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正神不是神

  有了前面的鋪墊,林德與海巫婆的談判非常順利,他甚至不需要說太多,只要表現得沉穩可靠就行了,這反而更符合海巫婆的喜好。

  她又和赫卡忒私下交流一番,赫卡忒以為來了自己人自然趁機告狀,言語中多有戾氣;而林德相反,表現更多的是擔憂被赫卡忒誤傷的平民和生計,這一套剛好正中海巫婆心懷,高下立見。

  「夠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之前在倫威港做的事,打著女巫的旗號滿足自己的私慾,也不差你一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隱居也管不過來,但你居然還敢撇下正事自己跑別人領地,你背靠茶話會還敢不把茶話會的事放心上……好大的膽子!」

  海巫婆與赫卡忒的交流和之前的表現並不同,少了溫情,多了兇狠,理由也不是善惡那麼簡單,更偏向組織利益。

  雖然她是白女巫,但能在茶話會內部有偌大名聲,自然也不是單單靠愛與和平。

  在海巫婆面前,赫卡忒輕易就被壓制了。

  而林德費勁心力,主要還是為了反向操作女巫的能力,女巫能夠讓大地枯萎、天氣惡劣,反過來想,是不是也能風調雨順、作物繁盛呢?

  可惜海巫婆否定了,倒不是做不到,而是這種事更偏向白女巫的工作,在暴力壓抑的世界中,不得不說,大部分女巫就算獻祭,也偏向獲得毀滅黑暗的力量,像她這樣,在最初獻祭就是為了拯救,從哪方面看都更像一位英雄的行徑,可惜英雄遠比絕望的人要稀少。

  「並且,專長不同,我就是專研藥劑治療的女巫,你所說的類型,操控天氣和大地,還偏向白女巫,也不是沒有,但非常稀少,這樣的女巫通常都是為了家鄉,就算是我,也很難讓她們來你這裡,我可以試著聯絡,但結果不敢保證。」

  林德依舊感謝:「已經足夠了。」

  海巫婆皺眉道:「另外,萬佳族心思沉浮,只這一路,就有好幾個人向我打聽如何成為女巫,我想你應該……」

  林德直言道:「不,我支持她們,我想你也聽了赫卡忒的說辭,我不否認,萬佳族有一種看上去好似起死回生的能力,實際上你自然比我清楚,這是不可能的,只是一種看上去相似的能力,不過依舊很特別,我認為萬佳族也許……是研究外神的突破口。」

  海巫婆暈乎乎的就聽林德說:

  「萬佳族的種族特徵與眾不同,我有聽聞你的夢想,想要改變女巫的命運,那我認為最關鍵的就是如何使女巫的力量本土化。

  現在的情況,雖然不知道外神到底在圖謀什麼,可女巫的職業聽起來就是交換,用自身的某些東西來交換力量,直接讓女巫徹底改變這一模式不太可能,但如果能找到『借款不還債』方法,也許能改變女巫獻祭情感人性的狀態。」

  海巫婆剛覺得林德可靠,猛地聽他這麼一說,立刻覺得自己眼瞎了……怎麼就會覺得眼前膽大包天的小年輕沉穩的?

  聽聽,人沒到高階,想得倒是怪高端,還想鑽空子設計外神?

  人家說不定一根頭髮絲都能碾壓你,你哪來的底氣去不還債的?

  她非常想扒開林德腦殼,使勁敲一敲,只覺得光敲腦殼都不解氣。

  海巫婆的眼神太明顯,搞得林德想裝看不見都不合適:

  「放心,萬佳族是自願的,我會把危險說清楚,我想你可能對他們有些誤解,真英雄未必總是沉默,滿嘴荒唐也不意味著沒有勇氣,我想在大事發生前,我們總是設想不出,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勇士。不過萬佳族我敢保證,別管平時如何,總有直面生死的勇氣,哪怕很有可能外神對他們來說是真正的死亡。」

  海巫婆否定道:「……那也不需要生命來試探。」

  「我當然不會一點準備都不做,實際上我有一件家傳的裝備……」林德又開始編了,反正和家族說就是外面得來的,和外面就說是家傳,兩邊又不會對情報,就可勁的來回堆,他饒了一圈,終於說出自己的目標:

