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一套硬核友情棍,總算搞定了最後一批人。
此時的原址船族村,只剩茅草屋和木房子,新的房子並不沿河,工匠則都在海濱莊園內,身份最低的新來農奴,一部分塞在人少的新房子裡,還有更多的則乾脆被玩家安置在公寓內。
希利爾就是一個剛到的農奴,至少對他來說,一個月實在不算久,但對於一個從小到大的農奴來說,卻覺得這個月,時間雖然過得非常快,但仔細想想,又有很多記憶。
這種感覺實在新鮮。
如果非要他回憶自己的前半生,只有媽媽去世的畫面,非常明顯的佇立在記憶中,但仿佛隔了一層粗麻,色彩是黑白的,觸感是麻木粗糙的。
至於剩下的日子,幹活、挨打、吃飯,日復一日。
哪怕來海露半島的過程,也就是把幹活換成趕路,一樣的日子裡,確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回憶的。
這個月,至少能吃飽,睡得地方也有棚子,就算管他們的船族,也都非常和善,甚至還給他們每個人發了木碗和木勺……擁有自己的東西,這種感覺,也很不一樣。
但種種情況,都沒有這一刻來得特殊。
希利爾小心翼翼的鎖緊自己的腦袋,偷偷打量著房間,他一直很聽話,偷看已經用了他全部的勇氣。
有人在棚子裡對他說「過來。」他就聽話的跟著,有人對他說「大廳人滿了,你先暫時待這屋。」他就進了屋。
這個四層樓,他當然知道,那是第一天來就看到的建築,也聽船族說了,據說是萬佳族老爺們住的地方,多可怕啊,一個種族都是老爺,全是領主的手下。
自己現在居然就在這種地方,激動?開心?不可思議?不……自己隨時都有可能小命不保啊!
害怕。
希利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敢問,只是非常忐忑,之前的船族,過於和善,他甚至沒有對方是管事的感覺,現在突然就被真老爺管了,並且他們一個個都有武器呢,以前的管事,也不過拿著荊條而已。
這群老爺應該是新手,還不懂,細荊條抽人才疼,太大的武器打人反倒沒那麼疼,並且打壞的農奴就能正大光明的不幹活了,只有細荊條,便宜、打人痛、又不影響工作。
希利爾揣揣的想:「原來老爺的房間是這樣的……」
屋子裡推著非常多的東西,好像一座小山脈,此起彼伏堆著,有裝備、草藥、皮毛等等,就像是隨手一扔的樣子,但他相信,肯定不是隨便擺的,一定有老爺的美感!
哪怕是隨手,也一定是老爺太富有,普通人能有這麼多東西隨便擺嗎!
家具少甚至連稻草堆做的床都沒有……那一定是老爺睡覺都和他們不一樣!
不然說不通啊,你看看這順滑的木地板,整齊的牆壁,還有窗戶上透明的東西,老爺難道會不愛惜這樣的房間嗎!
希利爾越想越怕,努力讓一隻腳踩在另一隻腳上面,減少自己站立的位置。
「你就這麼站了一上午?」玩家二少爺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自己房間,嗯其實是倉庫,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他訕訕的邊收拾東西邊說:「不好意思啊哈哈。」
「我、我……」希利爾立刻去搶二少爺手中的東西,搶到後才開始發抖,臉上擠出一個不知道是哭是笑的笑容:「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迅速的把另一隻手使勁往身上蹭,語無倫次的說著「我錯了。」等等。
「……你在幹嘛?」
「我太髒了,我的錯,不該碰老爺的東西!」希利爾瞬間就因為這句話,熟練的抱頭蹲下去了,語句也非常快速,如同條件反射。
「哈哈哈髒了洗洗不就好了……更何況,我這真乾淨不到哪去。」二少爺奇怪的笑道:「你是不是不會用水龍頭?來我教你。」
希利爾維持著護住要害的位置過了好一會,該來的還是沒有來,又聽到:「你過來呀。」
「哦、哦!」
「你反應哈哈,好誇張啊。」
「?」
「誇張、嗯就是你剛剛說話聲音很大。」
希利爾再次熟練的抱頭蹲下:「我聲音太大,我的錯。」
「……你先站起來,看我動作。」二少爺說了一遍使用方法:「會了嗎?你操作試試。」
希利爾伸出手,顫顫巍巍的,戳了一下,又一下,然後又是那副哭笑摻雜的表情看向二少爺,在鼓勵的目光中一個激靈,不知道想到了哪,飛快的,拍了一下水龍頭。
「擰!你拍它幹嘛呀,你在打籃球嗎?」
「我怕錯了,我的錯,不該拍老爺的東西!」
「……你先起來。」
這種困境不止一個玩家碰到,如果說最初的船族是警惕陌生人,像一隻貓,那農奴,就是一條魚,完全搞不懂對方在想什麼。
