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番外篇·我們相愛,為民除害①

  我和顧歷川到東公館的時候,一推門,裡面就冒出來一陣煙霧,那味道讓我眯起眼睛,裡面有人喊了一聲,「阿顧帶著女朋友來了。」

  我隱約聽見有人喊了一聲蕭里,那一剎那我便控制不住抬頭,抬頭就望到煙霧繚繞中,蕭里正眯著眼睛,對我要笑不笑地說了一句,「喲,小顏。」

  心臟讀秒,血液逆流。

  我覺得我像是被突然間擰開了口子的碳酸飲料,全身的細胞在這一刻劇烈膨脹沸騰了一下,他的名諱倒流回我心頭三寸的地方,隨後迅速冷卻。

  我說,「蕭哥晚上好。」

  蕭里應了一聲,手裡拿著一瓶奶油槍,他腳邊子彈滾了一地,銀色的金屬子彈閃爍著性冷淡的光澤,就跟他那對眼睛似的。

  蕭里看了眼我身後的顧歷川,卻又勾唇笑了笑,露著一對虎牙,乍一眼跟我小時候遇見的一位驚心少年特別相似。

  他不知真醉假醉說,「小顏,過來抱抱。」

  一句話,我和我身後的顧歷川都變了臉色。

  蕭里沖我伸開手,他看我不來,便乾脆放下腿直接走過來,一步步走近,他直到走到我面前,才停了步子。

  他湊近了我,將我摟進懷裡,又迅速放掉,他說,「好久不見。」

  貪戀滋生欲望,我用盡了力氣壓制住自己回抱他的衝動,旁邊好友遞上來一杯酒,「他打爆了,別理他。來唱歌嗎?」

  我才注意到背景一直有人放歌,還是首粵語歌。東公館這兒的別墅是獨立的,地下一層有私人ktv設備,也不知道是誰點的粵語歌,喝多的一個姑娘醉醺醺地唱著,「仍在說永久~想不到,是藉口。從未意,會要分手~」

  下一句是什麼來著。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他占有。

  我眼眶酸澀,身邊顧歷川帶我坐下後,幾個好朋友圍成一圈回來找我們喝酒,那個唱多的小姑娘把話筒塞我手裡就跑去吐了,我捏著話筒,歌詞跳了一段才繼續道。

  「為何只是失望,填滿我的空虛,這晚夜沒有吻別。」

  蕭里,我當了你三年的小三,如今成了你兄弟的女朋友。

  顧歷川今天帶我過來是來慶祝他們一個兄弟回國,倒是沒想到蕭里也提前回來了,他又拆了一盒煙,旁邊人啪的一下打掉了。

  「癮這麼大,死了怎麼辦?」那人笑著說,「沒人撿你的屍體。」

  蕭里含著笑混亂地說,「那你把我丟酒吧門口吧。會有女人帶我去開房的。」

  「這麼野,蕭總失敬失敬。」對方又問我一把,「薄顏怎麼說?」

  我笑著說我戒了,蕭里又問,「什麼時候戒的?」

  他這話就像是查崗一樣。

  「自然是你不在的時候唄,又不是你老婆管那麼多?人家跟阿顧過日子安分著呢。」那人抓了一把銀色子彈轉入瓶子裡,蕭里紈絝地陷在沙發里,襯衫袖扣散開著,他寬大的手背附在沙發把手上,手指特別好看。

  我不受控制多看了幾眼,又覺得痛苦。

  酒喝到一半我說頭痛想睡覺,顧歷川接到一個電話,說是臨時要去接他媽媽從機場回來,要我晚上先睡在東公館裡。

  東公館最多的就是客房,我從地下一層往上走,一樓是客廳,盤旋著樓梯上去,上面是一排排房間,這棟獨立的洋房別墅就是他們圈子富二代男男女女用來開派對聚會的地方。

  顧歷川出門時吻了我的額頭說晚安,我捂著被吻的地方如同被灼燒一樣,看著他離去,就站在門口吹風。

  「你先睡吧,一會炸金花了喊你。」活動一般都在別墅的地下一層,房主一邊走上來一邊帶我去二樓客房,「喏,挑了個最大的給你,先到先得。平時都是蕭里睡的。」

  我笑說,「謝了,我就不炸金花了,小犁頭在下面是不是?不敢和賭博女王上同一桌。」

  「那晚安,明早吃飯喊你,大家都睡這兒。」

  我道好,關上房門,隨後洗了個澡,鑽入被窩裡,閉上眼睛。

  半夜的時候,我察覺有人摸索,剛想掙扎,發現是熟悉的氣息。

  蕭里說,「你怎麼在這裡?」

  我撐著身體坐起來,「江凜給我安排的......」

  蕭里從背後撕我衣服,我身體顫抖,「蕭里,你瘋了嗎?」

  蕭里笑了,他的動作根本沒有停頓,「裝模作樣掙扎兩下就夠了,戲多了就過了,薄顏。」

  我沒說話,眼淚卻無聲地流出來了,黑夜裡他開了一盞檯燈,將我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

  他進去的時候我甚至,很犯賤地主動分開了腿。

  蕭里咬著我的脖子笑,「薄顏,我就知道你這種女人,兩腿一張就可以隨便跟人上床,顧歷川喜歡這種姿勢嗎?

  我哽咽,「我沒跟他做。」

  「幫幫忙啊,你說這種可信度為零的話,有意思嗎?」蕭里笑了,虎牙特別可愛,卻舔著我身上的雞皮疙瘩咬了下來,「薄顏,你哪怕結婚在我眼裡都一個樣。」

  想做的時候,隨時一個電話。

  他壓根沒有把我交男朋友的事情當一回事,他不在乎。曾經我就是一個他的情人,他樂意的時候就找我上床,不樂意的時候,見面互相用代號相稱,風平浪靜。

  可是很可悲的是,我愛這樣不愛我的他。

  蕭里在完事之後點了一根煙,他沒有開燈,就這麼在黑暗中抽菸,我看著那些零星的煙火發呆。

  蕭里忽然間問我,「你什麼時候和顧歷川談戀愛的?」

  我沉默,他便嘖了一聲掐掉煙,爬上床來掐我的下巴。

  「雖然給顧歷川睡過了,但是好歹還挺緊。」蕭里在黑暗中也是帶著笑意的,說這種混蛋話的時候,他笑得更開心,「畢竟老子想念你給我當炮友的日子想了兩年。」

  我心臟就倏地一疼,我說,「蕭里,你該走了。」

  蕭里要笑不笑看著我。

  我說,「顧歷川晚上還會回來。」

  「所以呢?」蕭里乾脆直接在我身邊躺下了,「來了正好,給他看看這個場景,他還不知道你這人底子有多爛吧嗯?」

  我攥緊了手指,蕭里像是情人一般在我臉上親了一口,壓低了嗓音,極盡曖昧繾綣,「好久不見,他來了正好,給他見識見識你是怎麼幫他戴綠帽的,然後再3個p祝賀一下?」

  我心冰涼,「蕭里,剛才是你強迫我……」

  「我覺得你張腿兒張得挺歡。」蕭里玩起了手機,那姿態相當愜意,絲毫不害怕要是顧歷川提前回來看見這一幕會作何感想。

  我覺得全身的精神都是緊繃的,錯誤已經發生了,我得讓它想盡辦法縮小到最低。

  我用上了近乎哀求的語氣,「蕭里,顧歷川還要回來,你能不能走?」

  「喲?怎麼,有骨氣有本事剛才就別做,做了還怕被人發現?」蕭里勾著我的下巴笑,「別急,我這個jiān夫好歹還在這裡陪你呢,出了事兒,咱倆就是婊子配狗。」

  他最喜歡這樣,拉著我一起下地獄。

  我眼眶紅了,可是黑暗中他看不見,蕭里好整以暇地靠在床頭,月光灑進來,打碎在他身上。

  我閉上眼睛,不去看他這副全luǒ的樣子,這樣子就像是一耳光打在我臉上,和顧歷川談了兩年戀愛,而我……出軌了。

  蕭里在刷朋友圈,他老早已經拉黑了我,今兒不知道腦子在想什麼,當著我的面把我從微信小黑屋裡放了出來,他眯著細長的眼睛,「顏兒,想打回頭炮記得找我,好歹是老相好。」

  我有的時候真的很想撕開他這張冠冕堂皇的皮囊來看看他到底有多骯髒。

  我說,「不必了,我已經刪了你了。」

  蕭里表情一頓,倏地又邪笑,「刪了?」

  我手指發顫,「嗯。」

  「刪了那就沒意思了。」

  聲音迅速冷了下去,蕭里翻身,披了一件浴袍從床上下去,他又開了壁燈,牆壁上的燈光打在他臉上,落下半邊陰影。

  他勾唇笑的時候,我有一種想衝過去抱住他,然後死在他懷裡的衝動。

  蕭里轉頭,盯著我說,「晚安。」

  我沒說話,他就這麼大喇喇地拉開門,似乎毫不顧忌外面的人過來要是看見他穿成這樣從我房間裡走出來會有什麼想法。

  正好遇上了這棟別墅的主人,江凜。

  他上上下下看了眼蕭里,「蕭總怎麼這樣出來了?」

  蕭里滿不在乎地說,「走錯房了。」說完就去拉開對面一扇門,江凜眼神盯著他許久,沒說話。

  我聽見對面的關門聲響起,心臟撲通撲通狂跳,江凜是知道我在這間的,他會不會看出什麼?又會不會和顧歷川說?

  我鑽入被窩,沒多久有人彈了一條消息給我。

  是蕭里。

  【蕭里:刪了?】

  若是我刪了他,他就算把我從小黑屋裡放出來,也不能再給我發送消息。

  我盯著眼前那排字發愣,像是又被打了一個耳光,我回覆說,等下就刪。

  【蕭里:那正好,給我見識見識你的骨氣,都兩年了,別一見著我就自個兒貼上來。】

  我含著眼淚說好,沒再發一個字。

  心臟哆嗦得厲害,像是被人挖出來似的。我盯著手機屏幕許久,手都在顫抖,可是卻狠不下心來刪除。

  我心想,大概我和蕭里真的是渣男配賤女吧,想給自己一個巴掌,可我覺得,蕭里要是打我一個耳光,我可能還會湊上去讓他打第二下。

  他的狠全靠我的犯賤成全。

  顧歷川回來的時候,是凌晨三點。

  那個時候我正睡著,忽然間又察覺到有人鑽進了我的被窩,手指順著我的手臂一路向下。

  迷迷糊糊中我醒來,對上顧歷川一對烏壓壓一片漆黑的眼睛。

  「今天怎麼是裸的?」

  他嗓音低啞看著我,「想通了?」

  我當他女朋友兩年,卻都沒和他上過一次床。今天他回來看見我全luǒ縮在被窩裡,那眼神似乎直接能點一把火起來。

  我渾身一顫,先前蕭里走的時候,我也忘了把衣服穿回去,怕他多想懷疑,我只能說,「洗了澡累了就直接睡了。」

  顧歷川鑽進被窩來,他抱著我,頭埋在我發上深呼吸一口氣,「薄顏,今天給我嗎?」

  我聲音都顫抖了,「阿顧……」

  顧歷川繼續說話,「行了,我知道了。」

  顧歷川可能知道我不愛他,但我不清楚他為什麼還愛我。

  愛我這樣一個婊子。

  我們早上起來的時候,江凜看我的眼神就怪怪的,我對著鏡子檢查了好幾遍自己身上有沒有留下痕跡,發現蕭里實在是太理智,以至於一點吻痕都沒留下。

  吻痕都是假的,蕭里的風格是兇猛且迅速,在結束之後就抽身離去,不留一絲線索,就像他人一樣乾脆利落。成年人的世界,很少留下把柄。

  我們在大廳里吃了飯,昨天有人贏了錢,提出包個場看電影,大家都同意了,我也無所謂。只是顧歷川說,「我得回家了,我媽媽回國了,晚上得一塊吃飯。」

  「喲,媽寶男呢?」

  旁邊有人打趣道,「顧公子走吧,你老婆留下。」

  陸在清眯著他那雙丹鳳眼笑,「我覺得你老婆昨兒唱歌挺好聽的。」

  「要死了。」江凜一邊給手機充電一邊踹了一腳陸在清,「你這是當著顧公子的面撬牆角啊,得虧顧公子文雅……」

  「文雅?」陸在清嚷嚷,「昨天夜裡聽見最大那間房傳出聲音呢……」

  我和顧歷川變了臉色,下意識朝蕭里看去的時候,他還是要笑不笑的樣子,像是絲毫沒受影響,「你看片兒看得魔怔了吧?」

  「我看片兒?」陸在清一本正經地開黃腔,「我一般不看片兒,我喜歡現場體驗。而且人越多越好那種。」

  「不要臉!」

  男人們笑成一團,小梨頭縮在一邊啃蘋果,對著我眨眨眼睛,「顏兒留下來唄,不然就我一個人跟他們那幫男人了,走出去我怕人家說我胃口太大,吃不消。」

  我只能笑著說好,顧歷川沒過一會就抓著車鑰匙回家,我餘光瞟見他老媽電話都打了好幾個了,想來是催急了。

  印象里,顧歷川好像是看重老媽超過任何人。

  他走了,一群人便琢磨著下一步幹什麼,要看的電影在晚上才上映,閒得無聊蕭里就說,「下去再賭一把。」

  小梨頭笑了,「還賭?我怕明天江凜這棟房子就是我的了。」

  「得嘞,梨頭娘娘,家大業大放我們一馬。」江凜對著小梨頭拱手,「睡覺吧,一覺睡到晚上我再喊你們。」

  一群人從沙發上起身,說著無聊無聊就各自回房,我的房間在走廊盡頭,所以走到後邊,我是落單的。

  但我身後還跟著蕭里和江凜。

  江凜盯著我倆看了一會,豈料蕭里還不怕地上來直接摟住了我的脖子。

  「走,去你房間。」

  他是當著江凜的面直接這麼說的。

  我當時心跳就直接爆表了,我像是渾身炸毛一樣說,「我等下睡覺呢!」

  「廢話,我等下也補覺啊。」

  蕭里直接帶著我拉開了門,「聊會天吧,我無聊。」

  江凜的目光消失了,我一看,原來他早就已經進去了房間。

  我這才像是鬆了口氣一樣,整個人靠著門滑了下來。

  蕭里盯著我這幅樣子又笑了,他笑得時候眼睛就眯起來,細細長長的,特別好看。

  我覺得我挺不爭氣的,盯著他這副衣冠禽shòu的樣子盯了半晌,才嘆了口氣,「沒什麼可談的,蕭哥睡吧。」

  蕭里又笑了,「一起睡?」

  我退後幾步縮進沙發里,「你回房吧,我一個人睡挺好的。」

  「我覺得不怎麼好。」

  他上前,伸手捏碎了脖子下面一顆紐扣。

  那一刻,心臟讀秒,所有不堪的念想在這一刻瘋狂滋長,我內心那些骯髒齷齪的想法分分鐘划過我的腦海,身體深處升起一種自甘墮落的唾棄,可伴隨著唾棄而來的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快感。

