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辣麼大聲!
林德神情驟變,不是因為內容,單純是被怪叫震了一下,隨後露出禮貌中包含著mmp的微笑:
「雖然我是伯爵,但在我之上,對更多人命運影響更深的人物,我隨手還能數出很多。」
斯伽雷再次露出嘲諷的笑容:「哦?你真的認為,比如那位傻王,對世界的影響比你更多?」
「……您越矩了。」
林德能說什麼,說:不不不,勞資天選之子,腳踩兩界,玩家在手,天下我有,你們等著,玩家發展起來你們都是一盤菜,全看我想不想吃。
他估計前腳說完,後腳就要成為世界之敵。
然後呢,打個昏天暗地,別管誰贏誰輸,超凡者迅速減少,魔潮再度爆發,世界打出GG。
不然爭霸天下直接打個爽多簡單啊,不是林德吹,有玩家在,打天下真的比聯合天下保持超凡者總量簡單得多。
為什麼林德可以放任帝國內亂,就是因為糟糕可笑的效率,打打停停的節奏,優待超凡者的世態,效率低有時候也是優點,非常適合保存實力。和經過熱武器戰爭洗禮、追求經驗三光的玩家不同,玩家一出手往往整個地區的超凡者都得被濾一遍,能活下來依靠的不是實力,而是運氣的垂青。從消滅有生力量的角度來看,玩家的的確確是殘酷無情的大魔王級別。
穩住大部分超凡者,維持現狀,然後讓玩家先清理出失地,才是林德的理想戰略。
林德這一想法,也在和海巫婆、夢境編織者交流後更加確定,這似乎是大部分五階大師的默認,為什麼私生子查理看著勢大,但並沒有大師站台,因為大範圍消耗超凡者幾乎是所有看得遠的有志之士的反對事項,三百年來違背這一點的野心家一旦影響到了較高層級,個個都死得不明不白,查理也只是早晚問題,只不過這次還沒那麼嚴重就被玩家先出手搶到頭了。
從這一點看,大師們的集體共識,似乎就代表了命運。
然而,元帥又不同了,他作為純粹的軍隊民選,目前為止造成的騷動遠比查理影響更深遠,卻沒有被制裁,營造的勢力反而比之前查理在時看上去更欣欣向榮,其中不乏他大力提拔平民,軍隊普及低階超凡的原因。
於是,民意在這一刻好像代表了命運。
就在林德思考之際,斯伽雷哂笑:「你沒有否認。」
林德剛才指責了他失禮,但沒有否認他的觀點,此時被拎出來確實不好解釋,但斯伽雷並不是為了抓林德漏洞才這麼說,他說完後露出沾沾自喜的神色就滿足了,臉上寫滿了:看,我就是這麼聰明棒棒棒。
真神奇,這是個雖然搞不清意圖,但卻能臉上自帶彈幕的謎語人。
「個人的命運是否代表世界的命運,這很容易劃分。」心眼女士沒有趁機對去抓林德話柄,掀過斯伽雷不適合的比較,道:
「一份意志,最初的萌芽,一定是沉默的、孤獨的,於是不說出口、沒有行動,那就僅僅只是一種想法,可能會因為現實而被淹沒,也可能在沉寂中逐漸升華,可單純的想法,只對個人有價值。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那為什麼有的人值得追隨,並且真的能改變世界和命運——因為他的意識會變成大多數人的意志,他的期望能成為眾志成城的期望,他的命運,意味著未來的命運。」
林德沉默了……對話誇得比自己自誇都賣力,反而讓他無話可說。
她露出一抹懷念的笑容:「你不是我知道的第一個能夠讓命運偉力歸於自己的人,傳聞我們的初代議長……他就是一個極富人格魅力的人,有著哪怕是敵人,也先想和他把酒言歡,然後笑談中舉起武器的魅力,所以,他改變了帝國獨大的格局,代表了當時的命運。
說命運,可能你會覺得過於遙遠縹緲,命運為何我們也有著不同的定論,但我確定的是:你身上的命運,我來此想要走向的未來,是可以改變的。
我看到了,如果不是你,如果你不是人類代表,那麼這次的海陸盟約,對人類國度的影響依舊如往昔,只在初期有一定影響力,未來依舊如曾經,歷史從來不新鮮。」
她沒說出口的還有一點,那就是想要林德不當人類代表,他們付出的代價太多太多,短期還能說有名頭好聽的慘勝,可徹底得罪林德,更深遠的未來就變得泥沼起來。只不過因為她無法準確預言林德,所以這個後果沒有說服力,因此她必須得親自來此,好確保命運的織車不會散架。
面對女士的一長串灌輸,林德輕飄飄道:「哦?所以我當了人類代表,有很大不同?」
女士:「我不知道。」
林德:「不好意思?」
你不是預言系大師嗎!開口未來,閉口命運,笑談歷史,細數豪傑,不是全知的很嗎,你知不知道你的逼格全毀於這句「不知道」了!