  「這件裝備對靈魂保護有奇效,也是我最終的後手,但是目前的情況我怕還是不保險,因此想要加強一番,其他材料我也準備好了——只差一件被教會稱為『神品』的東西。」

  「教會?」海巫婆聞言露出厭惡的表情:「哼,他們、可笑死了,學個『神』字就迫不及待的用上,還真以為自己是神明不成,愚蠢的學人精。」

  女巫和教會不合簡直是奇幻傳統,這裡也不例外。

  雖然納迦有稍微提及,但林德還是趁機問道:「所以到底是為什麼?他們實際上是六階對嗎?」

  「你也知道?」海巫婆這次真正的詫異了,她突然就拿出了水晶球:「你是怎麼知道的?如果不和外神有接觸,不可能有途徑知曉!」

  別這麼大火氣啊,海巫婆對外神事宜實在過于敏感了,林德簡單解釋是通過(偷看)納迦知道的,她才放下武器:

  「到了五階其實也不算什麼秘密,大概都能感覺到,所謂的『神』並沒有那麼強大,剩下是我的猜測,我認為他們通過聯繫外界,知道了神這一概念,但如何成為還在探索中,不過為了更為靠近,也開始宣稱自身為神明,並且傳播自己的理念,就如同外神做得那樣。」

  「可是這完全不……」宗教啊。

  林德停下來了,說得嚴格些,宗教是他轉換來的翻譯,翻譯本就是殘缺的藝術,本意並不一致,按照傳播理念來看,他以前就認為,這裡的正神們,更類似門派或者學院,有自己的學說,但本身非常挑剔,與其說是要信徒,不如說是要門徒。

  他們似乎完全不需要那些外圍的信眾。

  真正更類似他腦海中「宗教」概念的,反而是這裡的邪教,完整自成邏輯的世界解釋觀、廣泛傳播、繁複到洗腦的儀式、對教徒有各種行為上的限制、合理化對異教徒的殘酷行為。

  「外神也……」

  林德再次停下來了,沒錯,外神對女巫的要求,也許才是這個世界六階對宗教理解不同的源泉,外神對女巫也更多的是交換,你本人愛信不信,反正我一直如此,你學習我的力量就得天然追隨我的做法。

  甚至海巫婆這種做法並不相同的,也得到了垂青直到高階。

  和他記憶中相比,怎麼感覺外神本就不是什么正經神明呢?

  而在這種行為的影響下,本世界的強者以為成神需要如此對待追隨者,因此也類似外神對待女巫,有交換、教導、影響、挑選精英,但並沒擴散普及,反而吸取精英專注對力量的嘗試研究。

  這一系列的行為,給林德一種詭異的感覺。

  怎麼形容……感覺就是一個貧困小山村,來了個城裡暴發戶,就以為成為有錢人必須得是暴發戶嘴臉才行。

  當然,他也不確定,也許這個世界成神就是得如此,不需要如他記憶中那樣信仰成神,他詭異的感覺只是一種錯誤,但納迦說得那一套種族神又感覺很是耳熟,並且在魔潮的副本中,感覺信仰的影響無處不在……一時之間,林德也搞不懂到底是對是錯。

  不過女巫和納迦都說正神不是神,林德倒是突然鬆了口氣。

  他最怕的就是自己根本搞不明白的概念,如果不是他記憶中那樣厲害的神,比如「所念必所知」,只是更強大的超凡者,那倒是不必害怕私下討論了。

  他啃啃嗚嗚半天,腦子裡過了一大圈,嘴上一句完整話都沒說出來,海巫婆只以為林德對教會印象好,不耐煩道:

  「不信就算了。」

  「我信。」林德堅定道:「我相信你所說的。」

  海巫婆神色稍悅,就聽眼前的倒霉孩子說:

  「所以還是來說說加固我的家傳裝備,用萬佳族試探外神的事吧。」

  虧她還覺得第一印象很好(鋪墊的好),她突然發現,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位領主,和他的附屬萬佳族非常一致——膽子大到沒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