  蕭里脫了上衣壓上來,弓著背湊近我,背部拉出一節堅硬又流暢的背肌,他沖我笑了笑,「薄顏,喜歡跟我偷情嗎?」

  我覺得自己身體燙起來,蕭里光是用這種腔調跟我說話,就能引起我靈魂的震顫。

  我流著眼淚,我說,「我不想一錯再錯了。」

  可我的身體卻在他的低笑里迎合,每一次,都像是經歷了一遍從天堂到地獄,又飛升,再墮落。

  我哭。「蕭里,放過我吧。」

  蕭里說。「我可以抽身而退的,薄顏,要我走嗎?」

  他那麼殘忍,毫不在意,把所有痛苦的抉擇都推給我一個人。

  察覺到他離開的動作,我反手狠狠握住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在這一刻四分五裂,我哽咽,「不要……走。」

  蕭里笑了一聲,那笑聲幾乎能把我胸膛貫穿,他只是輕輕一笑,我就覺得我靈魂都在出竅。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我惦記蕭里惦記了三年,牽牽手就能到高朝。

  結束的時候蕭里悶哼了一聲,他許久沒起身,壓在我身上,肌膚緊密貼合,我們像極了一對情侶。

  我眼淚不知道怎麼的就又滑了下來,蕭里抽身而退又過來看了我一眼,用力嘖了一聲,「怎麼,欺負你了?」

  我翻過身去,深呼吸一口氣,我說,「蕭里,能不能別這樣了。大家好聚好散不行嗎?」

  「好聚好散這個詞。」蕭里對著我輕笑,「一般都充滿恨意。」

  我沒說話,無聲沉默。

  隔了許久蕭里又抽了根煙,在床頭看我,那雙眼睛漆黑得像是子夜,好看到令人覺得像珠寶一般名貴。

  「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說,「我記得你出國去了一年。」

  「是兩年。」我修正他的說法。

  蕭里像是愣住了一下,隨後又繼續道,「哦,兩年。」那一秒的愣怔讓我覺得他像是斷了聯繫的兒童。

  不過那種空白的表情很快消失不見,蕭里繼續叼著煙看我,我曾經很著迷他把煙噴向我,隔著煙霧朦朧我覺得他的眉目愈發驚心動魄,讓我有一種想犯賤的自作感。

  蕭里說,「顧歷川對你好嗎?」

  我覺得他這句話問的有些意味不明,「你想說什麼?」

  蕭里壓上來,嘴巴里還銜著煙,他似乎絲毫不怕香菸蒂頭落在我身上會有多疼,反正不是疼在他身上,「我想說,你和顧歷川之間有愛情嗎?」

  我笑得諷刺,「你是想說,我愛顧歷川多還是愛你多?」

  蕭里眼裡有幾分野獸般的兇猛,我沒等他開口繼續說道,「可惜了,你們兩個我都挺喜歡的。」

  「薄顏,你伶牙俐齒了。」蕭里掐住我的脖子,將煙丟進菸灰缸,那么小一個地方他輕輕鬆鬆就瞄準了,隨後將視線轉過來,「怎麼,真的想帶上顧歷川玩三個人的愛情?」

  我主動摟住他脖子,心哆嗦得厲害,我覺得我眼淚這會兒都快出來了,可是蕭里越是羞辱我,我就笑得越開心,「蕭公子樂意就行,不用考慮我。」

  他按在我脖子上的手指倏地收緊,眯眼沖我笑得極冷,「狗改不了吃屎。」

  「多謝您屈尊光顧我這坨屎。」沒忍住,眼淚出來了,我覺得我不能丟面子,口不擇言,「我是賤人,你是什麼?誰看得起誰呀?」

  蕭里笑了一聲,下床去洗澡,他用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對我說,「薄顏,希望你骨氣以後能更硬點,比如說撐到我結婚那天。」

  我像是措不及防被雷劈中了,「你要結婚了?」

  蕭里沒說話,自顧自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抱著我就睡了一覺。

  這天我沒睡著,蕭里睡得很舒坦。

  他從來都無所謂我和他的事情會不會被人發現,天塌下來他都不在乎。

  他在意他擁有的一切,但是永遠不害怕失去,所以不管什麼重要的東西離開他身邊,他都無所畏懼。

  處處留情,所以無情。

  晚上七點的時候,江凜給他打了個電話,我看他眯著眼接了,一臉沒睡醒的樣子,慵懶且冷漠,大抵是江凜喊他起來,說是要一起看電影。

  他在這邊含糊地應了幾聲,摟著我又倒頭就睡,我推了他幾把,「起來了,等下要和大家去看電影。別忘了。」

  蕭里嘖了一聲,「再五分鐘。」

  我嘆了口氣,「那我先起來了,等下我先出去,你再出來,別被人看見……」

  蕭里來不及應,我們房間的門就被人拉了開來。

  我整個人幾乎是在開門聲響起的時候狠狠哆嗦了一下,隨後看見江凜站在門外,眼神深沉。

  我和蕭里統統沒穿衣服,這算,抓姦在床嗎?

  江凜冷漠地說,「穿衣服,早點起來。等下大家都下來了。」

  蕭里摟著我的腰又是隨意地應了一聲,江凜走出去之前眯著眼睛看著我們,「蕭里,有些事情點到為止。」

  蕭里笑了,還是沒睜眼,「多謝江少提點。」

  江凜沒說話,嘭一聲摔上了門。

  關門聲響起,江凜走後我整個人都還沒回過神來。

  蕭里在我背後笑,「恭喜。」

  不知道是在恭喜誰。

  我直接從床上坐起來,臉色慘白,「江凜知道了?」

  蕭里滿不在乎地眼睛睜開一條縫來看著我,「他老早知道。」

  老早知道還有個更深刻的含義,那就是我和蕭里以前的事情,江凜也知道。

  我覺得一股寒意沿著脊背慢慢爬了上來,「別這樣了……蕭里,我們斷了吧……」

  「我無所謂。」

  蕭里大概是被我說的煩了,乾脆起身開始穿衣服,他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斷的乾淨嗎?薄顏?」

  這句話像是重錘敲打在我心頭,我心神一震,發現手指有些顫抖。

  出軌偷情,什麼不堪的事情我都做了。

  江凜居然還是知情者。

  我抬頭看向蕭里,男人披著襯衫站在落地窗邊,他微微仰頭,逆著光透出一節乾脆利落的下頜線,襯衫袖口緊貼他手腕處肌膚的脈搏,摩擦出驚人的禁慾感來。

  我盯著他看了好久,「當做沒發生過行不行?」

  「你聽不懂人話還是怎麼的?」

  蕭里回眸沖我笑了笑,「我每次睡完你之後都是當做沒發生過的,好嗎?」

  寥寥數字如同利刃扎進我心口,我被他這句話逼紅了眼眶,自甘墮落地笑說,「是啊,是我自作孽,你高高在上。」

  「薄顏,你要是不愛我就好了,我也犯不著欺負你欺負得這麼得心應手。」蕭里居然還能說出更混蛋的話來,「要不咱倆就是個露水情緣,可誰讓你惦記我。」

  我沒說話,許久忍著顫聲道,「對。」你說的都對,是我自作孽不可活!

  「看開點啊。反正你這不是還有個顧歷川。」蕭里給自己穿戴整齊後轉過身來看我,身後的落地窗透進來一片陽光,襯得他身體高大挺拔,「走了,一會出來自己小心點。」

  等他走後我才重重摔回床上,雙目放空了看著天花板,我突然間想問自己,我到底圖什麼?

  貪圖蕭里的身體還是……他給予我的片刻熱情?

  我發呆了好久去洗澡,洗完澡穿了衣服出來,大家都在大廳等我,蕭里也是其中之一,就像個沒事人似的,壓根看不出任何異樣來。

  哪怕早上親眼目睹一切的江凜站在他旁邊,他也依舊笑得高深莫測,絲毫沒有受到一丁點的威脅。

  我對上江凜的目光有些閃躲,小梨頭上來摟著我說,「走吧,就等你一個了。」

  陸在清身邊帶了個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叫來的,跟著她一起來的還有小姑娘的閨蜜,聽說房主是江凜後眼神就緊緊黏在他身上。

  對於倒貼的女人,男人向來不會主動拒絕,只要不是長得太難看,反正他們不吃虧。

  很噁心,很齷齪,但這就是男人。

  江凜就由著那個女的上前來跟他套近乎,一行人往外走,我和小梨頭並排,就剩下了蕭里一個人在後面落單。

  我往後看去的時候,蕭里正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拿著手機玩遊戲,察覺到我的目光,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正好對上。

  我立馬把頭轉回去。

  不能再看了,不能再心痛了。

  我這麼對自己說了無數遍,終於將所有情動都壓下來,到了電影院裡,大家包了場就隨便找了地方坐下,陸在清摟著小姑娘說,「謝謝梨頭娘娘請客看電影,老闆娘大方。」

  梨頭吸著可樂,「得了,小陸子退下吧,玩你的女人去。」

  旁邊的小姑娘紅了臉,跟第一次談戀愛似的往陸在清懷裡鑽,那股子清純勁兒讓他們讚不絕口,「不錯,會演戲,大學生似的,床上一定刺激。」

  我樂了,「前陣子見過她和另一個富少。」

  「有什麼稀奇的。」小梨頭拉著我在六排坐下,「那富商還是蕭里的親戚呢。這個圈子嘛,睡的同款多了去了,大家都是連襟,兄弟親上加親。」

  我差點被笑死,「你從哪兒知道的這一套一套?」

  「多看看就明白了。」小梨頭給我餵了一粒爆米花,「所以就你和顧歷川的感情情比金堅,難能可貴。」

  我一愣,冷不丁咬到了小梨頭的手指,她嘶了一聲抽出來,「我靠,薄顏你莫不是在暗示我吧?我這會得說一句,『小野貓,你的牙齒可真利索』是不是?」

  後面陸在清和江凜大笑,「你們倆在前面說什麼黃色話題?」

  小梨頭故意說得曖昧,「說薄顏口活好。」

  蕭里在最後排冒出一句,「是挺好的。」

  我臉色直接僵住了,一顆心就跳到了嗓子眼。

  「完了。」可是顯然陸在清沒把蕭里的不正經當回事,反而笑得更開心了,「蕭公子你這話讓顧歷川聽見估計得和你拼命啊!」

  「你昨天還誇人家老婆唱歌好聽呢。」小梨頭笑著翻了個白眼,「呸,都是下三濫。顏兒還是跟我好吧,我不亂來,我也沒法亂來。」

  一群人笑成一團,電影院裡平時是不讓說話這麼大聲的,可惜現在包場了,人家想怎麼鬧騰都是人家的事情。

  我們看的是前任三,看完的時候小梨頭抹著眼淚對我說,「前任這種東西,真的是心頭一根刺哦。」

  我立馬就想到了蕭里,可是轉念一想,我大抵也算不上蕭里的什麼前任。

  舊情人倒是可以算得上,不過,也得排隊。

  看完電影散場的時候,我不知道蕭里有沒有感觸,反正小梨頭趴在我肩膀上哭得挺起勁的。

  一群人慢悠悠往外走,這會變成了蕭里打頭,我和小梨頭落在最後。他逕自往前走,路過幾個小姑娘會竊竊私語說長得真帥。

  回家的時候江凜作為別墅的主人,給我們點了一頓外賣,蕭里整個人縮進沙發里,手腕處的襯衫袖口給解開了,長腿屈起來盤在一起,一手托著下巴一手玩手機,懶懶地垂著眼皮,從來都不拿正眼看人。

  乍一眼看過去相當隨便自私。

  也相當人模狗樣。

  我轉過頭去看哭得眼眶紅紅的小梨頭,笑了,「看電影也那麼認真嗎?」

  「你不懂。」小梨頭往我懷裡鑽,「反正一想到前任心就痛痛的。」

  我覺得我那些前任,和蕭里比起來,根本不堪一提。

  這個男人掌握著我的所有喜怒哀樂,卻從來都覺得……無關緊要。

  他給過我無數歡愉,卻從來都致命而又迅速,連做夢都吝嗇給予。我不知道我曾經奢想過幾遍有個光明正大站在他身邊的身份,但是從那幾年到現在,從來沒有。

  我覺得我晚上該回去了,顧歷川不在,我也不該在別人的別墅里待這麼久,吃了晚飯我說回去吧,陸在清在一邊笑,「著急回去和阿顧碰頭嗎?」

  我也笑笑沒說話,一邊蕭里說,「我送你。」不顧江凜在場。

  其餘人沒有異議,大抵也不會想到我和蕭里能發生什麼,他做事情就這般大膽且毫無畏懼,而唯有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我的膽顫心驚,從來都是他賜給我的。

