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

  林德以前從來不覺得自己從心,直到穿越後重病,才意識到……人固有一慫。

  痛苦、病症、無力、失控、乃至死亡,他以為只是稍有影響,比如變成熬夜做實驗也要順便養個生的十六歲少年。

  隱約的魔潮在他身上閃過,定睛一看,又好似是錯覺。

  當他真實性命受到威脅的那一刻,失去了「能量擬態」做後盾,想到自己可能要變成毫無理智的魔化生物——他也許不止在恐怖死亡,也在恐懼未曾活過。

  成為行屍走肉,想到此處,他甚至覺得死亡都不是那麼糟糕。

  耳邊的聲音到底是誰在說話呢,為什麼如此熟悉: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戰。」

  「我只知道。」

  「必須做點什麼。」

  「改變這一切。」

  必須……做點什麼。

  「領主、林德?小林!你別暈啊,靠我的任務,為了我的獎勵,你千萬別睡啊!」被打的豆豆市儈又誠懇的話,令他想發出不合時宜的笑。

  理智的那根弦在嗡嗡做響,崩得非常緊,似乎下一秒就要斷開。

  魔潮,真的『嗶——』!

  罵了一句後的林德,在隱隱的驚呼中拼命站起來,用看不出到底是摔倒還是無力的姿態,單膝跌下,雙手握住劍柄,插入地面的細劍發出幾不可聞的微弱震動。

  一如之前對豆豆的反抗。

  這柄劍反抗著一切沒有經過認同的人。

  但林德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噓,別鬧。」

  小破球,你有極限,我,也有極限。

  極限,在數學中的含義就是「無限靠近而永遠不能到達。」

  聽聽這個描述,數學也自有其浪漫之處。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個時候還會思維發散的厲害,重點應該是:

  ——讓我們也成為極限吧。

  林德從來沒有用過這麼高端的鍊金術,他一個立志於超凡普及的應用家,還真沒機會使用,純粹的、利用物體本身能量、引發原本的力量,然後在自己的意志中操控改變,徹底化為已用。

  他還缺乏陣法、輔助的材料、技藝成熟的鍊金爐、完善的計劃,不過他現在的腦子已經沒空想那些了。

  旁人無法看到的能量,以林德手持的細劍為中心,規律的向四周蜿蜒,畫出繁複的花紋,花紋奇異,帶有力量的美感。

  「是……小林?」豆豆無法抑制的感覺到龐大、呼吸開始壓抑、令人下意識生物性的恐慌。

  細劍發出頑強的轟鳴。

  林德的手開始顫抖。

  豆豆已經連話也說不出,如同夏蟲在看滄海桑田,無法理解又自有震撼。

  也就是這一刻,遠處府邸前的第四環和利亞頓同時噤聲。

  小破球,你也自己動一動呀,給你補的好嗎,我都要變成老黃牛了。

  林德眼前發黑,苦中作樂的想著,引導著煉化了一點點的力量補給小破球。

  宛如乾柴烈火,這麼形容有點歧義,但恰如其分,小破球立刻就調動起來,取代了之前努力拉紅線的林德,用一種蠻橫兇狠的姿態,橫衝直撞的……開始掠奪。

  天地間,林德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遠處山峰上混沌的魔潮看不到,近處乖巧如雞的血色木牆也看不到。

  他甚至連自己的身體也感覺不到,反而有種靈魂徹底解脫的感覺,不再需要與欲望鬥爭,也沒有了身體的禁錮。

  他只能感知到,一種對他而言非常滄桑的力量,卻又單純天真的掠奪著,直白、純粹,只為了生存貪婪的吸取著。

  林德只負責打通第一條道路,然後這股力量自然就有了引導,明白自己該做什麼——吸取、壯大、生存。

  如同所有生命的本能。

  也如同力量。

  沒有教條、沒有人類制定的道德、規則,就是原始本能的掠奪,因為思無邪而更加殘酷不留餘地。

  而林德所能做得,卻比上一次的旁觀者稍微多了些,精細的做不到,但他知道,自己也在參與其中,作為通道,他可以傾斜某些方面。

  於是他全心全力的在其中體驗著無法言喻的偉力。

  「你們可惜了,來得有點晚。」豆豆神情誇張道:「剛才的效果超級贊!就是嚇得我不敢呼吸那種,現在已經變得很輕微了。」

  他回憶著,帶著一種老資歷的姿態神氣道:「之前劍震動的時候,最嚇人了,這會老實了沒感覺了。」

  「震動?」

  「老實沒感覺?」

  「你開得車好容易暈啊。」

  道隱無名。

  豆豆覺得林德強行煉化細劍非常恐怖,因為那時的力量還在他的理解之中。

  而真正超脫理解的鬥爭,往往反而無法感知到。

  「BOSS跟來了!」

  「boss?這是一面倒的屠邊啊,咱們打都打不著,怎麼玩?」

  「擦,能不能行,還跟過來屠嘍,別等我高階了,回頭一定刷你一百遍!」

  「現在怎麼辦?」

  「誰知道,一般該發任務了。」

  「其實我還挺好奇的,要是主線失敗會怎麼樣啊。」

  「先別好奇了,製作組呢!放任務啊,你們不會打算白嫖一點獎勵都不給吧!」

  玩家亂鬨鬨之際,第四環已經穿霧而來:「果然,你們,不會死。」

  「懺悔。」

  ……無事發生。

  玩家就問號臉:(˙▽˙)

  懺悔個錘子哦!