女士奇怪道:「這難道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原因嗎?你的命運,無法、不,也不能說完全無法被預測,我其實很早就試著預言過你,那時候萬佳族剛剛出名,我想知道能夠契約他們的人,會有什麼樣的未來,當時的結論是萬佳族失控,他們占領了帝國後各自為營,整個帝國陷入連綿不絕的內戰。」
……這個預言,一看就是沒有小破球和系統的真實可能啊。
如果沒有系統規定,玩家自由發展,大概確實會變成玩家組成各自勢力,然後大亂鬥的局面。
「隨後……」心眼女士本想說,就像之前無數次一樣預知的未來,整個預言中的景色都被黑暗的霧氣包圍、看向何處都是沉淪在未知的災厄中,必須及早退出來免得被反噬。只不過萬佳族失控後,這個無法改變的命運,來的比以往都更早。
……真的是無法改變嗎?女士信誓旦旦的和林德說著,可以改變。
可現在她輕咬下唇,卻沒有自信,作為一個預言大師,作為預言入門時的第一真理,甚至連派翠西亞沒有學習過這一系都知道——真正的預言是看到註定的命運。
但是,那樣慘烈的命運,如果無法改變……女士知道自己在違背整個職業的根基,如果成功,那她大概會深深懷疑自己職業的基本而職業認知崩潰,可總有些事,比職業、實力乃至自己更重要。
最後,她什麼都沒說,她能看出林德在談話中奇異的感官,畢竟林德本人沒有掩蓋的打算,那就是為什麼自己會對一個算得上立場對立的陌生人說這麼多。
實際上,和她所知比起來,她說得已經太少太少:
「我當時就隱隱覺得不對,因為我明明預言的主體是你,可你在預言中,卻好像不存在。」女士雙手十指想扣,置於膝蓋上,古井無波道:「過了預言中的時間依舊沒發生,我就知道,你大概有什麼防止預言的手段,雖然我本人第一次見識到,可這種事,在歷史上也不是沒有過,帝國最初的建國大帝,就有著一旦預言他會被時間長河埋沒而喪失預言家自身存在概念的能力。」
「等等。」林德懷疑道:「既然已經喪失了存在概念,你又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一個人的存在概念可以消失,他的事跡可以無人知曉,但是他造成的影響卻無法消除,預言系在八百年前沒有預料和緣由的突然式微,原本就是預言系一直探索的秘密之一。
在一百年前預言系就有了公認的結論:當時最主要的大事就是帝國建國,高位階不約而同測算過他或者帝國的命運,帝國的命運後來還有很多預言大師測算過,雖然不準確甚至會反噬,但並不致命,所以變數就是大帝本人了,通過當時有些預言超凡者曾經疑惑過,自己為什麼會知道一些不知從何而學的額外知識推斷,應該是他的導師喪失了存在概念,消失在所有人的記憶中。
雖然這個猜想可能多少有出入,但我自己通過追溯時間長河,遠遠望去覺得當時的時間長河流動十分異常,因此認同這個結論。」
女士說完問道:「你覺得這個思路有什麼不妥嗎?」
「……很合理。」林德轉而問道:「時間長河,這是比喻?還是確實有這一概念?」
「既是真實存在的概念,同時也是我方便其他人更好理解的比喻,預言、占卜、運氣等等,其實算同一大類,有著相同的傳統觀念和核心追求,那就是命運。命運是網,而有人能看清網的脈絡,有人能編織網,還有的人,能斬斷網。」女士自嘲道:「不同的理解往往意味著能力側重不同,於是分出不同的精細職業,我的比喻只是覺得這樣更方便用言語來形容無形的概念,希望沒有給你造成不便。」
「您、實在是很、誠實的人。」
這不就是直說自己是看清網的類型嗎,雖然作為名人,本來就比較容易推斷職業方向,但這樣光明正大細說自己職業思路……太奇怪了吧。
林德莫名其妙有種不安,什麼鬼,這個人為什麼這麼交淺言深啊,各種話只要問就一股腦往外倒,這是什麼詐騙新套路嗎?還是經過帝國長期薰陶,他已經不習慣沒有緣由的真摯交流了?
難道髒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