  半小時後我坐上蕭里的跑車,他發動車子,側臉看過去鼻樑很挺,男人懶懶地抬了眼皮看我一眼,「去哪裡?」

  「帝景灣。」

  我報了顧歷川家裡的地址,說是家,很多人都說這是我和顧歷川同居的地方。但是其實更多情況下,他都是在家陪他媽媽,有空了才會回來。甚至連過夜都不過,趕著門禁回家。

  聽我說了帝景灣,蕭里一聽這個名字就笑了,「你們在帝景灣也有房子?」

  車子發動,我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

  蕭里沒說話,自顧自開車,我也沒去打擾,把視線轉向窗外。

  可是玻璃車窗上卻印出他的半邊臉來。

  我煩躁地閉了眼,蕭里在車裡放歌,統統都是我和他喜歡的。

  我以前不喜歡聽電音圈的歌,但是他喜歡,尤其是darktrap那一分類的,後來我強迫自己去聽,竟然也接受了。

  到了帝景灣門口的時候,蕭里的車子停下,我說,「我自己走進去吧。」

  「嗯。」男人偏過頭來看我,那一眼,他眼裡如同連著一片黑夜,我看見自己墜入他眼裡不停地分解消亡,像是落入一個無底的深淵。

  我推門下車的時候,蕭里忽然間握住了我的手。

  那一秒,我腦子裡閃過無數念頭,心臟深處的貪歡逐漸長出瘋狂的刺。他將我整個人扳回去,按著我的肩膀,將我放倒在車椅上。

  隨後,他吻我,將我的頭髮弄得一團亂,我不停地深呼吸,整個人都在發抖。

  蕭里埋在我發間笑,帶著笑氣的聲音跟個妖孽似的,「回去要是跟顧歷川做了,記得告訴他,我活兒比他好。」

  說這話,到底是我想和他做,還是不想呢。

  我下車一路走進家的時候,耳邊還盤旋著蕭里那句似笑非笑的嘲諷,推門進去,果然,一室空曠。看來顧歷川沒回過這裡。

  走的時候沒有拉窗簾,月光透著落地窗灑進來,房子空蕩蕩的,顯得格外冷清。

  我進了浴室給自己洗了個澡,隨後帶著滿身疲倦鑽入被窩裡,給顧歷川發了個消息。

  【薄顏:我回家了。】

  【顧歷川:嗯。】

  我不知道顧歷川察覺到過什麼,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我和蕭里的底細,我只想,或許我也是該和顧歷川好好坦白然後道個歉分手,畢竟我這樣的人,也沒什麼資格再跟他這樣的好男人耗下去。

  第二天我睡醒的時候,顧歷川說過來別墅接我,我一開門,他站在門外,清俊的臉上帶著笑意,「早。」

  「早。」我笑了笑,「我等下去工作室看看。」

  「我送你。」他捏著車鑰匙轉身,轉身那一刻我看見了他脖子上的隱隱約約有一抹曖昧的吻痕。

  眼神一深,我覺得我喉嚨口都在發抖,可是這個發現代表不了什麼,我只能把自己所有的震驚都忍住。

  顧歷川那是那副溫文儒雅的樣子,圈內人都說顧歷川最有書香氣息,別人個個都是金玉在外敗絮其中,尤其是蕭里,首當其衝。

  他開車送我的一路上我都有些沉默,昨天夜裡的良心譴責在這一刻化作了無比的驚愕,甚至竟然有些慶幸,原本以為只有我一個賤人,但是當我發現對方也跟我一樣的時候,那些內疚自責在這一刻消失殆盡。原來大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和顧歷川,到底誰背叛誰在先?

  他送我去了工作室後就說晚上要帶我一起去家裡吃飯,我含糊地應了一聲,心裡琢磨著這事情要如何解決,一個人走了進去。

  我有一家不大不小的私人工作室,專門設計衣服,從流水線到加工都是一手承包,然後批發給外面的微商,說得好聽點叫原創設計,事實上每一件都是潮牌的頂級復刻。

  小梨頭說我這人噁心就噁心在這裡,自己穿得名牌兒件件都是正品,賣給別人的衣服通通都是fake,而且是頂級fake,都看不出一絲假貨的痕跡來。

  我當時說,「有錢賺就行了,也沒強迫他們買。」

  微博上的男網紅賣的那些衣服大多都是從我這裡進貨的,他們拿了貨出去自己標榜原創潮牌,其實都是山寨貨。而且騙起那些不明是非的粉絲來一騙一個準兒,賺了不少錢。連帶著我流水線都擴大了好幾條。

  我照例進去看了幾眼,今天有人拉住我,「顏姐,今兒有人鬧事,說要退貨,退了一千件衣服。」

  我眼睛眯起來,「誰?」

  「上回那個YOYO,自己賣的都是假貨,居然還有臉說咱不是正品,我覺得她就是針對你來的,還發了個朋友圈兒不知道嘲諷誰。」

  小玉把手機里她的聯繫方式找了出來,上面備註著【客戶-YOYO】,她前幾次假貨都是在我這裡批發的,這回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有泡,開始揭我老底,發了個陰陽怪氣的朋友圈。

  我說,「隨便她,以後衣服一件也別賣給她,另外幾家廠家那邊我去和他們知會一聲。」

  看了YOYO頭像我記起來她是誰了。

  這就是明擺著找我的茬呢。

  YOYO,上回捆綁蕭里炒作,人家說她有望嫁入豪門的的那個小網紅啊。

  我通知聯繫了很多廠家都不要批發衣服給YOYO,她既然想用自己的人脈圈子來和我的人脈圈子對抗,那我其實無所謂的,不如來看看誰可以滅掉誰。

  於是當天晚上七點,YOYO便約我在咖啡廳見面,我剛一見面,她一杯滾燙的咖啡就沖我潑過來。

  我大抵是早就做好了準備,輕巧往旁邊一躲,倒是遭殃了正好經過的那個服務員,周圍人都跟著尖叫一聲,只見YOYO伸著指甲沖撲過來。

  「你這個賤人!」

  她開口就是這句萬古流芳的炮灰名言。

  我抓住她打過來的手,笑了一聲,「因為蕭里來的?」

  YOYO沒想到我會這麼直白地說出口,她氣得咬牙切齒,「蕭里原本和我談得好好的,就是因為你突然間進來!」

  我唏噓道,「你真單純,沒有我,蕭里外邊也還有小三四五六七呢。」

  YOYO氣狠了,奈何手被我捏著不能動,一雙眼睛通紅,「本來我們今年年底就可以訂婚了!薄顏,你知道嗎!都是因為你!你這個拆散別人感情的小三!」

  看來蕭里之前和我說的結婚對象是她。

  這句話一出,咖啡廳里所有的人都開始把目光往我們這裡掃,我察覺到有人在我背後指指點點,我便冷笑一把甩開YOYO,看她哭得我見猶憐,襯得我多心狠手辣呀。

  可惜了,我這人就是心狠手辣慣了。

  我睨著她,高揚著下巴,「蕭里麼,我就玩玩。他對你麼,也是玩玩,何必當真?你以為就憑你網上開的那家賣假貨的淘寶店就能擊垮我?你也太說笑話了吧,沒準你還是蕭里另外一個正牌那兒的小三呢,都是下三濫,誰稀罕誰呀?」

  不就是個小三麼。

  兩年前我就給蕭里當過了,多大點事兒呀。

  YOYO渾身都在哆嗦,「薄顏,你遲早會有報應!」

  我笑了,「我也等著我的報應呢,你有空在我這兒耀武揚威,不如好好去做做蕭里的思想工作,得不到他的人,得到他的家庭也挺不錯的,好讓我這個小三變得名副其實一點。」

  YOYO嘴唇都在哆嗦了,「薄顏……」

  「真要算起來,我和蕭里的感情可以說到五年前,你猜猜,小三這個詞該由誰來定義?」

  我湊近了YOYO,貼在她耳邊緩緩說道,「五年前蕭里跟我就已經狼狽為奸了,你現在不過是他眼中的,老,實,人。」

  說完我揚長而去,留下站在原地臉色慘白的YOYO,我心裡良心就這麼自責了兩秒,隨後一丁點內疚也都沒有了。

  蕭里,我終究是為了你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爛人。

  哪怕千夫所指,哪怕萬人怒罵,我都一一擔下。我勸他們儘早看清我的為人,為了蕭里,我一向沒什麼原則。

  我這種爛人被你這樣玩弄,也算是報應。

  也曾想過若有朝一日,我放手成全你的自由,再也沒有人配合你作踐自己,等到了那一天,離了我,你才是被毀的徹底的那一個。

  我給蕭里發了個微信,我說,你女朋友來找我,說我是小三。

  蕭里說,兩個月前就分了,她還沉浸在夢裡。

  我笑了笑,沒說話,將手機收進口袋。

  可是蕭里,關於你這場夢,我做了整整五年。

  我回家去的時候,出乎意料地,顧歷川在家裡等我。

  他看見我的時候,好看的眉目便溫柔起來,人人都說顧歷川儒雅,可我自從發現過他脖子上的吻痕時,就已經對他變了心。

  連帶著現在他的笑,我都覺得另有深意。

  大概出軌的人永遠懂出軌的人心裡想的是什麼,所以當現在顧歷川沖我走來的時候,我後退了兩步,被他察覺,他皺起眉頭,「顏顏……」

  我深呼吸一口氣,擺出笑容,「你今天怎麼來了?」

  顧歷川說,「我媽媽今天出去和小姐妹逛街了,所以我正好來找你。」

  又來了,又來了。

  我有時候真的懷疑顧歷川外遇對象是他老媽。因為他對老媽早就超過了對我這個所謂的女朋友。

  世界上的媽寶男都是這樣的嗎?

  我也只能沖他笑笑,「吃完飯沒?沒有的話我們點外賣吧。」

  顧歷川上前伸手摟住我,「我想吃你親手做的。」

  顧歷川是在很早以前偶爾吃到了一次我做的菜。其實那天我做的那麼多菜都是為了等蕭里回來,然而蕭里卻摟著小姑娘給我打了個電話,他說,顏兒,我這兒小姑娘多,走不開。回頭聊。

  我抱著腿在沙發上哭了一晚上。那一天正好是我給蕭里做小三的三周年。

  真是好笑,當小三都當出紀念日來了,從當初的地下情人,發展成為他最穩定的小三之一,我付出了很多努力,但是到頭來,沒有求到一個位置。

  於是再到後來,我甚至失去了開口討要的勇氣。

  這份愛情苟延殘喘已經只剩下了我一個人的自我感動和自作多情。

  我是他眾多情人里的其中之一,也是唯一沒有被曝光的那個。

  蕭里的作風向來囂張,但是唯獨我被藏得挺好,大概也是因為我是薄家大小姐的緣故吧。

  若是世人知道薄家大小姐心甘情願去當一個渣男的情人,大抵會鼓著掌說一句,惡人自有惡人磨。

  我這個自視清高卻無惡不作的女人,有蕭里這個渣男收拾我。

  我曾經質問過蕭里,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一點地位都不給我。

  蕭里說,不好意思,我這人就這樣。不要拿你對別的男人的態度來對我,你受不了,就滾蛋。

  他無所謂我是去是留,所有的痛苦不過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一個萬年備胎的獨角戲。

  那天夜裡我哭著給蕭里打了個電話,我說我們斷了吧。我滾。

  那端蕭里沉默了很久,只是淡漠地說了一句,你早說不就好了。何必大半夜打過來壞我心情。

  我笑出眼淚來,我說,行,最後一次也還是怪我,以後不會了。蕭哥。

  一別再見,物是人非。

  那天夜裡我出去喝酒,晚上顧歷川把我送回家,我給蕭里做的那頓燭光晚餐便由他替我收下,再後來,他抱著我在床上翻滾,直到最後時分我伸手抓住他的肩膀。

  我說,不行。

  顧歷川吻我,用盡溫柔和耐心,他說,那就等到你需要我的那一天。

  後來,他成為了我的男朋友,一直到了今天。

  人人都說顧歷川情深不壽,可誰知道,我也曾經,卑微而又惡劣地愛過一個人。後來在得不到他的歲月里輾轉,成了他兄弟的,女朋友。

  今晚原本是顧歷川說好要帶我去他家吃飯的,但是突然間改了主意,我覺得可能又是他媽媽有什麼事情,所以顧歷川的行程又變了。

  我隨便從冰箱裡取了一些食材,在廚房裡洗,隨後一邊切菜一邊喊他,「阿顧,能幫我出去買耗油嗎?」

  顧歷川在看手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嗯了一聲,隨後走過來,從後面摟住我。

  他似乎把我那句話當做耳旁風,自顧自開口問我,「你和蕭里認識多久了?」

  我切菜的手指一抖,鋒利的刀刃就貼著指腹擦過去,在案板上開出一朵不大不小的紅梅。

  顧歷川一見我受傷了,立刻把我的手含進嘴裡,舌頭舔過我的指腹,傳來痒痒的觸感。

  我渾身都在發燙,他將我的手指又放到水龍頭下面沖洗,一邊沖洗一邊皺著眉頭,「我隨口一問,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隨口一問。

  我含糊地哦了一聲,顧歷川去弄了個透明的創可貼幫我包紮好傷口,隨後說道,「你一邊站著吧,我來。」

  他會下廚,且廚藝不差。

  我覺得,他這種人比起蕭里那種除了臉沒有別的技能的渣男來,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在我發現他脖子上的吻痕之前,顧歷川一直以來都是五顆星的完美男朋友模板。

  他很簡單地做了西餐,五分熟的牛排相當有口感,我和他坐下靜默地吃完,隨後他起身,颳了刮我的鼻子,「桌子交給你收拾。」

  我沒說別的,自動去洗碗,隨後把垃圾桶里的東西拎出來,拉開門,丟到門外。

  可是拉開門那一瞬間我愣住了。

  對面的男人也愣住了,他正把手指放在指紋鎖上面,我聽見鎖傳來滴答一聲響——開了,這是他的房子。

  蕭里意味深長,「喲?」

  我總算明白當初我說帝景灣的時候,蕭里臉上那個似笑非笑是什麼意思了。

  他居然也在帝景灣有房子,而且……還在我隔壁。

  我整個人汗毛都豎起來了,「你怎麼在這裡?」

  蕭里不動聲色看著我,好看的眉目一揚,「我這兒有房子啊。」

  真是冤家!

