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會也是很奇妙了,他們口頭上全都支持王子,但並無任何一家派軍,偏偏這件事好像有著某種默契,貴族們也自動當教會不存在,似乎完全不在意他們是否倒戈。
林德也試探過,但貴族們的反應都很一致——你為什麼認為教會要參與?
總之,和林德記憶中不同,這的教會本身雖然有傾向,但十分超脫,所做的事,基本全都可以推脫到個人因素上,這也是霍恩比這類年輕強硬派不滿的原因,在他們看來,教會有財力有實力,明明可以有更大的影響力,為什麼卻一直要維持局外人的假象。
是的,教會當然不是全無動作,但都是暗搓搓那種,可以直接說是當事人的問題,大面上是絕對不參與的,這樣的姿態固然不會出錯,但所有教會不論關係、不管自身是否落於下風都保持統一時,卻不得不令林德懷疑,其中應該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霍恩比就是想要派遣自己的手下,以個人好友支援林德的名義來參戰,主要是想通過林德認識王子——就是他支持的不是王子,是林德,但實際上他就是想在王子面前刷波存在感,這一點是林德必須要做的,林德得抬好轎子,表面上他還是在支持好友林德,而非政治投機,是林德非常自覺的把英勇的教會支援者介紹給王子的……就是要牌坊!
聽起來很繞,為此甚至願意付出神品……林德早就此事問過他了,他自然知道林德的需求,可直到有求於林德時,才隨便找了個晉升的理由送過來,如此麻煩曲折、還樂意付出,只能說明教會內部確實對明面干涉很敏感,以至於霍恩比必須得有合適的理由。
林德直接找了麥肯錫介紹,他覺得自己很義氣了,畢竟王子不是很喜歡他,好吧,實話實說,王子非常嫉妒自己。
麥肯錫居然不是他一個人的好友,還有著弟弟!王子充滿著孩子式的獨占欲,反倒對其他人暗示的菲碧和林德的關係不以為意……林德對此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大概是微笑吧。
叛軍那邊,已經叫出「傻王」的稱號了,說一群比傻子更傻的人在侍奉一個傻王。
林德只想說,還有這好事?
王子可沒登基呢,直接叫王,倒是身份更高了。
這流言放得反而身份更正統了……也是鬼才。
說起來,雖然聯合軍表現得很糟糕,但叛軍也半斤八兩,比如長達一個月帝都內部的龜縮不敢試探,外部的各據點又沒有互相支援,不然歌利亞也不會連踹了兩個軍團,固然歌利亞本人在軍事上確實富有天賦,但叛軍的貌合神離,也就比聯合軍好那麼一點。
並且能感覺得到計謀的矛盾,之前還偶有妙招,但現在昏招更多,林德猜測,應該是叛軍的上層也對控制權在進行爭奪,因此在行動上前後不一也有所體現。
別人的故事都是英勇傳奇,就他,所在的世界在比爛。
幸好還有可愛的玩家,他們辛辛苦苦的像小蜜蜂,不停的耕耘著,最近玩家們最熱門的人物,就是歌利亞。
玩家們因為有人參與歌利亞後來踹掉第二個軍團的行動,一直在直播,也是近期唯一算得上玩家知道的遊戲劇情,因此熱度很高,雖然貴族間對歌利亞有爭議,但從玩家角度來看——歌利亞是標準的英雄。
出身不高,家傳小男爵;自身英勇善戰,是天賦型統帥;在國家最危難之際,才華如錐處囊中脫穎而出;心中留有熱血,主動劃清那些以麻木為成熟的貴族之間界限;自身品德高潔,至少在玩家跟著的經歷中,愛兵如子,並沒有貴族常見的傲氣,甚至還屢戰屢勝,帶兵衝鋒。
總之,所有故事中如果有英雄,那就是歌利亞的樣子。
甚至連他被斷糧,都是一曲英雄被排擠的悲歌,足以讓玩家因為氣憤而更盡心盡力。
這一點來說,林德倒真認為玩家很可愛了。
哪怕論壇的風頭最近一直是歌利亞,林德也毫不嫉妒——謝天謝地,他們總算不打聽麥肯錫怎麼死而復生,自己到底是不是王子的隔壁老王這些問題了。
連原本認為聯軍必敗的義大利炮,甚至都略微改觀,冷兵器時代,一個出眾的將領到底意味什麼,是很多和平年代的人無法想像的。
「你在幹嘛?」被打的豆豆和猛虎細嗅薔薇,在不同的地方,對不同的人,問出相同的問題。
木林森:「我在和他爭辯……」
腦肌強壯:「到底是歷史創造英雄,還是英雄創造歷史。」
木林森:「非要詳細說明,就是你認為歷史,是英雄史,還是時代史?英雄史就是英雄決定著時代的發展,如果沒有那些特別的英雄,那麼時代就是在螺旋;而時代史,就是時代發展到那個階段,比如沒有拿破崙,也會有端破侖,或者揣破侖,只是時代造就英雄。」
被打的豆豆:「呃,我也是上過學的人,我們要唯物的、辯證的看問題……是這樣說得對吧?」
腦肌強壯露出好笑的目光:「用你裝理中客?你不適合這個角色,誰都會當中立人士,但很多時候,中立本身就是沒觀點啊,沒觀點就別說了,我要是說如何從兩邊看待不比你說得多?如果只能站一邊呢,你覺得是哪種?」
猛虎細嗅薔薇:「……你倆聊吧,我隨意,誰槓我就是誰贏。」
被打的豆豆不滿的切了一聲:「來來來,讓我猜猜,你倆誰是英雄史……腦肌是你吧。」
