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麻煩,我來吧。」
說話的人看起來十分紳士,他從口袋往常放懷表的地方,順著牽起銀鏈,只是另一頭口袋裡並不是懷表,而是鑲嵌著一顆淡紫色的水晶,他伸出左手,銀鏈繞在手指上,垂在最下面的水晶,開始順時針旋轉。
過了半分鐘左右,水晶旋轉的弧度有了傾向:「東區。」
「嘻嘻嘻嘻哈哈哈,那些小老鼠很會逃,這樣東躲西藏可不行,多沒意思呀。」另一個尖銳的女聲笑得帶有瘋癲之意,她拿出一個破舊的精緻鳥籠,精緻的是款式,破舊的是痕跡:
「午夜鳥籠,只要沒有日光覆蓋,就能關住那些小老鼠嘻嘻,他們的靈魂到屍體都屬於我,哦~你們不會有意見吧。」
「女士總是有特權,更何況能得到您的幫助,這一點點小利,就算是我也覺得便宜。密不可分的火光。」一個笑眯眯的中年商人,胖乎乎的手指上全是金光閃閃的戒指,更引人注意的是手中一排的潔白蠟燭,上面銘刻的花紋帶著聖潔的氣息:
「我實力不行,就不去前面湊熱鬧了,有力的出力,我來出錢。讓行動人員滴血在上面,一旦需要通知就點上,會放出只有滴過血的人才能看到的火光,放心,火光是作用於靈性的,對於超凡者來說是直覺上的明亮,作用範圍足夠整個港口了。」
「哎呀那我就只能出人了。」這位穿得如同苦力,臉上也滿是風吹雨打的痕跡,帶著一種市井的兄弟熱情: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人,或者什麼組織,能造成這麼團結的局面,哈哈我在倫威港混了一輩子都沒見過,倒是稀罕。」
「主教你說呢?」他表情忠厚的去拍旁邊身著精緻之人的肩膀,對方肩膀滑動躲開了,拉著自己繡著金線的衣袍,眼神俯視不乾淨的手掌,話語緩慢:「保佑你,衛生是健康的一部分。」
「我對你們的行動沒興趣,只是負責監督你們不要趁機亂來。」
苦力油滑:「嘿不愧是主教先生哈?」
紳士冷笑:「監督者?誰給你的權利。」
女人只是再次露出癲狂的痴笑。
「我們可是剛剛形成的聯盟,大家不都是為了同樣的目標嗎。」商人打圓場對主教道:「明晚閣下有空嗎,我們可以好好聊聊借款的事,不知道這次教堂打算放出多少錢?」
主教斜眼:「好大的膽子。」
「我哪敢,您誤會啦,我就是算了筆帳,如果教堂沒辦法多放貸,壓低息錢,那麼現在似乎出了一種更方便收集資金的辦法。」商人笑容不變道:「所以您多考慮考慮吧。」
苦力怪叫道:「你們都是大老爺,做得都是大買賣,我們港口人都是賣命的,辛辛苦苦一輩子,人命再不值錢,也得有足夠的撫慰金啊。」
紳士輕飄飄道:「要是覺得苦就別干,外鄉人更便宜。」
「嗯~你們真無聊。」女人對一直沒說話的一個斗篷人道:「你這次要放出多少小崽子,小心別亂跑被貓抓住了哦。」
「除了你,沒人有那種惡趣味。」斗篷人道:「我只能個人幫忙,畢竟沒人出錢,我們是不會殺人的,太賠本了。」
他隨即站起來:「就到這吧,再聊下去,我怕沒行動就先打起來了。對了,為了慶祝這次難得的聯盟,如果是殺在座的各位,我可以打折。」
而在座的人,或笑或斜眼,神色各異,但都十分認真。
他們的心思,顯然在彼此身上,而不是在夜晚的「小麻煩」身上,畢竟,誰能逃得過整個城市的反撲呢。
「今天獄卒已經刷不動經驗了,他們好菜,我才升了兩級技能。」
「我也是,監獄的鎖開了個遍,加上以前的積累倒是把『開鎖』升到頂了,再練必須得提升『超凡道具使用』,破解超凡魔法鎖了……一聽這名字就知道,都是錢啊!」
「我一個『戰士』,前天居然學會了『背擊』哈哈哈,可惜沒練出來『夜戰』。」
「……話說,你們誰能記得,咱們本來是為了扣得貨來的?」
「?哦,對!貨還扣著呢,擦,我都忘了!」
「哈哈你不說我也忘了,都怪監獄訓練營太香,怎麼辦,那麼多瓶瓶罐罐的,想拿回來可不是打游擊那麼簡單啊。」
「這是打游擊被黑的最慘的一次,打游擊你覺得簡單是因為咱們每個人都有高清地圖和即時通信啊,別看咱們人少,實際上每次可都是以多打少。」
「你這話就不對了,一百個怪,咱們也是這麼多人一起上啊,一個boss,也是一起,這說明什麼,不是咱們以多欺少,而是一視同仁,誰管對方多少人,全都一起上,這叫什麼——公平!」
說話間,不止從哪就飛來一支弩,射穿了喊著「公平」的玩家脖子。