  我沒說話,將手邊的垃圾往門外一放,就迅速把門摔上。

  門外蕭裡帶著笑氣的聲音一併傳進來,激得我頭皮都在發麻。

  裡面的顧歷川走出來問我,「怎麼了?」

  我身體貼在門上,沖他僵硬地笑,「沒有沒有……」

  晚上九點,顧歷川準時回家,他說這是他老媽的給的門禁,作為一個二十四孝的兒子,顧歷川向來都是聽他媽媽的話。

  他走了以後,整棟房子就又剩下我一個人,我癱在沙發上發呆,門外便想起一陣敲門聲。

  幾乎是隔著顧歷川前腳剛走的腳步聲響的。

  我整個人都被嚇了一跳,去拉開門的時候,還沒見著人臉,一陣煙霧沖我而來。隔著煙霧我看清楚了蕭里的五官,這眼睛這嘴角分明是最冷的,可偏偏說起情話的時候能讓我心肝直顫。

  後來我才明白,什麼愛你也好,陪你也罷,信口拈來的東西,只有用最無情的語氣,才能讓人想犯賤。

  原來情商高的人,從來都不用情。

  他叼著煙,站在我家門口吞雲吐霧,絲毫不怕要是顧歷川沒走,看見這幅場景會作何感想。

  我有些疲憊,低聲問了一句,「做什麼?」

  蕭里長腿一跨邁進來,「餓了。」

  這意思就是要我給他做飯。

  我覺得我挺犯賤的,顧歷川伺候我吃飯,我現在上趕著給另外一個不要我的男人做菜。

  我說,「我家食材用完了。」

  蕭里仍是叼著煙,懶懶地抬了抬眼皮,丹鳳眼眯起來的時候就跟模特似的,又冷又禁慾。

  他說,「我家有。」

  我來不及做什麼反應,被他連拉帶拽地拖進隔壁的家門,他長腿勾著把門摔上,又狠狠踢了一腳門口的鞋櫃。

  柜子里便摔下來兩隻拖鞋。

  他吐出兩個字,「換上。」

  這人真是隨心所欲又懶到了極點。

  我穿著拖鞋進去他家看了一圈,裝修倒是挺有格調的,顯然蕭里這人最懂得紙醉金迷的日子該怎麼過,關於奢靡這一塊,誰的造詣都沒有他深厚。

  他懶散而又漫不經心地看了我一眼,漂亮的眼睛讓人想用「名貴」這種詞語來形容。

  他說,「廚房裡有器具,你自己發揮吧。」

  如此隨意。

  我厭惡反感他一千次一萬次,卻仍舊忍著這種感覺,享受著被他操控的快感。

  很多時候,我覺得,蕭里使喚我的時候,我才能得到些許快感。

  這不是犯賤,這是什麼呢。用我的犯賤來配合蕭里的無情,他權當這是我的供奉。

  我在廚房叮鈴咣當地做菜,蕭里在外面打開了PS4開始打遊戲。蕭里家食材的確是多,而且都是新鮮且昂貴的海鮮,估計是有人送的,金槍魚和北極貝看著都肉質鮮嫩。

  等我做好東西出來的時候,蕭里正好把遊戲手柄丟在地上沖我走過來,看見餐桌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海鮮刺身,蕭里笑了笑,手很自然地伸過來摟我——這種動作,他本能地可以給予無數人。

  他把下巴抵在我肩膀上,「薄顏,你挺像個人妻的。」

  我渾身像是觸電一般,甩開他,在我還沒有和顧歷川徹底分手之前,我跟蕭里不能再做出別的違背倫理的事情。

  蕭里擠了芥末隨後抽開椅子坐下,看見我站在那邊,手指頭上還傷了一塊,眉頭微微皺起,「剛才割到了?」

  我搖頭,「沒有,給顧歷川做飯的時候切傷的。」

  這句話不知道是哪裡惹到了蕭里,他忽然間擺出一副我看不懂的冷笑來,吃了幾片,他將我拉過來按在他大腿上。

  「張嘴。」

  我張嘴。

  他將整整一片塗了厚厚一層芥末的北極貝塞進我嘴裡,我被辣的眼淚都出來了,他捂著我的嘴巴,「咽下去,不准吐。」

  我含著眼淚咽下去,蕭里這才要笑不笑地睨著我,「乖,伺候我沒關係。伺候顧歷川,自己有點逼數,懂嗎?」

  我渾身發顫,想立刻逃離蕭里這棟房子。

  豈料蕭里看出了我想逃跑的念頭,他捏著我的下巴,不顧我眼淚滴在他手指上。

  他笑得跟個混蛋一樣,「你說人就是賤。好好的和顧歷川在一起不要,非要出軌跟我玩兒,跟我玩兒,你玩得起嗎?」

  這話說的就像是,當初是我不要臉勾引他一樣。

  蕭里笑得特別開心,這人渣有一副驚為天人的皮囊,笑起來的時候就像一隻妖孽,他說,「薄顏,顧歷川給不了你的東西,只有我能給你,懂嗎?」

  他這話說的那麼狠,又那麼自然。

  我沒說話,沉默了好久,蕭里嘖了一身,抽了一張餐巾紙給我。

  我眼淚出來得無聲無息,摸了一把臉才知道原來在哭。

  我擦了眼睛,從他身上離開,我說,「沒事我就回去了。」

  我整顆心瑟縮得厲害,從遇見蕭里的那一刻開始。四分五裂。稀巴爛。

  蕭里在我背後問我,「晚上顧歷川回來嗎?」

  我背影一僵,說話聲音都不利索了,「他……看家裡情況。」

  「那就是不來的意思了。」

  蕭里眯起眼睛笑了一聲,含著笑他就打量我,我甚至能察覺到他那銳利的眼神,跟刀子似的,直直扎在我背上。

  蕭里笑著對我說,「晚上留在我這裡。」

  我渾身顫抖起來,蕭里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上床的工具嗎?

  我說,「不行。」

  「哦。」豈料蕭里絲毫不在意我是去是留,他隨口一提,我當真了就當真了,我要是不肯,他也無所謂。

  反正他從來不缺姑娘。

  他說,「那你走吧,走的時候記得帶上門。」

  我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是冷的,他盯著我關門離開,背後那道視線一併被隔絕在了門後面,我回到隔壁的自己家,貼著門,整個人癱軟下來。

  伸手抓自己胸口衣服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

  蕭里實在是太狠,他深知我所有的可念不可說,拿捏著我最痛的軟肋,卻從來,都不把它們當一回事兒。

  我能怎麼辦呢,我也就被他快弄死了而已。

  他做什麼,我都措不及防。

  我深呼吸一口氣,回到房間裡躺下,摸出手機發現蕭里在微信里發了個朋友圈。

  他說。

  【蕭里:一回家就有大廚給我做日料。】

  下面是一張我端出來切好的刺身的照片,人倒是沒入鏡,照片裡是各種刺身,相當新鮮,顏色鮮艷。

  我看見了同個圈子裡好友的評論。

  【江凜:要死。】

  江凜說要死,說明他肯定知道照片背後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定猜到是我了。

  【陸在清:是姑娘吧?哈哈哈哈蕭爺有勁啊。】

  【小梨頭:切,這比起我家顏顏的刀工來,簡直就是垃圾。】

  【顧歷川:吃得比我好。】

  我不知道顧歷川這句話什麼意思,但我看見蕭里誰都不回,偏偏回了顧歷川——

  【蕭里回復顧歷川:必須。】

  必須比你的好。

  我像是觸電一樣,蕭里這種類似挑釁的行為讓我整個人都跟著毛骨悚然。

  他到底想做什麼?

  我將手機放回去,剛放好,它又震了震。

  打開來是顧歷川發來的消息,他說,顏顏,蕭里家在我們隔壁?

  這話問得我冷汗都出來了,我說,嗯。

  顧歷川說,我也是剛知道,下次遇見了去他家坐坐。

  我沒說話,臉色慘白把手機放回去。

  偷情,卑劣而又刺激。

  我和顧歷川是不是早就彼此出軌了?又或者說我只是自我安慰自己,出軌的從來都只有我?

  這天夜裡我做了個噩夢,夢醒後靜音的手機隱隱亮著。

  我一看是我哥給我打了個電話,就立刻接起來。

  他一接通就對我說。

  「薄顏,你現在來市中心醫院一趟。」

  我嚇了一跳,整個人從床上臥起來,他低沉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過來——「薄悅醒了。」

  我妹妹醒了。

  唯一能靠近蕭里內心的女人。

  我一路上腦子裡空蕩蕩的,什麼感覺都沒有,到了醫院裡,我看見薄謄站在病房外面,高大的身影徘徊著,抬頭,他就望見了我。

  我聲音有些輕微,呢喃了一聲,「哥。」

  薄謄沒說別的話,薄家的幾個小輩,向來生疏,明明是骨肉至親,卻活得像是路人。

  大概是我們的母親都不是同一個的原因吧。

  現在薄家的夫人是薄謄的母親,而我和薄悅的媽媽……也終究只是外面的情人罷了。

  薄謄上前,捏了捏眉心,英俊的臉在此刻顯得有些疲憊。

  他對我說,「你進去看吧。」

  我幾百年不回家一次,薄謄也在外為了薄家奔波,除了重要場合,我們幾個小輩私下裡壓根就不會見面。

  誰也不會樂意跟一個以後要和自己搶財產的人和平共處,要算起帳來,這都是我們的父親因為風流欠下的債。

  我推門進去,就看見了薄悅靠在床上,臉蛋還是那張臉蛋,純真美麗,楚楚可憐。

  她臉色不好,但是眼睛是明亮的,見到我的時候,一瞬間笑起來,似乎還帶著些仙氣,她說,「姐姐,你過來啦。」

  裝什麼姐妹情深呢。她植物人這兩年,我一次都沒踏入她的病房過。

  但是這並不礙著我發揮演技,也端著笑在一邊坐下,貼心地問道,「身體怎麼樣?」

  薄悅用那雙純粹的眼睛望著我,「一開始我也沒想到自己能醒過來,姐姐,你跟我說說這兩年家裡的事兒吧……」

  她那迫切的語氣就仿佛,就仿佛真的期待這個家曾經因為她發生過什麼似的。

  薄謄在這個時候走進來,挨著我在她病床邊坐下,也拿捏著那種熟稔的口吻,「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嗎?」

  薄悅沖我們笑笑,依舊是那張明媚動人的臉,我大抵明白蕭里為什麼痴迷她,可能就是因為薄悅這張臉不管放哪裡,都是相當出挑的。

  而我呢?

  有人也曾拿我和薄悅作比較,他們說薄悅是天上的仙子,笑起來就帶著一股天神下凡的仙氣。而我遊走於各類男人之間,紅塵,世俗,極盡妖嬈卻不堪入目。

  男人大概都喜歡和我這類女人上床,但是把薄悅放在心裡供養。

  我沒說話,在一邊沉默著,薄悅醒來,是件好事兒,我們的父親當天就發了一筆不小的錢給她,和她說再住幾個月,養好身體,讓哥哥姐姐帶你去買點衣服。

  他能給的也只有錢,不過有錢就有了一切。

  父親給我和薄謄也打了錢,其實我從不回薄家開始就已經沒問他們要過錢,靠著做假貨的流水線,我每個月賺的錢不少,也沒想過那個男人能惦記我。

  我和薄謄安慰了薄悅一番,就讓她繼續睡著,薄謄把新手機給她,幫她買了新的電話卡,把我們的號碼都輸了進去。

  「有事兒就喊我們。」

  他在妹妹面前是這麼溫柔地說的。

  薄悅乖乖躺下了,我們就往外走,出了病房,薄謄關上身後的門,我才喘了口氣,貼在牆上。

  身邊傳來薄謄低啞的笑聲,他在問我,「薄悅醒了,你怎麼辦?」

  我沉默好久才說,「關我什麼事?」

  「不出意外。」薄謄雙手插兜往外走,他大抵是為了和我說話方便,身子往下弓著腰,拉出一截背線。

  薄謄於女人來說是她們飛蛾撲火趨之若附的存在,他眉眼無情地看著我笑,「不出意外,三天之內蕭里會出現在她病房裡。」

  「關我屁事。」我依舊是那句撒潑無賴的口頭禪,跟著他往外走,走到了停車庫,薄謄說,「你打車來的?」

  我說,「嗯,駕駛證在兩年前就沒了。」

  「沒想過再考嗎?」薄謄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示意我上車,他大抵是想送我回家。

  我沒說話,沉默地看著他,許久才道,「不學了。」

  兩年前那場車禍幾乎毀了我的一切。

  而我和蕭里斷了聯繫,似乎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我和他地下情持續了三年,隨後銷聲匿跡兩年,五年後再回來,已經物是人非。

  唯有蕭里還是那個蕭里,他依舊眼神冷漠,笑意妖孽,尤其是酒吧燈光打下來的時候,七情六慾神采飛揚,他像是脫離了世界線,存在於時間的外面。

  所有人都不是以前那個人了,唯有蕭里的無情一如往昔。立在我的彼岸,風雨不動安如山。

  我鑽入車內,薄謄發動車子,我說,「帝景灣。」

  薄謄笑,「自己買的房子?」

  我道,「嗯。」

  「看來你不回薄家以後混得風生水起,都能在帝景灣買房子。」

  薄謄換擋,節骨分明的手指細長且優雅。

  他們這類男人,蕭里也好,薄謄也好,亦或者說是那天遇見的江凜和陸在清,統統都是富二代的標配,從頭到腳都是鍍了金的完美,連一根手指頭,都是好看的。

  我說,「認識帝景灣的開發商。」

  薄謄眯起眼睛問了一句,「金老闆?」

  我沒有否認。

  「原來如此。」薄謄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搭在下巴上,「和金老闆睡了一覺?所以帝景灣的房子是送你的?」