二少爺邊教邊閒聊,打算讓對方放鬆:「怎麼就你一個?你其他家人被分開了?叫什麼我幫你找找,分配組怎麼會把人分開啊。」
「……媽媽死了,我沒有爸爸。」希利爾倒是知道老爺肯定不懂,解釋道:「大部分農奴,都沒有爸爸,因為農奴不能結婚,我們看對眼了晚上就直接在一起,我爸爸就是,聽媽媽以前說,他第二天就被主人派去干其它活了,然後再也沒見過。」
「兄弟姐妹好像也有過,但沒有一個爸爸留在我身邊夠久,我能記住的就一個小弟弟,他特別可愛,會專門藏野草留給我、是野草,不是偷吃的!嗯、我起來,後來?後來我很走運的活下來啦。」
二少爺面對一張慶幸的笑臉,不知道該說什麼之際,「轟隆轟隆轟隆!」
三道離得非常近的閃電亮徹天際,明明現在是下午,但外面的天色非常昏暗,好似夜晚,閃電卻又照亮的如同白晝。
「這是哪位道友在渡劫?」
「看這駕駛,那得大乘期了。」
「你們畫風不對呀,這明顯是雷電大法師在升階。」
和不安的船族、思維混沌的農奴不同,已經完成人員安置的玩家,開始按捺不住那顆作死的心了。
除了電閃雷鳴,狂風也在作響,風聲甚至是刺耳的,瘋狂的開始肆虐原本的船族村,從茅草、到木頭、最後,一顆成人抱不住的大樹,也硬生生的被拔起。
「不行,我要去直播,老鐵們別攔我!」
「不攔不攔,走好。」
「一路順風。」
直播的玩家,還真就「一路順風」了,剛出去沒多久,一顆大樹就順著狂風砸過來,伴隨著他的重心不穩,大樹帶著他,就隨風而上,直衝九霄。
「哇老婆,出來看大鵬展翅,扶搖直上九萬里。」
「醒醒,你沒老婆,就算有,老婆也討厭你玩遊戲。」
「別說,這飛一樣的感覺……看著好帶感。」
隨著這句話,大廳中的農奴驚恐的發現,這群老爺瘋了,成群結隊的結伴出門,那副開心的表情,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外面的天災,還非常禮貌的說:「你們幾個,我們出去後,麻煩關一下……啊啊啊啊門!關門!」
人已經吹沒影了,還牢記著叮囑關門。
農奴們默默的互相抱得更緊了。
「切別理他們說得,我來關。」一位在農奴看來,非常漂亮的女性安撫著他們,自信的走到門前幾步路的地方。
然後,不顧形象的爬到地上,手腳並用的蠕動過去,長發被狂風全都糊在臉上,她就這麼硬生生的爬到門口,發出威武的喊聲:「呵、哈!」
「咚!」
一個大力如來神掌就把門關上了,她姿勢優美的站起來,還風情萬種撩著耳邊的頭髮,盯著鳥窩一樣的頭頂,驕傲的說:「就這?」
「轟隆!」
「……別劈我,我不裝了!」
「轟隆!」
這一次,不只是之前的老一套,還有這瓢潑的大雨,終於在一切的鋪墊下,開始毫不吝嗇的傾盆而出。
而出門享受飛一樣感受的玩家,也有少數人,非常幸運或不幸的沒有被吹飛。
「為什麼吹不起來我?這個風是不是在鄙視我的體重!可惡,這遊戲難道重量也這麼真實?胖子就不配飛嗎!我要飛啊啊啊啊……」
這位玩家非常氣憤的,邊吼邊往海邊跑:「我要飛得更高~~~」
一直到——「那是什麼?」
玩家所見:
鋪天蓋地的黑霧,在涌動著,仿佛有著某種生命,被風偶爾吹開的地方,能看到後面清晰的浪潮,並不高大,遠遠看去,似乎只有兩層樓那麼高,而海浪的前涌,卻又推進那肉眼看見的黑霧前行,兩者相互糾纏著,攜涌而來。
「我看錯了?」
玩家揉揉眼,沒錯,是黑霧和海浪,可他剛才,好像還看見了什麼:「似乎是血海?」
「呼~」
又一陣更強的狂風和暴雨,這一次,雖然沒有飛起來,但玩家卻被一個浪頭捲入了海里。
「咕嚕咕嚕咕……我、咕嚕~」
無法言語之際,玩家漸漸從不會游泳的恐懼中冷靜下來,傻不傻啊,這是遊戲誒,他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喝的海水,味道十分奇怪。
還來不及思考到底是什麼味道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一個沒聽過但莫名就明白意思的聲音,他在海水中也不敢睜眼,但莫名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不再隨水而動。
如果林德聽到這種說法,一定能立刻意識到,這和他之前進階時的感受一模一樣。
宛如同步到其他世界。
下一秒,這位玩家感覺自己屁股好像被踹了一腳,下意識睜開眼睛。
他在一艘船上,一艘非常古典的船上,踢他的人就在眼前,看起來也就是二十多歲的普通年輕人,而玩家卻在仰視他。
就在玩家看著自己小小瘦瘦的手,心疼食物都白吃了、好難過冬、儲蓄脂肪沒了的時候,眼前一黑,回到熟悉的頁面:
【角色已死亡,是否重新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