「這麼明顯?」
「……別提了,猜出來那一刻我就好後悔。」豆豆一臉滄桑:「我也不想了解你啊。」
木林森輕笑:「腦肌、確實是浪漫主義。」
腦肌強壯無語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總感覺他們口中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不是,你們不感興趣這些,去玩你們自己的啊,我倆再聊會。」
猛虎細嗅薔薇繞繞頭:「主要問題是我提的,你倆這麼爭起來,我好像不適合走……我就問了一句,為什麼你倆都不看好歌利亞,明明結論一樣,你倆居然也能吵起來。」
木林森:「沒吵。」
腦肌強壯:「就是隨口討論啊。」
「行吧。」猛虎聳肩:「既然沒吵,那我去幫忙了。」
腦肌強壯有些驚訝:「你很喜歡歌利亞這個人物吧?明知我倆都不看好,居然也不想知道為什麼嗎?說不定能給你一些改變的提示。」
木林森擺手:「他不用的。」
猛虎露出一個平實到發憨的笑容:「我確實很喜歡歌利亞這個人物,所以我做自己喜歡做得就行了。」
豆豆也跟著腦肌盯著猛虎走遠的身影:「哎,這麼樸實的小伙子不多了。」
「……我用不用給你點根煙?」腦肌強壯嫌棄道:「你留這幹嘛,一邊玩去。」
「你這個人,嘿對猛虎就是給你點提示,對你爸爸我怎麼這麼不客氣呢!不孝子。」豆豆嘴上占了便宜後,立刻叫停:「我留這就是想聽聽大佬們的發言,說不定有什麼劇情好處呢,最近的劇情,總感覺使不上勁啊,個人太難改變了,除了打架本身的好處,一點額外收穫都沒有,你說,要是咱們領主是歌利亞這種,是不是早就懟遍天下了,那多有意思啊。」
「是不是最好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腦肌強壯調侃過後才長長嘆口氣:「我其實也非常喜歡歌利亞……雖然我口口聲聲說不看好他,但他真的是很有個人魅力的角色,我始終忘不了,他之前身中數箭還高喊『為了榮耀』往前沖的樣子。但是……」
「妥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我什麼都沒說你都知道了。」
豆豆一副社會人表情:「有『但是』的話,那但是後面的才是重點,前面不能說是放屁吧,那也基本和水龍頭裡流得水差不多,聽個響就得了。」
「人性洞察大師,夠了啊。」腦肌強壯再一次感嘆:「誰會討厭歌利亞這種人呢。」
「我啊。」
兩人齊頭轉向說話的木林森,他奇怪道:「我就是喜歡有缺點的角色,怎麼了,人無癖,不可與交嘛。」
「人無痴也不可與交啊,歌利亞過於耿直,不懂政治,怎麼不是他的瑕疵?」腦肌強壯憤憤道:「一個人太完美難道有錯嗎。」
豆豆驚訝道:「乖乖的,原來你還真是他隱藏的粉絲啊!」
「我、我怎麼能算粉絲呢。」腦肌強壯口吃道:「我就是出於一個旁觀者,對所有類似的英雄人物一種天然的憐憫,是人文關懷!」
木林森皺眉:「對啊,我就是不喜歡這種會裹挾眾人意志的角色,尤其是無意識裹挾的人,哪怕他本身是出於自身人格魅力,但事實就是,很多人會崇拜並跟隨這樣的英雄,失去自己的思考,我就是更欣賞派系眾多、總有反對派的局面。你大可不必解釋,反而好像說些觀點都說不得……令人不悅。」
「哎哎哎,你倆說是隨口討論,怎麼回事啊。」被打的豆豆立刻加進來:「不如喝酒啊,我去給你們搞點酒去。」
「不用了,我承認,是我感同身受。」腦肌強壯神色懨懨:「我就是有時候覺得自己……不夠圓滑,因此看到歌利亞就好像是一個英勇版的自己,所以可能會有所偏愛吧。」
「那是因為你自己覺得不夠圓滑是錯誤,並且把遇到的所有問題都歸於這一點。」木林森也陷入回憶:「我倒是不喜歡,那種過於赤誠,猶如太陽,曬得人心焦,不喜歡就好像是我自己陰森不陽光的氣氛……」
被打的豆豆左顧右看,然後摸了摸自己下巴:「所以你倆都在說我這種人對吧哈哈哈,我知道你倆嫉妒我有意思、能暖場抄氣氛……」兩人的眼光越發鄙夷,卻完全不妨礙被打的豆豆自吹自擂,哈哈笑出聲:「你倆別嫉妒了,等我發達了,肯定狗也富貴啊哈哈哈。」
兩人在共同的無語鄙視中,結束了討論,被打的豆豆才輕輕呼口氣……這什麼沙雕網友,玩個遊戲也能上綱上線,被打的豆豆才要鄙視這倆人過於文青認真呢:
「不過隨時能認真起來……倒也挺不錯的。」
雖然會有爭議,但已經足夠說明歌利亞在玩家心中短短時間內造成的分量,畢竟換個NPC,比如安什麼斯,現在在論壇里還沒混出個大名呢。
可惜的是,玩家們尚不知道,為了模糊自己的陰謀,林德已經打算把注意力全吸引在英雄頭上了,這對歌利亞實在不是什麼好事,但對於幕後黑手來說,卻十分輕鬆恰當。
帝國是由一個個野心勃勃的貴族為基石建立的,他們為了自身未來而響應最初的盟約,因此帝國從來都不神聖,帝國自然也從不需要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