  我笑了,「買的,寸土寸金買的,也就是給我打了個折。」

  薄謄配合我的笑意,「陪了一頓酒?」

  我打了個指響,「聰明。」

  薄謄不笑了,聲音都冷了,「你知道外面的人怎麼說我們薄家的子孫的嗎?」

  我繼續端出那副台詞,「關我屁事。」

  「他們說你,薄顏,有錢就能睡,身邊男人無數。」

  不入流的流言蜚語,我都不屑聽。這圈子裡從來沒人敢這麼說我,這麼說的,也肯定擠不進我們這個圈子。

  說我做假貨賺了幾百萬我倒是挺樂意的。

  我勾著唇,「那些男人大概是沒有睡到我的。睡過我的從來不會這麼形容。」畢竟我上床,看心情。

  看自己心情,更看,蕭里的心情。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薄謄是這麼形容我的。

  我說,「我全當你誇我了。」

  「薄顏,收斂點,顧歷川挺好的,你和他不容易,這幾年風聲消下去了,你該找個……」

  「老實人。」這三個字從我嘴巴里說出來的時候,我自己都笑了,「顧歷川可不是什麼老實人。」

  薄謄一下子就明白了我這句話的深意是什麼,微微眯起眼睛,「他外面有人?」

  我聳了聳肩膀,「說不定呢。人心隔肚皮。」

  「我幫你去查查。」薄謄沒等我說完就直接打斷了我的話,「我幫你去查查顧歷川最近做了些什麼。」

  「要幫我抓姦啊?」我笑了,「不用,我找個機會和他和平分手吧。蕭里回來了。」

  「蕭里回來了」這五個字,就是我所有行事的理由。

  薄謄眼神深了深,沒說話,隨後打著方向盤進入帝景灣,我下了車,敲著他的玻璃。

  薄謄摁下車窗,「什麼事?」

  我說,「謝了。」

  幾百年沒跟自己家裡人說過這種詞語。

  薄謄說,「別光是口頭謝,舀點我感興趣的。」

  我說,「我沒什麼了不起的,除了我這個人。」

  薄謄眼神很深注視著我許久,冷笑一聲直接開車走了、

  我也沒去管他那聲意味不明的冷笑是什麼意思,進了電梯到樓層,才發現蕭里的家門開著。

  我也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犯賤,我以為他家進賊了,進屋子一看,蕭里躺在沙發上一個人喝酒抽菸,茶几上還放著幾張捲菸紙,他手垂下去,捏著手機。

  我說,「要短命的。」

  蕭里說,「早死晚死都得死。」說完他掀起眼皮來看了我一眼,伸手像招呼小狗似的,沖我勾勾手指。

  我就真的跟條狗一樣替他關上門走了過去。

  蕭里一把把我按進他懷裡,笑聲都是斷斷續續的,明顯又飛葉子又吸氮氣,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誰送你回家的?」

  他聞了一下,「這香水,是男香。」

  我說,「薄謄。」

  這個名字他不陌生。

  他把下巴擱在我肩膀上,那張漂亮的臉蹭著我,隨後張嘴咬我的脖子。

  他說,「你幾百年不和你哥見一次,薄家出了什麼大事?」

  我心一涼,正在考慮要不要把薄悅醒了的事情告訴他,可是卑劣的內心制止了一切,我說,「沒事,就聚聚。」

  「聚聚?」

  蕭里笑得更開心了,我覺得這種時候用花枝亂顫來形容他那張過於精緻的臉相當合適,儘管這個詞語很曖昧。

  蕭里把我按在他大腿上,我整個人變成了騎著他的姿勢,煙霧繚繞間我看見他那雙像寶石一樣的眼睛,靈魂在這一刻劇烈震顫。

  蕭裡帶著笑氣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他說,「我和薄謄談生意的時候,他身上噴的可不是這種香。」

  「你想說什麼?」我沖他笑笑,「不用賣關子,直接說就是了。你想說薄謄為了見我特意用了別的香水?還是想說……」

  我湊近他,在他耳邊一字一句,「怕我被薄謄勾引?不用擔心,蕭里,這輩子,也就你一個人能把我糟蹋成這樣。趁著我還樂意,儘早揮霍我,別等哪天我不樂意了。」

  他的手指掐在我的脖子上,「不樂意?你這意思是想從良?」

  蕭里這聲音讓我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他欺身而上,我們二人姿勢就在瞬間翻轉,我被他壓在身下。

  他在我朦朧視野里的那張臉,漂亮得有些驚人。

  蕭里沒說話,伸手就解開了我衣服的扣子。我掙扎,按著他的手卻壓根沒使力。

  「薄顏。」蕭里在我耳邊笑,他看懂了我的欲蓋彌彰。我顫抖著手去解他的衣服紐扣,眼睛都紅了。

  他一遍遍喊我,到後來肌膚相貼,我在這場噩夢裡越陷越深。

  沙發上的交纏顯得旖旎而又香艷,蕭里的吻沿著我的脖子一路向下,我看見他那雙冷漠的眼睛,只覺得在他眼裡死了一千次一萬次。

  山窮水盡的時候我攀住他的脖子,在他的攻略下,眼裡被逼出生理性的淚水。

  我連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的,含著各種被拉長的尾音,我說,「蕭里……能不能,不要了。」

  蕭里的聲音在我耳畔傳來,如同重錘敲打著我的靈魂,「挺好的,薄顏。我就喜歡睡別人的女朋友。」

  別人的女朋友。

  蕭里,你還記得當年曾經為了你不顧一切的我嗎?

  事隔經年,輾轉反側,我再次站在你身邊,身份卻是,你好兄弟的女朋友。

  ******

  結束的時候我整個人攤在沙發上,不停地深呼吸,不停地喘氣,還帶著眼淚。蕭里又笑了,這人渣笑起來相貌堂堂。

  他說,「薄顏,你每次欲擒故縱,這招都玩爛了。」

  我帶著眼淚反譏他,「你不是也吃我這套挺歡嗎?」

  蕭里上前,拿了濕巾紙給我擦拭,一邊擦,一邊眉眼帶笑對我說,「我就喜歡這一套,想要什麼就來色yòu我,儘管來。」

  人,渣。

  我沒說話,蕭里擦完了把我掉到地上的衣服通通撿起來,「我洗了?」

  「洗吧。」我翻了個身,他正好丟來一件襯衫,我們的動作如此熟稔,就仿佛也這樣偷過無數次情。

  這的確是個不容反駁的事實。

  我赤著腳走去蕭里所在的陽台,他把衣服往裡一丟,隨後倒了點洗衣液,回頭看我披著一件襯衫晃蕩,眉目放dàng且不羈地沖我笑,「喲?這是求愛呢?」

  我沒說話,冷著臉走開了,背後蕭里問我,「你什麼時候和顧歷川分手?」

  我還是沒說話。

  蕭里繼續問我,「其實我是無所謂的,顧歷川要是知道你和我玩得那麼凶,心裡會作何感想?」

  我終於回頭盯著蕭里,「你不是把他當兄弟嗎?」

  蕭里說,「他是我兄弟,可你不是。」

  言下之意,他沒把我當成他兄弟的女人,而是一個玩具。所以一個我,也不值得他和顧歷川翻臉。

  多麼諷刺的事實。

  我忍著身體的酸痛和他說,「你無所謂,我也無所謂。」

  玩誰不是玩啊。

  蕭里意味深長看著我,「這意思是暗示我,以後長期維持炮友關係?」

  我穿著他的襯衫,徑直往外走,蕭里跟著我也走出來,路過浴室一大面鏡子的時候,映出上面的我和他。

  蕭里弓著腰,脊背勁瘦結實,弧線乾脆利落,他將我撈過,按在鏡子面前。

  他說,「薄顏,看看你這張臉。」

  那一剎那我抬頭看向鏡子裡的我們,我被蕭里按著,一張蒼白的臉,精緻,冷漠,眉眼深處有著和蕭里一模一樣的,冷血無情。

  蕭里看著鏡子裡的我笑,「薄顏,我跟你太像了,所以我身邊留不得你。」

  我是在離開蕭里後,把自己活成了蕭里的樣子。

  我混亂地說,「放開我。」

  此時此刻,深夜即將過去,我們糾纏了整整一個夜晚,陽台外面洗衣機發出運轉的聲音,我被蕭里按在浴室里,他毫無憐惜。讓我再一次重溫撕裂般的痛楚。

  ,蕭里死死抓著我,問我,「我是誰?」

  我哭著說,「蕭里。」

  他說,「薄顏,我覺得你就是有這個本事,讓所有男人都想上你。」

  他相貌堂堂身份尊貴,在這個富二代的圈子裡留戀花叢,卻片葉不沾身,自然有的是本事和手段把女人迷得七昏八醉隨後一腳踹開。

  可他說。

  薄顏,可惜了我每次看見你,都覺得自己和普通狗毫無分別。

  大抵是我這張臉造的孽,就如同蕭里用他的好皮囊到處欠下風流債一樣。

  他說我是觸手可得的紅塵煙花,隨便點燃,任何姿勢,都可以為他綻放。

  說薄悅是他心頭不可玷污的瑰寶。

  雲泥之別,我怎敢拿自己和薄悅比?

  我們醒來,是因為一通電話。

  蕭里從睡夢中伸手去摸枕頭底下的手機,沒摸到,就把手伸過來往我這邊摸,在我的頭下摸到了壓著的手機,他說,「你藏我手機幹什麼?」

  「是你昨天自己放在這裡充電的。」我含糊地眯著眼回答他,蕭里見我這副沒睡醒的樣子笑了笑,手機已經停止聲響,他看了眼號碼,對我說,「噓,我回撥。」

  我知情,乖乖閉了嘴。

  可是蕭里一接通,整個臉色就變了。

  電話那一段,是他的心頭瑰寶輕聲對他說,「蕭里,我醒了。」

  聲音溫軟,小溪流淌。

  蕭里的瞳仁狠狠縮了縮,那一刻,我見了他失去理智的樣子,他抓著手機喊了一聲,「悅悅?」

  這兩個字,如刀子一般扎進我心口。

  我縮進被子裡笑,笑得無聲,身體卻刺痛。

  我想,兩年後回來,和蕭里這一場旖旎朦朧的夢,能做這麼久,也算是我的榮幸。

  天亮了,是該夢醒了。

  蕭里後來和薄悅說了什麼,我沒去聽,只知道幾分鐘後,他開燈下床,開始迅速穿衣服褲子,見他穿了長褲赤著上身去拿衛衣,我便看著陽光從他身後打進來,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金邊。

  小腹上那斑駁的腹肌深刻凜冽,如同刀刻上去一般,深深淺淺的影子在他肌膚上打轉流連。

  我心裡所有不堪的嫉妒和陰暗的念頭瘋狂滋長。

  如此妖孽的男人,我不想拱手讓給別人,哪怕我,和他一樣也是個人渣。

  我試著問他,「你去哪?」

  蕭里抬頭,對我笑得嘲諷,「你心知肚明。」

  他知道了我瞞著他的這件事,也知道了我和薄謄見面,因為薄悅醒了。

  昨天夜裡,我對他選擇了隱瞞這件事,可是其實根本不需要我隱瞞,薄悅醒了,一定會找他。

  薄謄怎麼說來著,不出三天,就會看見蕭里坐在那個病房裡。

  他還真的沒說錯。

  蕭里對我說,「醒了記得把衣服收一下,收完記得滾。」

  他習慣性用滾這個詞語,我照單全收。

  我說,「好。」

  心頭如刀割過,但我渾然不覺。

  看著他在清晨為了一個電話就奔赴另一個女人,我茫然看著他走出去片刻,隨後,胸口寒意泛濫。

  惡人自有惡人磨,賤人更有賤人收。

  我對顧歷川做出這種不可饒恕的事情,就有另一個男人對我做出這樣撕心裂肺的傷害。

  房子空了,空氣靜了,摔門聲都退去後,我盯著那陽光,只覺得被照得眼睛生疼。

  要不然,我怎麼會對著太陽光就流眼淚了呢?

