就動手囚禁,還和平?囚禁說不過的人,就等於沒爭執等於超和平?雙標權限狗,我要毒唯這個教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