「……智障,大晚上偷襲還喊那麼大聲,不射你射誰哈哈哈,他是第一個死得吧,不行我得好好嘲笑嘲笑他。」
如此萬無一失的各方準備,不管是占卜還是感知專業人士,找到人然後成功都沒有意外,但反應就和所設想的不同。
這群人反應敏捷,立即根據射擊位置找到附近街道的掩體隱藏起來,但說話可是一點沒停,嘻嘻哈哈完全不似同伴被殺的模樣。
「……死、公平……」
也不對,被射穿脖子的人還在苟延殘喘,並念念不忘說著公平,令偷襲者懷疑,對方成為純粹的破壞者,是否有什麼隱情。
玩家努力的喘息道:
「……干、你們。」
按理說,偷襲者該生氣的,但他的同伴在掩體後毫不掩飾的笑了出來,滿是幸災樂禍,哪怕是同樣的幸災樂禍,倫威港的人至少知道合作,知道在戰前戰後再來嘲笑,而不是暴露自己的位置也要笑出聲。
於是這一幕充斥著荒誕的輕慢。
明明被殺的是對方,但占據上風的卻好像也是他們。
一道明亮的光隨著蠟燭被扔到了一個牌子後面。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煙霧彈呢,這什麼玩意?沒點著的蠟燭?」
從巷子裡跑出來的一隊大漢,衣著簡單虎背熊腰,沖向玩家看不到的亮光處。
「媽耶,這也太兄貴了吧,你們別過來,可怕。」
「你竟然抵抗哲學,放棄吧,享受吧,可啪。」
「滾……救救勞資呀。」
在笑聲中,不需要他們費心了,玩家自願的使出各種手段,暴露出了身影。
「他們,好像關係很密切。」
雖然笑得很大聲,但彼此間卻不是只顧自己,關係不好的樣子。但這樣又說不通之前同伴被射時的真心嘲笑。
「沒想到居然真的是一群瘋子。」斗篷人在屋頂,用弩殺了一個人後就收手了,賠一次是抹不開大家都出力的面子,再殺人就太賠了。
衝鋒的玩家嗷哦哦哦的就衝進人群。
「戰士,應有之意。」
配合出默契的盜賊玩家,趁著戰士吸引注意力被毒打時,已經拿出心愛的小匕首,從後面悄無聲息的去抹喉了。
「盜賊……不顧榮譽的打法,倒是好苗子,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放棄做白工。」
看上去玩家占據了上風,但從巷子又跑來幾個人,每次都不多,好像都是急忙忙趕過來的,次次人數剛好,處於一種玩家覺得可以掌控,不殺就很可惜的人數。
「果然,他們有特殊的通訊方式。」
斗篷人站在屋頂看得遠,遠處西邊有人跑過來,北邊也有,甚至是四面八方,都有兩三個人往這邊趕,一看就是一夥的——不管跑得多急,神色都帶著一種野炊般的散漫。
「嘿嘿超級陀螺風車!」
二少爺帶著自己的重劍為重心,就旋轉了過去,完全沒有自己是夜晚偷襲方的自覺,一點都不怕喊醒平民或者引來更多的敵人,光明正大的像勇者。
「……也許是狂戰士前置?」
見多識廣的斗篷人不太確定了。
腦肌強壯拿出一本書,圓臉堅毅,還特意壓出低音炮的聲音:「讓你們之前都認為我菜,以後要叫我控制大師。」
他指向打鬥處,念了一句斗篷人聽不懂的咒文:
「公曰:『鴉去無聲,又何言聞?』」
瞬間,二少爺的武器響聲、跑步聲、打鬥聲等等聲音,都沒人聽得到了,他們好像在表演一場啞劇,明明武器打出了火星,那一片卻毫無聲響。
「這是?」
斗篷人瞬間來了精神:「和暗殺是絕配的職業啊……我得問問他願不願意跳槽。」
旁邊的玩家也驚了:「擦,寂靜領域?中文也可以?」
「我也沒本事用通用語翻譯這句話啊。」腦肌強壯解釋道:「這個技能需要的是靈性,中文更能激發我的理解,反而有技能加成……至少我這麼覺得,其實我還試試用方言呢,更熟悉說不定效果更好。」
「……俺們想整個大嘎達火球兒?這樣子放火球?」
「哈想想有點帶感,搞得我也想玩法師了,說撲街仔就能讓他們撲街哈哈。」
「那要是長點的咒語,是不是還得來個快嘴rap?」
砰。
弩箭和標槍相撞就像rap的節奏,後面也在屋頂上趕來的竹林風聲提醒道:「小心。」
「嘁。」斗篷人說:「只是打個招呼,你,拿書的胖子,來不來我這工作,很賺錢。」
腦肌強壯左顧右看。
「拿書的胖子別看了,說得就是你。」
???
另一玩家還舉手:「可以呀,是新陣營嗎,快答應,我我我,你看我行不行啊,我可以不要錢,免費!」
「……免費?」
斗篷人語帶驚悚,面對異端,二話不說又是一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