  我已經連續一個禮拜沒再見過蕭里,後來再見,還是在薄悅的病房,走進去的時候,見他笑著陪在她床邊,削著一隻蘋果,技術很好,蘋果皮都盤成一圈一圈了,還沒斷。

  兩個人說說笑笑郎情妾意,我的腳步就這麼頓住了,不知道到底要不要進去。

  薄謄在我身後問我,「怎麼了?」

  我沒說話,往後退了一步,他跟著我後退,看了眼我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了,「蕭里也在?」

  我點點頭,手裡拎著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燕窩。

  薄謄從我手裡接過禮品,「我幫你拿進去吧。」

  我慘白著臉說了一句謝謝,隨後,轉身在走廊里狂奔。

  狼狽不堪。

  說我這輩子不嫉妒薄悅,那是假的,我和她從來沒有什麼姐妹情深。我們兩個愛上蕭里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點,後來我用盡手段,卻只能成為蕭里的玩具,而薄悅,輕輕鬆鬆,不費任何力氣,就變成了蕭里心頭不容玷污的那抹白月光。

  我嫉妒她的純真,嫉妒她的美好。而我,努力掙扎,卻只能在這紅塵世俗間越陷越深。

  我在地下停車場漫無目的地走,眼神空曠,後來在蕭里的車子旁邊停下,我想,他要是走了,下來取車,就一定會看見我。

  我還多想跟他相處一會,原來兩年的時間什麼都不能磨滅,我努力擺脫的過去,卻在蕭里出現的那個瞬間,都回到了原點。

  可我沒等來蕭里,等來了薄謄。

  薄謄下來取車路過我,愣了愣,「你等在這裡做什麼?」

  我臉色不是很好,我說,「蕭里呢?」

  「他估計晚上才走。」

  薄謄嘖了一聲,解開了車鎖,對我道,「上來。」

  我沒說話,垂著眼睛,站在那裡。

  薄謄又說,「上來,我耐心有限。」

  我拉開車門坐了上去,薄謄看我臉色不好,給我擰開了一瓶蘇打水,我喝了一口,皺起眉頭,「不好喝。」還不如可樂呢。

  「少喝那些垃圾飲料。」薄謄打轉方向盤,間隙過來看了我一眼,「你還沒放下蕭里?」

  我低低地笑,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誰知道呢。鬼迷心竅。不見的時候還好,一見了就燎原。」

  薄謄把我不要喝的蘇打水拿過去自己喝了一口,我說,「我喝過的。」

  男人笑了,身為我的哥哥,他其實和我不大像,繼承了我們那個風流老爹的五官比較多些,他說,「我不嫌棄。」

  我嘆了口氣,薄謄看見車子上指示燈不停地閃,提醒我,「把安全帶繫上。」

  一言一行就像個古板的老年人,我應了一聲去系安全帶。

  這個習慣自從我不開車以後就一併丟棄了,要不是薄謄提醒,我估計我都不會再記起來。

  薄謄知道了我住在帝景灣,就直接送我過去那裡,一路上問我,「那顧歷川呢?」

  我說,「找個機會說分手。」

  「你都拖到現在了。」

  「因為一直見不到他的人。」我偏過頭去看薄謄,「他一直都很忙,而且要照顧他媽媽。」

  薄謄頓了頓,「印象里……他媽媽身體沒什麼毛病。」

  「媽寶男,誰知道呢。約他都說沒空。分個手都沒空。」

  我說話向來無所畏懼,也不知道是誰縱容的,薄謄說,「我幫你喊他出來吧,你想好怎麼說分手了嗎?」

  我頗為稀奇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會關心我的事?」

  薄謄立馬收斂了笑意,「你這個意思是,我放任你在外面隨便去死比較好?」

  我懶洋洋地靠在車椅上,我說,「哥,我想買車。」

  我很少用哥哥這個稱呼喊他,但是我聽見了薄謄幾不可聞的嘆息聲,隨後道,「為什麼突然間又想買車?」

  「我這人,說風就是雨,你得習慣。」我看向窗外,喃喃著,「想開車了。」

  「那你兩年前為什麼突然間不開車了?」薄謄問完這個一下子沉默,像是想起什麼一般,隔了許久才說,「想要什麼車?」

  「沒研究,你看著買吧。」到家了,我對薄謄說,「上來我家坐會。」

  薄謄拉檔停車,隨後跟著我上去,進入電梯,男人冷漠凜冽的氣息籠罩住我,他看著近在咫尺的我,我也在看著他。

  到家開門那一刻,身後伸過來一隻大手,帶著滾燙熾熱的溫度,一把摟住我的腰,我回頭就被薄謄的唇吻住,幾乎是一路從客廳吻到了臥室,他將我壓在床上,聲音低啞,「從來不讓我進你家坐會,今天邀請我……是因為要讓我幫你花錢買車嗎?」

  我摟著他的脖子,「聰明。」

  當初他說,別口頭感謝他,拿點他感興趣的。我想了想,我也只有這個人了不起一點。

  薄謄倏地從我身上起開,一把拉開了落地窗邊上的窗簾,外面的陽台連接著隔壁蕭里家的陽台,他轉過身來看我,雙手抱在胸前,「何必呢,薄顏,你是我親妹妹,想要車,跟我說一聲就行。」

  我陷在柔軟的床里沖他笑,「薄少大方。」

  薄謄走了,我盯著他走出去的背影許久,才鬆開微微發抖的拳頭。

  我發現我自己真的很可惡,原來不是蕭里,任何人都不行。

  為什麼呢,蕭里可以做到來去自如,而我,擁抱著每個男人的時候,想的都是他的名字。

  我厭惡我自己在上床這件事情上被他變成了一個潔癖,如果我也可以做到身體和感情分開,濫情的時候或許就不會這麼痛苦。

  他每次都可以丟下我一個人,坦然自得和別的女人翻雲覆雨,而我卻做不到。真是可惜。

  我在床上縮到了深夜,睜著一雙眼睛茫然地看著夜幕漸深,蕭里打來電話。

  我像是一條被他釣著的魚,一下子有了活過來的氣息,他張口便是,過來做飯,餓了。

  我忙不疊加地下床穿鞋子,絲毫不顧及我現在還是他兄弟的女朋友,拉開門,往隔壁走去。

  進去的時候,蕭里正好在脫外套,白襯衫上有個淡淡的吻痕,我沒說話,將他的衣服一併接過,攥緊了那件白襯衫,用力到指關節泛青。

  而蕭里,卻倏地皺著眉頭看向我,聲音,泛著顯而易見的冰冷——

  他說。

  「你身上有薄謄的味道。」

  薄謄的味道。

  我心神一震,繼續拿著衣服幫他丟進洗衣機,隨後去廚房,腳步邁得正常,卻微微顫抖。

  蕭里抓住我,他撩起我耳邊的發,隨後道,「薄顏,你知不知道薄謄是你親哥哥?」

  我沒說話,臉色卻蒼白。

  「你缺男人缺成這樣,連親哥哥都不放過?」蕭里皺著眉頭看我,那精緻的五官尤其地出挑,更是在現在,此時此刻他憤怒的時候,愈發有一種……驚人的俊美。

  我自嘲地笑,蕭里,所有男人在我眼裡都是一個樣的,除了你。

  可我沒說出口,只是站在那裡,等著那些傷人的字眼繼續從蕭里嘴巴里吐露出來。或許某天蕭里不想和我糾纏了,哪怕只是狠狠的罵我幾句,我也心甘情願受著。

  他說,「他碰你哪了?」

  我似觸電般抬頭,說,「你會在意嗎?」蕭里,我這一場試探,你會在意嗎?

  「玩,也有玩的規矩。」

  蕭里死死盯著我的臉,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到一絲愧疚的情緒。

  他發現我對於勾引自己親哥哥都毫無內疚的時候,那眸光便一下子冷得出奇,跟刀子似的扎在我臉上。

  我覺得我現在一定血肉模糊。

  蕭里說,「薄顏,我低估了你的不要臉程度。」

  我一笑,眼淚也跟著出來了,我說,「我本來就是這種人,你還沒看透嗎?」

  我垂在身側的手指哆嗦著,被我一下子攥緊成拳,蕭里的眼神那麼深那麼沉,壓在我身上,甚至讓我不能呼吸。

  蕭里冷笑,「看透了。我剛才說了,玩也有玩的規矩,你觸碰我底線了。」

  這意思是。

  「意思是滾吧,薄顏。你兩年後回來,還不如你當初有意思。」

  原來我小心翼翼端著自己的心思不讓你看出我愛你的時候最有意思。原來我一旦暴露了自己對你的感情,一旦處於弱勢再無勢同水火那一刻,就已經變得無趣了。

  眼淚漫上來的時候,我噙著淚花沖蕭里笑,我說,「蕭里,那我滾了。」

  蕭里沒說話。

  我說,「那菜,我就不幫你做了。衣服放洗衣機了。」

  蕭里還是沒說話。

  我還想張口,他卻比我早說出聲音,那迅速而又銳利的一個字眼,就足夠將我胸腔剖開,剖開直到鮮血淋漓——

  他說,滾。

  蕭里,我知你心腸硬。

  我滾了,幾乎稱得上是落荒而逃。

  我回家哭了一場,鑽在被窩裡,想到了和蕭里認識五年,前三年我給他當地下情人,後兩年我們海角天涯,所有故事稱不上是濃墨重彩,但也血腥鮮活,為什麼,我現在求一場結局,會這麼難。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不愛他。

  我哭累了,就躺在床上自顧自刷朋友圈,薄謄給我發了個微信,他一回去就已經幫我訂好了一輛車,是一輛大紅色的野馬,內飾都是撥片,相當有腔調。

  我說,野馬是渣男開的。就跟我們這兒寶馬三系都是小三車一樣。

  薄謄說,那你去開也正好。

  我想想,大抵是這樣。

  ******

  我和蕭里的聯繫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斷了,他說了讓我滾,我就滾遠了,等著哪天他再次想起我,再挖開塵封住我的土。

  薄悅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薄謄說幾乎每天都會看見蕭里去醫院陪她。

  蕭里工作忙也是真的,我和他在一起那幾年,經常見他戴著一副細邊的鏡框,像大學教授似的,把腿盤起來,對著電腦開視頻會議,嘴巴里那些英文單詞一個個往外蹦。人品是渣了點,但好歹皮囊和本事都是出挑的。

  這樣忙碌的他,能堅持每天去看薄悅。

  我想,他們的感情才算難能可貴。

  生活一下子沒了蕭里,我忽然間覺得像是缺了一塊,雖然在那之前我也是一個人過來的,但是好歹那會無欲無求,只是蕭里一下子從我生命里生生活剝出去的時候,我覺得有些茫然。

  就像是,我做好了所有的準備,把自己一切都給他,我的貪婪,我的野心,我的卑劣和我的愛,我甚至做好準備和顧歷川分手——可是怕就怕,怕就怕我已經將我的全部雙手奉上毫無怨言,而他卻對我一無所求。

  ******

  車子第三天的時候到了,薄謄來接我去取車,我從行李箱角落裡取出那本駕駛證,兩年前我的駕駛證並沒有被吊銷,只是出了一件事兒,我從此就再也不開車了。

  如今再把它拿出來的時候,我的手還有些顫抖。

  坐進新車裡去,薄謄在副駕駛問我,「感覺怎麼樣?」

  囂張肆意的大紅色野馬,薄謄給我買的車,全是最高配置的,我也沒去問要多少錢,野馬不能比那些超跑豪車,但也不算便宜。

  我笑了笑,「這車渣男標配是不是?我感覺自己是個渣女了。」

  薄謄手裡夾著一根煙,「別感覺了,就是。」

  我說,「行。」

  後來我和他一前一後開著車子把車帶回家,看著新車子停進我的地下車庫的時候,我看了眼停車位置,還行,這兩年雖然沒開車,但是技術倒是沒落下。

  薄謄過來親了親我的嘴角,摟著我的腰跟我說,「那我先走了。」

  他拿點利息,不算過分。

  我沒掙扎,應了一聲,「嗯。」

  看他走,我從地下車庫坐電梯回樓上,推門進去的時候,又看見蕭里家的家門開著。

  我忍住了心頭所有的悸動,沒有去管,反而逕自拉開自己家的門,隨後嘭一聲。

  門關上了。

  ******

  這天夜裡,出奇的,顧歷川來到了我家裡,家門鎖是指紋的,不過他也知道我家門的密碼,隨後跌跌撞撞走進來,我在裡面聽見聲音,穿了睡衣下樓,就看見顧歷川滿眼都是悲傷地看著我,渾身酒意。

  那表情讓我嚇了一跳,甚至脊背生涼,我去扶他,「你怎麼了?」

  顧歷川用他那雙眼睛一動不動盯著我,深沉,令我呼吸急促,他說,「薄顏,你是不是背叛我了?」

  冷汗是在這個時候冒出來的,我手都在哆嗦,我說,「你怎麼突然間說這個?你喝酒了?」

  「我喝酒了!」

  顧歷川喝多了,醉眼朦朧整個人要摔下來,他撲進我懷裡,抓住我胸口的衣服,他說,「為什麼我身邊每個人都要背叛我!」

  我心冰涼,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從當初進東公館,蕭里那一句「小顏來抱抱」開始。

  我把顧歷川扶上沙發,又給他倒了水,男人眼睛都紅了,一邊喘氣一邊問我,「薄顏,你會背叛我嗎?」

  我拿著水杯,手指在顫抖,竟說不出一個字。

  顧歷川,原諒我的卑劣……

  可是下個瞬間,顧歷川就笑了,他又哭又笑,那表情像是被人傷透了心,他喝了我給他的水,杯子放在茶几上,顧歷川抓著我,要把我按在沙發上。

  我說,「阿顧,你喝多了,冷靜點!」

  「那你知道出什麼事了嗎!」

  顧歷川忍無可忍抓著我的衣服嘶吼,他從來都是文質彬彬的,翩翩公子溫潤如玉,可現在他那副俊俏的臉上帶著一股子冷意——這樣的他,我從來沒見過。

  是我從來沒見過,還是我從來沒有用心去了解他?

  顧歷川鬆手,他說,「我覺得我很可悲,薄顏,你別離開我好不好?我只剩下你了。」

  我大腦一片混沌,若是顧歷川知道了我出軌的事情,為什麼要求我留下來?他到底是因為這件事情被打擊的,還是說……出軌的另有他人,他失去依靠,才輾轉於我?

  這個念頭在腦海里想起的時候,我渾身毛孔收縮著,看著眼前顧歷川的臉,我下意識問道,「阿顧,是誰,背叛你了?」

  顧歷川沒說話,念出一個名字,可那聲音含糊到我根本沒聽清。

  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做了誰的擋箭牌。

  我讓顧歷川鬆開我,可他臉上的表情像是一個失去了心愛玩具的小孩,固執地說,「別走,薄顏,別走。」

  我說,「我不走,我回房睡覺。」

  顧歷川應了一聲,我扶著他坐起來,隨後將他送入客房,這期間我看見他手機響了響,估計又是他那個好事的母親催著他回去,畢竟已經過了門禁,她的寶貝兒子還沒回家,肯定是在某個野女人家裡過夜了。

  我想想,的確是的。

  於是我沒說話,直接將通話掐了。

  我其實一直想這麼做很久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睡得很沉,冥冥之中察覺有人在看我,一睜開眼睛,就看見顧歷川站在我窗前,那姿態太過可怕,我被嚇了一跳,「你是不是酒還沒醒?」

  「我昨天在你這裡睡了?」

  顧歷川輕聲喃喃。

  我說,「是的,你喝多了,胡言亂語。」

  顧歷川沒說話,只是上前來到我床邊。我就穿了一件吊帶睡裙,他的目光從我鎖骨開始一直往下,單薄的真絲睡裙已經無法承受他目光的滾燙。

  我立刻說,「你要是怕你媽著急,現在早點回去也行。」

  顧歷川沒說話,伸手剝下了我肩膀的睡衣吊帶。

  我往被子裡縮了縮,「沒事的話……」

  男人灼熱的呼吸噴灑在我耳畔,他說,「薄顏,只有你,絕對不能背叛我。」

  字字句句敲打在我心口一陣尖銳的疼,我幾乎是在瞬間瑟縮了一下,沒回答,手指死死攥緊。

  顧歷川走了,我不知道他來這麼一趟是為了表明什麼,可我發覺我和他的關係已經隱隱變質了。

  我和他之間,已經隔了太多糾纏不清曖昧迷離的東西,就像是,我們彼此都是彼此的擋箭牌。

  我想起當年遊走於男人間,他們拼命拉住我,要讓我痛,要讓我死,唯有蕭里,他給我的感情和所有人給我的都不一樣,他讓我自由。

  他因為無所謂,天高海闊他任我飛,而我卻甘願困於他掌心。

  現如今,顧歷川身後似乎也有謎團逐漸浮出水面,整整兩年,他讓我在他身邊,是為了,保護誰?

