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禮沒有要她讓位,而是在她對面坐下,拿起公道杯兀自給自己倒了杯黑茶,喝了一口,味道有點苦,像極了女人現在苦涔涔的臉色。
他放下茶杯,平靜地看著她:「有什麼想跟我聊聊的嗎?或許我還可以幫你。」
許盈雙手肘壓在茶道桌上,撐著小臉,語氣懨懨:「我只是覺得好奇怪,為什麼會有人對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那麼好,他明明很討厭那個孩子的父親,竟然也會不介意將他視為己出。」
秦禮嘴角一泛,冷笑道:「你是在說我?」
許盈怔了一下,「我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秦禮截過她的話,一邊往另一個茶壺裡加茶葉,一邊慢條斯理道,「我是討厭你,就算你長成現在這幅樣子,也改變不了我的想法。」
許盈對於他的直接,反倒有一種釋然,想想也是,他應該是把自己當成了愛慕虛榮的女人,即使知道秦初花心不顧家,也願意嫁給他。
「討厭歸討厭,不過……」秦禮想到什麼,眼裡不自覺漾起笑,「熠熠是另一回事,他剛到秦家的時候,才那麼點大。」
他用眼睛在描繪當時的小傢伙,「別看才那麼點大,鬧騰起來,上百個傭人、十幾個專業的育兒嫂都搞不定這小傢伙,但偏偏我一抱他,他就對著我笑,還喜歡抓著我的玉板戒……」
許盈扯了扯唇,用茶杯來遮擋自己的表情,「可能秦家就你長得最帥吧。」
許梓潼最會哭鬧那幾個月,正是她失明的那段時間,她想把他留在自己房間。
即使有專業的育兒師,秦老爺也不放心孩子跟在一個精神有異常的瞎子身邊,便強勢地將她們母子隔開。
除了養餵的時候,許盈才有機會抱一抱小傢伙。
只不過秦妄也搞不定,最後兵荒馬亂的一大家子人發現秦禮居然有帶娃的天賦。
秦禮話音很沉很溫暖:「親眼看著他一點點長大、長高,看他第一次站起來,到能走一段完整的路;聽他說人生中的第一個字,到完整的一句話……這些都是我陪著他。」
「他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他的母親也不討人喜歡,但這種感情,很不一樣,有時候親的確實不如養的好。」
許盈眼眶驀地一澀,「謝謝。」
秦禮掀眸看她,溫暖的語調悉數散去:「不是一句謝謝就能了事,進了秦家的門,給我好好待著,就算你有什麼心思,秦熠,你也不能帶走!」
許盈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屏住了呼息:「我哪能有什麼心思,就算我把他帶走,他說不定也會哭著喊著要見你……」
「你敢!」茶杯驀地接觸茶道桌,發出登地一聲響。
「我就說說……」許盈抿唇,話鋒快速一轉,「江靈怎麼樣?」
「不怎麼樣。」秦禮神色冷涔涔,「我……」
一道稚嫩清脆的聲音由遠及近,伴隨著小腳步的蹦躂聲。
「大伯大伯……」
聲音及近,書房門口驀地探出一個小腦袋,「誒,媽媽也在。」
秦禮先一步伸出雙手,小傢伙快速跑進他懷裡,糯糯地說:「大伯要不要跟我比賽。」
「比什麼?」
身後跟著的傭人放下兩塊數獨板,小傢伙站在跟他差不多高的數獨板前,一本正經道:「聽爺爺說大伯小時候數學很厲害,我才不信,我要跟大伯比比誰解得更快。」
許盈失笑:「你還不信。」
「耳聞不如一見。」小傢伙人小鬼大。
秦禮笑著說:「好啊。」
一大一小在書房裡玩數獨,許盈坐在辦公桌前趕方案,架著黑框眼鏡頻頻走神。
視線掠過手機,江靈給她發了一條信息,是沈靳舟抱著沈南希的照片。
那邊的天氣比這裡要冷,樹葉也都黃了。
他們脖子都圍著一條小麥顏色的圍巾。
臉還是那張臉,高大的身影也還是那麼挺直醒目。
沒過去幾天,卻好像已經離她好遠好遠……
那邊是白天,這裡是深夜。
她指尖輕碰著照片,喃喃自語:快了,快可以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