  要不是見你好看又打不著……

  「拒絕神的榮光,是為不潔,是為災厄,是為一切之罪。」第四環冷峻的判決道:

  「我要連同所有罪惡一起淨化。」

  她以一種玩家反應不過的速度,指揮著周身的魔潮朝林德洶湧而去,玩家當即發出「小林要死」的哀嚎,這套路之前他們就見過了,下一秒就是她穿霧閃現然後甩鞭平A。

  可悲的是,玩家自己擋不住平A,他們也不覺得老神在在的林德能擋住。

  {我才不是吐槽役:連BOSS的平A都挨不住,這團,真的,散了吧。}

  {油膩的小仙女:放開那個小林,讓我來!}

  {猛虎細嗅薔薇:我這個第一T為什麼不在啊啊啊啊!}

  不在場的玩家也注視這一些。

  在萬眾矚目中……

  無事發生。

  魔潮一旦進入林德身邊四米範圍,就會突兀的消失。

  失去了媒介的第四環,只是原地踏出了一步,走了還不到半米。

  (˙▽˙)

  玩家就覺得很迷,第四環持鞭的手握緊,一步一步,在高跟鞋清脆的聲音中,走進林德。

  隨著距離的靠近,她露出的紅唇,開始滲出血跡,毛細血管破裂,雪白的肌膚呈點、絲狀紅斑,像連成線的星星。

  她踏出的腳步,無論如何也踩不下去,冷汗打濕了她的身體,這一步,踏下去,會死。

  「……等待罪人的,唯有審判。」

  隨著這句話,黑色霧氣纏繞的鞭子抽向單膝跪地、毫無遮攔的林德!

  這次有事發生了。

  不止是鞭子、第四環渾身如同一個巨大的霧氣器皿,瘋狂的外溢;還有山頂的魔潮,如同聆聽到召喚;蠢蠢欲動的血色木牆,早已沒有昨晚的翠綠,瀰漫著血腥氣,已經不似植物,更像某種血肉融合的怪物。

  全都一起,鋪天蓋地的襲向林德!

  {咱們要不要做點什麼?}

  {呃……我覺得,好像插不上手誒。}

  {不行,這種大場面,硬插啊!}……{我死回來了,縫不夠,插不進入。}

  磅礴的魔潮席捲而來,一時之間,完全覆蓋了林德和第四環的身影,宛如被黑霧吞噬了一樣。

  好像強力的風眼,玩家能肉眼看到,黑霧以一種可怕的速度,形成一個旋渦,不停的旋轉、消逝著。

  朦朧中,玩家聽到來路傳來數人的聲音:「神使!」

  被捆住推搡而來的鄧肯還有空提點。

  {沁櫻語:別露餡,都機靈點。}

  「帶祭品過來。」第四環的鞭子本來無形,是千變萬化、可長可短、柔中帶剛的魔潮聚集體,但在變淡的霧氣中,卻有著半截的影子。

  {沁櫻語:讓我當祭品。}

  玩家們掃興的停下了本來的動作,轉而好奇的圍觀。

  押送而來的人,走近後沒想到這個場景,警惕著掃視著四周的玩家:「萬佳族?」

  玩家露出熱情的笑容,與緊張的氣氛格格不入,仿若對小偷搖尾巴的二哈:「你好。」

  「……」他們一副兇狠的表情在中間小心翼翼的押送著鄧肯。

  (˙▽˙)

  {我笑得還不夠熱烈嗎?}

  {搞快點啊。}

  {我的臉都要僵了。}

  在嚇人的熱情笑容中,他們終於把鄧肯送到第四環面前,無比慶幸的鬆了一口氣,然後就用一種更為露骨的仇恨眼光盯著玩家。

  玩家們就……誰關注小嘍囉啊!

  第四環默念著什麼,半截的鞭子直接當利刃,劃開鄧肯的胸腔,大片湧出的血花中,抓住那顆跳動的心臟,然後第四環看向那柄細劍,此刻它已經變得更細,或者說,它的力量在被掠奪,在消失。

  鮮血做聖水,心臟當神物,軀體是祭品。

  鄧肯的一切都被按照順序有條不紊的獻上,細劍發出悲鳴,顏色開始渾濁。

  直到最後一步。

  以全部包括性命為最高獻禮。

  鄧肯的身體突然直接消失。

  第四環手中的血跡也好似幻覺一樣無影無蹤。

  細劍恢復了色澤,然後用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消失。

  大概就是,都是個死,總要死得有點價值。

  等到玩家能看清時,沒有木牆、山頂清晰、天空蔚藍、第四環站在原地宛如定格。

  而林德手持一顆懸空的藍綠法球,莫名眼熟。

  他居高臨下道:

  「晚霧之環?還真敢再次出現啊,那麼,就別走了。」

  (˙▽˙)

  咦?!這不是我的病秧子領主!

  誰在冒充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