  顧歷川走的第二天,小梨頭約我出去玩,我想著正是沒事,去代工廠看了一趟就和她約了地點,到huf的時候,她坐在那裡,精心打扮過的頭髮,姣好的妝容,看見我,她站起來揮揮手。

  「這家巧克力蛋糕很好吃。」她拉著我坐下,叫服務員過來點了幾個招牌甜品,又幫我要了一杯利口酒,我說,「別了吧,下午茶也喝酒?」

  小梨頭說,「開心!」

  說這話的時候,睫毛一顫一顫的。

  我揶揄道,「今兒個什麼日子啊?」

  小梨頭神秘兮兮地說,「是我夢中情人回來的日子!晚上陪我去酒吧走一發?」

  「你想約我酒吧喝酒直說啊。」我也和她開玩笑,「咱倆誰跟誰啊大妹子。」

  「喲,顏姐今兒這麼奉陪?那我就不客氣了,晚上舞池卡,風裡雨里我在卡座等你!」小梨頭沖我拱拱手,「晚上指給你看。」

  這意思就是她那個夢中情人了。

  我笑說好,喝了下午茶還覺得沒事,就和她去商場逛了一圈。小梨頭進商場廝殺起來那個駕駛就跟上戰場衝鋒陷陣似的,一路卡刷過去,順路還給我買了一個包。

  我說,「要不這樣,你湊合一下,包yǎng我吧。我絕對不在外面給你丟人。」

  小梨頭咯咯笑,漂亮的眼睛眯成一條線,「薄顏,可惜了我沒把兒,顧歷川滿足不了你嗎?」

  我搖搖頭,「嘖嘖,滿足不了。」

  「完了。」小梨頭又在一邊出餿主意,「我這兒有個床上功夫特別好的男人要不推給你,小姑娘們的售後服務都是讚不絕口的。你倆私底下偷偷來一槍,我幫你瞞著顧歷川。」

  「你這就不對了啊。」我在前面大開黃腔,來掩飾自己對於這段關係的心虛,「為什麼要瞞著顧歷川,那他多難過啊。要不兩個男的一起吧。」

  小梨頭提著購物袋笑得整個人往我身上倒,時間過得很快,我倆又去吃了一頓潮汕牛肉火鍋,吃完摸著肚子,打開手機,小梨頭往我微信上發了一串數字。

  是個卡號。

  我說,「拿到卡了?」

  「十點過去吧,還有一小時。」

  小梨頭看著我,「我們聊會天。」

  我擺擺手,「不聊了不聊了,拉個群,你和江凜他們聊去吧。」

  「有道理!」

  小梨頭說干就干,把圈子裡一幫經常在一起玩的人全都湊齊了,改了群名,叫做「白城渣男渣女團」。

  【陸在清:一看見這個群名我就知道,我不適合這裡,我該退群了。】

  【江凜:又裝逼了又裝逼了。】

  【小梨頭:真正的好男人顧歷川還沒說什麼呢,你這個渣男為什麼跳腳這麼急?】

  【顧歷川:你們玩,我晚上就不去了。】

  【蕭里:怎麼,聽說晚上小梨頭組了局?】

  【小梨頭:是啊,爸爸開了舞池卡。】

  【陸在清:梨頭娘娘家大業大,晚上幫我們哥幾個點一群pr行不行?】

  【小梨頭:滾!嫖資都還要老娘出,老娘是你媽嗎?】

  【江凜:小梨頭說話很兇啊,晚上喝酒小心點。】

  【小梨頭:怎麼?你要睡我?別了吧,我不想和那群網紅做連襟,按日子排我還是最小的,那不得腆著臉喊她們一聲姐姐?】

  【陸在清:連襟!哈哈哈哈哈這個詞語形容太恰當了哈哈哈哎喲笑死我了。】

  【蕭里:梨頭最近跟誰學野了?這個談吐跟吐痰一樣。】

  【小梨頭:和薄顏。】

  【薄顏:……】

  【蕭里:666】

  我沒想到這群里會連著蕭里也在,他一在我就不想說話了,甚至看著他發幾句話出來,心臟都酸澀地疼。

  只是蕭里還是無所謂的樣子,哪怕親口對我說滾的那個人是他,他也依舊能當著我的面和別人談笑風生。

  不動情的人,從來都無所畏懼。

  我和小梨頭坐在火鍋店裡等了一會,就出門打車去酒吧,這座白城最高級的酒吧此刻正慢慢甦醒,裡面傳來dj打碟的聲音帶著低音炮的震動,在外面都能感覺到,仿佛地平線上一顆巨大的,不停搏動的心臟。

  我和她熟門熟路走進去,一路上還看見好幾個小網紅跟我們打招呼。

  「小顏!」

  「晚上好。」我沖她們笑,「有空來我們卡上坐坐。」

  「今晚約了打碟的dj,一會看看。」網紅沖我眨眨眼,我明白了,笑說好,隨後去問,「今天誰打碟?」

  「xxx。」

  小梨頭一邊開酒一邊說,「還有你喜歡的xx,帶人來的。」

  我一下子坐進卡座沙發上,「完了,他草粉啊?」

  「是不是很開心?你去努力一把,應該也可以。」小梨頭讓服務員拿篩盅,隨後將那幾顆骰子搖得飛起,哐當一聲扣在卡座茶几上,「等下人來了。」

  我渾身一緊張,「誰?」

  「那幾個啊,還能有誰。」

  話音剛落,小梨頭就揮揮手,「唉!這裡這裡!」

  我一抬頭就看見蕭里為首一幫眼熟的富二代走過來,跟大明星似的,氣場強大,走在最前面的蕭里看見我的時候,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我沒說話。

  蕭里過來隨意地坐下,解開袖口的紐扣,就這麼坐在沙發上,酒吧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極盡眉目張揚,仿佛他身體裡就藏了一座酒吧,沒日沒夜的都是紙醉金迷。

  他沖小梨頭道,「梨頭,今晚是不是有重頭戲?」

  「我的重頭戲,沒你份啊。」梨頭去和江凜說悄悄話了,把篩盅往蕭里手上一塞,「快去伺候我們家薄大小姐,我和江凜說點事兒。」

  江凜和她夢中情人關係最好,她得打聽打聽他什麼時候來。

  蕭里就這麼坐在了我的對面,我們兩個的關係很尷尬,不冷不熱,不溫不火,想裝陌生人,又奈何太熟稔。

  陸在清過來的時候是聲音最大的,甚至來的路上直接把隔壁卡座的小姑娘拐過來了,隨後姑娘挨著他,他那雙丹鳳眼笑起來跟只妖孽似的,往群里發了個消息。

  【陸在清:梨頭,我給你省錢了,不用幫我叫pr陪酒了。】

  【小梨頭:德行,原本也沒打算給你叫。我自己還沒叫男模呢,美得你。】

  【江凜:陸在清旁邊這個姑娘真是豁的出去,看來他今晚又可以出生活了。】

  【蕭里:祝陸公子今晚生活滿分。】

  【陸在清:蕭爺的祝賀真是說到點子上了。】

  隨後他抬起頭來,看著我和蕭里被他擠到了卡座角落裡,樂了,「不是,你倆跟小夫妻一樣擠在一塊幹嘛呢?」

  我巴不得拿酒潑他,「你動靜太大,影響我們了!」

  陸在清笑得趴在那個姑娘胸口直哆嗦,那姑娘花枝亂顫,「陸公子您收斂點。」

  一邊說著收斂一邊把身體往陸在清嘴邊送。

  陸在清指著我和蕭里,醉醺醺地說,「我總有這麼個錯覺,顧歷川不在的時候,你倆才是一對。」

  我心口一縮,又狠狠顫了顫,做賊心虛的認知讓我渾身冷汗都出來了,生怕別人看出些什麼,「瞎……瞎說什麼呢!」

  蕭里還是那副玩味笑的樣子,他認知人生如戲,玩世不恭,所以什麼場合都是這樣的做派,不正經而又放肆自我的腔調。

  他大概也不會害怕我們的事情真正曝光,到那時候他也是無所謂的,痛苦的從來只有我一個人。

  陸在清說,「我就是這麼感覺。你倆是不是私底下談過一場我們大家都不知道的戀愛啊?」

  我被他這話嚇得靈魂都要出竅了,旁邊蕭里也低笑了一聲,但是沒說話。

  「你說話沒個門把啊。」江凜是知情者,過去給我們鋪台階下,「得虧顧歷川不在,不然今晚酒局就變成生死局了。」

  陸在清繼續笑,小梨頭又喊來了幾個朋友,裡邊還有我工廠的合作商,近十來個人在這邊坐下,我一抬頭看見薄謄也姍姍來遲。

  我愣住了,我說,「你把我哥也喊來了?」

  「怎麼了?」小梨頭沖我眨眨眼,「吃醋了?你哥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我沒說話,薄謄看我和蕭里挨在一起,就在我們對面坐下。

  蕭里笑意深沉地和他打招呼,「薄少好。」

  「蕭老闆。」薄謄也笑,「好久不見。」

  他們兩個一坐下來,氣氛就變得尤為尷尬,尤其是薄謄的眼神,他平時冷漠慣了,這會子看我和蕭里擠在一起,那眼波沒由來地就深了下來。

  蕭里還是那副笑意,懶洋洋地轉著眼珠過來看我一眼,他從來不拿正眼看人,態度相當輕佻,他就這麼風輕雲淡一瞥,我的整顆心就吊到了嗓子眼。

  半小時後,小梨頭的夢中情人姍姍來遲,穿著一件風衣,眉目冷冽,來到卡座的時候,向來囂張的小梨頭居然緊張地一個字都沒說。

  我看了一眼,是個挺帥的男人,應該也是這個圈子的,但是我離了圈子兩年,有什麼新生的血液也不清楚。

  直到江凜喊了一聲,「費總姍姍來遲要不要敬個酒?」

  被他稱作費總的男人總算咧嘴笑了笑,「你就等著來這麼一把倒鉤是不是?」

  「聰明。」江凜打了個指響,服務員很快新拿了一個杯子倒上香檳,隨後江凜一人給我們分了一杯,大家統統站起來,可能除我以外他們都認識這個男人,只有我最近沒回國所以沒跟上時代。

  「阿矢,遲到可不是你的風格。」

  「家裡有點事情耽誤了。」

  費矢笑笑,隨後對著我率先碰了一次杯子,「薄顏大小姐,久聞大名。」

  「客氣客氣。」我喝完酒看見小梨頭小心翼翼站在人堆里,就等著費矢轉過去。

  費矢看到她的時候,眉頭就微微皺起來,那顯然是不滿的意思,「費璃,你怎麼在這裡?」

  這一下子,我總算想起來這個耳熟的名字到底是誰了。

  費矢啊,費家大公子……小梨頭的,小叔。

  我恍然大悟,對著小梨頭使了眼色,但是她現在全然心不在焉,結結巴巴道,「我聽……聽說你訂婚成功所以……所以今天請你喝酒。」

  費矢不動聲色斂去某種情緒,「謝謝,一家人不用這麼客氣。你只要不在外面亂來就是給我省很多麻煩了。」

  費璃父母雙亡,一直都是費矢帶大的。

  她眼睛有點紅,小聲道,「哦……我最近很乖……」

  我嘖嘖稱奇,這模樣可不是混世小霸王費璃會露出的樣子,轉念一想又有點心酸,愛情讓人變得卑微,最先心動的那個人便已經註定了以輸收場。

  就像我對蕭里一樣。

  這場聚會因為費矢的加入氣氛逐漸又被推向最高潮,後來蕭里和他們幾個人圍在一起玩,一堆男人星光熠熠,我和小梨頭兩個人就坐在角落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梨頭表情有些委屈,「是不是有點可憐?」

  我點點頭,「有點。」

  「你有顧歷川,肯定不知道我有多難過……」

  「不。」我迅速打斷她,然後把頭轉過去,看著另外一邊舞池裡狂歡的人群,輕聲喃喃著,「我知道那種感覺。」

  愛而不得,進退兩難。捨棄你我痛,繼續愛你我更痛。

  此時此刻時間正好是十二點半,可謂是夜生活的黃金時間段,DJ打碟都連連挑了幾首很嗨的曲子,大家在酒吧里狂歡,我和小梨頭的情緒也被帶動,蕭里沖我丟過來一包紙,是酒吧里賣的一百塊錢一袋的紙片,每次等到DJ打碟到了的環節就可以抓在手裡撒上去,隨後飄飄蕩蕩落入香檳杯中。

  我向來不喜歡玩這個,蕭里也不喜歡,估計是別人給他,他轉手不要又給我了。記起以前他吃燒烤的時候也就是把油肉不要吃留給我,我忽然間在想,某些時候的生活習慣,會不會也是我和蕭里之間的彼此縱容。

  我愣愣看著手中蕭里丟來的紙好久,把這袋紙給了小梨頭,她倒是配合節奏撒紙撒得很歡。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善男信女,牛鬼蛇神。

  曖昧的燈光打得淋漓盡致,我看見蕭里臉上的笑意,震得我三魂七魄盡數動盪,所有的鬼鬼祟祟蠢蠢欲動在這一刻被酒精暈染開無數倍,慫恿我,悸動我,將我拖入深淵。純酒入口,燙啞我的舌喉,靈魂卻在此時脫離此身,如同一個龐大的怪物從我身體裡生吞活剝,得不到,在叫囂——

  我想要蕭里,想到快要死掉了。

  後來我去安全通道抽菸,連著抽了三根,欲望被煙意狠狠往下壓住,我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果然有淚。

  我等蕭里的乞憐已經等到了一種病態的地步,到了後來,連傷害我都是我親手送他的權利,不要浪費,儘管踐踏。

  等我想要抽第四根的時候,安全通道有人推門進來,蕭里手裡夾著一根煙,看見站在裡面的我的時候,他也微微一愣。

  我很少能在他臉上看見錯愕的情緒,蕭里一直都是一副無所謂的做派,含著笑,翻雲覆雨,手段利落。

  我們兩個站在那裡沉默好久,背後的燈光投射進來,他逆著光看向我,背景七彩斑斕的燈光如同極樂天堂——又如同人間煉獄。

  他先開口了,「在這裡抽菸?」

  我說,「嗯。」

  蕭里笑了一聲,他的笑聲每次都讓我捉摸不透,有人說過,冷著臉的男人不可怕,永遠都笑著臉的男人最可怕。

  漫不經心,無動於衷,因為過分溫柔,所以才過分殘忍。

  又是一段冗長的沉默,直到我手裡的煙都燒光,蕭里才又出聲,不過其實我們之間早已沒有什麼可說,像路人碰面一樣沉默或許才是正確的。

  他說,「薄謄知道我和你的事情?」

  我手裡的煙掉在地上,這般丟臉的樣子被他看見,難免有些無措,可是轉念一想,我什麼樣子他沒見過?脫光了的樣子都見過,那還遮遮掩掩什麼呢?

  我顫著聲音道,「或許是的。」

  「有趣。」蕭里很快接上我的話,眼睛微微眯起來,「難怪他看我的眼神和看別人的完全不一樣。薄顏,我該誇誇你,連自己的親哥哥都能下手?」

  我如同被人打了一耳光,卻還強撐著自己所謂的面子,「怎麼,你來質問我這個?我該和你說一聲對不起嗎?」

  「別。」蕭里抬抬手,「可別跟我說對不起,你自己問心無愧,我也懶得管你。」

  這世界上最擔當不起的東西就是三個字。我愛你是,對不起也是。

  我便邁開步子,「你要抽菸嗎?我給你讓位。」我想迅速結束這個話題。

  蕭里看著我倉皇而逃的背影笑,「薄顏,你的手段還是太嫩了點,小心自己的名聲,可別怪我沒有提前警告過你。」

  「我的名聲已經爛了。」

  我死死抓著安全通道的門,忍著眼淚不讓他掉下來,「五年前遇到你那一刻起,我就已經面目全非了。」

  如何啊,現在的我,是麼無可救藥麼?蕭里,這都是拜你親手所賜。

  蕭里沉默好久,「薄顏,我不欠你。」

  他永遠有本事把那些無關緊要的字眼組合成那麼傷人的話。

  「是,你是不欠我,是我愛多了。」我抬手狠狠擦了擦眼睛,反正已經面目全非了,還顧忌什麼形象呢?

  我對蕭里說,「沒關係,你老早就對我說過滾字了,你儘管放心,以後我不會再倒貼,再出現在你的生活里。蕭里,你繼續當你的蕭家繼承人,至於我,你就當我死了吧。」

  你就當我死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這句話說得太狠,我回眸看見蕭里的瞳仁縮了幾寸,像是錯愕。真是稀奇,以前見不到他露出這種表情,原來我傷害我自己的時候,可以見到。

  我關門離開安全通道,走向那個群魔亂舞的舞池。

  是非在己,毀譽由人。

  蕭里,就當我做這一場夢,夢醒後風月已老,你我這美夢氣數早已用盡,不如醒了吧。

  散場的時候我看著蕭里摟著一個小姑娘往外走,我和小梨頭落在隊伍最後面,前面一群男人和網紅,我們兩個像是格格不入的異類,畫風尤為不同。

  他走的時候眼珠子轉過來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我猜不透他眸中的情緒,只是這樣被注視著,內心無法平靜。

  看著他帶著別人走,原來還是會痛。

  我原本以為分開這兩年裡,我已經足夠冷靜和清醒,可是當現實這麼攤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卻不得不承認,我還愛他,看他與別人眉飛色舞,而我只是個小丑。

  小梨頭看出了我的心情不好,就讓我先回去,我剛打算打車,前面有人停了步伐轉過來,冷峻的眼,淡漠的唇。

  薄謄說,「我送你回家。」

  我的心在這一刻像是被點燃一般灼燒起來,我倒退兩步,有些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薄謄。

  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再直接不過,可是除了我和蕭里之外,沒人知道我和薄謄會發生什麼。

  我手指有些顫,小梨頭推了我一把,在我耳邊輕聲說,「你哥送你吧,我搭小叔的車。」

  說完她衝上去挽住了費矢的手臂,「好不好嘛,小叔?」

  費矢只是冷漠地應了一聲,隨後往地下停車場走,現在場面其實已經發展得很複雜了,薄謄想帶我走,而我想跟著小梨頭一起,小梨頭卻……要和費矢一起回家。

  蕭里站在戲外,知曉一切,卻笑容依舊。

  我早已滾出他的世界,不管做什麼,他都不會在意。

  我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薄謄從旁邊摟著我的腰帶著我往前,我略微著急地回頭,卻看見蕭里如同隔了一條河站在我彼岸,摟著姑娘沖我笑得天地失色,口型動了動,無聲地勾勒出寥寥數字。

  他說。

  這不是如你所願嗎?

  我如遭雷劈立在那裡,臉色慘白,被薄謄拽入車中,隨後玻璃緩緩往上升起,隔著最後一道縫,我看見了蕭里那對冰冷的眼睛。

  無情,冷冽,荒誕,他笑起來很多情,偏偏對我沒有一絲情意。

  下一秒,車窗被關上,車子發動,帶我離開原地。我沒說一句話,只是閉上眼睛,靠在車椅上,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蕭里,是我自作多情了,竟奢求你帶我走。

  ******

  星空零碎,夜幕高掛,我被薄謄按在床上,他滾燙的呼吸噴灑在我耳邊,一隻手用力掐住我的脖子。

  我身體在劇烈顫抖,手指竟然僵硬到無法行動,抑鬱症一般僵直,身體如同屍體。

  薄謄發現了,更發現了我精神狀態的不對。

  他鬆開我。

  他說,「薄顏,是不是因為我不是蕭里,所以不行?」

  我用一種沒有任何波瀾的眼神看著薄謄,可在他眼裡,這樣的我,竟然有些絕望,「我也想啊……我也想忘了蕭里,我也想隨便和別的男人上床,可我做不到,我會噁心。」

  有些可笑對不對,在男人間遊走的我,竟然覺得和別人上床噁心。

  最不該貞潔的地方如此貞潔,偏偏最不該濫情的臉卻濫遍了情。

  我縮在薄謄懷裡哭,說不害怕,是假的,可是更多的,卻是本能的反感,身體比我的大腦更早一步做出反應,連一丁點大腦發出指令控制自己情緒的時間都不給。

  我說,「薄謄,你試試,別管我,你試試碰我,我是不是有病啊?我這方面是不是有病啊?啊?」

  我到後來嗓子都啞了,薄謄鬆開我,「顧歷川也沒有碰過你?」

  也試過一次,下場是剛開始脫了衣服,我就直接在床上乾嘔,瑟瑟發抖如驚弓之鳥,男女之間的歡愛原本該是放縱又愉悅的,可是當發生在我身上的時候,卻像是一場折磨。

  除了蕭里以外,任何人,我都沒辦法接受。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可能蕭里給我下的詛咒。

  就如同此時此刻,我整個人僵直到沒有辦法把自己抱起來,胸口又悶又壓抑,我繃直了腿,一邊發抖,一邊說,「把我當做那種女人就行了啊,對我出手啊。」

  薄謄沒說話,去床邊開了燈。

  我一直閉著眼,再睜眼的時候他已經穿好了衣服,深呼吸一口氣,還是那個白天作風沉穩果斷的薄家大少爺。我不知道薄謄是怎麼看上我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勾引到他的,反正我們兩個都沒有心,親情血緣這種東西,對我們來說,淡漠地如同一杯白開。

  他說,「有空帶你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我使勁想挪動身體,可是肢體卻不聽我控制。

  他走了,我想說點什麼追上去,卻撲通一聲狠狠從床上摔下來,身體僵硬,四肢發麻。我坐在床邊發了很久的呆,隨後笑了,笑完我又哭,抓著床單,軀體在不停地抖。

  我沒有病……我沒有病……我抓著自己的衣服,這段時間裡無數的回憶從我腦子裡掠過去,分分秒秒卻都是關於蕭里的。

  我想給蕭里打個電話,跟他說,老死不相往來也沒事,可是讓我聽見你和別人在一起,就不行!一字一句都不行!

  但我的手指不停地發顫,我甚至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劫後餘生一般,趴在床邊,整個人像一條狗。

  這種情況不知道到底維持了多久,後來天亮了一些,我才有力氣回到床上,大腦發疼,意識不清,我用被子裹住自己狠狠捲起來,不管不顧地一頭扎入睡眠當中。

  做夢的時候,我夢見了一個年輕人,他笑著對我說,「有的人在生活壓力過於大或者說受著某種事物的影響的時候,會產生一種逃避意識,這種意識體現在比如說有的小孩子一考試就會頭疼,一到了期末或者中考高考就會不停的生病,嚴重的還會大小便失禁。」

  「不過也有人。」他看向我,「會選擇沉默,關起來,再直白一點,就是睡眠,不停地睡。從我們理解的角度,這是他的大腦本能地在拒絕進入意識清醒狀態,因為一旦醒來,就意味著要面對。」

  「薄顏,你得配合我們,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很快就會好的。」

  夢裡他的臉孔逐漸模糊,聲音也漸漸遠去,最後我猛地清醒,像是經歷了一場催眠,渾身上下都是黏黏的汗,看著外面的陽光,竟然已是傍晚。

  這個夢讓我全身都像是經歷了一遭抽筋拔骨,我翻身下床,出去外面的陽台拿了一件外套,轉身卻看見隔壁陽台蕭里也走出來,大冬天的嘴裡還叼著一根冰棍,看見我的時候,挑了挑眉。

  隨後他身後走出來一個女生,看起來是昨天夜裡帶回去的網紅,網紅看見我也認出我了,但她並不知道我是薄謄的妹妹,反而指著我說,「咦,你的薄家大少呢?」

  我心口一刺,沒說話,卻聽見蕭里說,「別管,她男人永遠都不一樣,你以後多學學。」

  他說話是帶著笑的,卻無比傷人。

  我一眼看去,他們兩個人就這麼隔著半空一米的距離,就在對面陽台出聲笑,不知是嘲諷,還是純粹的好玩。

  我的心在視線觸及到蕭里那張臉的時候,忽然間開始火辣辣的疼。

  像是被人對半撕開一樣。

  我沒說話,把別的衣服也收下來,對面網紅以為我也是被薄家大少帶回家的外圍,沖我笑,「姐妹,怎麼不說話啊?我們鄰居呢,真巧。」

  我紅著眼睛回頭,「誰跟你是姐妹?」

  網紅沒想到我態度這麼怪異,愣了一下,隨後嘲笑道,「喲?看不起誰呀?以為自己很高貴嗎?」

  我沖她笑,那笑聲聽著實在是歡,「別呀,真要算姐妹,你還得喊我一聲姐姐。」

  那網紅幾乎是在一個瞬間變了臉色,隨後抬頭去看蕭里,大抵是不相信我以前和蕭里也有過來往,看見蕭里微微變了的表情,她立馬指著我罵道,「你他媽圈子萬人睡啊!」

  我抬頭去看蕭里,男人眉目精緻,聽見他身邊人拿這個詞攻擊我,跟沒聽見似的,還帶著笑,相當惡劣。

  那表情讓我整顆心都寒了。

  怎麼會有人無情到這種地步……

  手指都在抽搐了,我對於那個網紅接下去的罵詞統統當做沒聽見,顫抖著拽下衣架掛著的外套直接從陽台離開。

  背後蕭里的臉色像是覆著一層冰,我今兒也算是見識到了,原來有人可以把無情無義這四個字演繹得如此淋漓盡致。

  我還圖什麼?我還在犯賤圖什麼?

  一言不發地忍著心口刺痛回房間,我還能聽見隔壁陽台繼續傳來的罵聲。

  「蕭里,她是誰?這麼囂張?給男人睡遍了還這麼不得了的樣子!」

  蕭里沒說話,我一個人縮進被子裡給顧歷川發了個消息,我說,有空出來談談。

  哪怕沒有蕭里,我也該和顧歷川分手了,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我們早就變質了。

  可是顧歷川沒有回,我等到第二天早上,他才回了一條,好。

  原來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實在是忍不住,我就和小梨頭說起了這件事,小梨頭在一邊嘖嘖稱奇。

  【小梨頭:什麼鬼?蕭裡帶回去的女人居然罵你?】

  【小梨頭:我他媽呵呵了,她算什麼?一個照著你整容的網紅,也有資格敢罵你?】

  【薄顏:算了。都是女人。】

  【小梨頭:笑死我了,這種沒腦子的女人蕭里也吃得下去?他最近口味這麼油膩的啊?】

  【薄顏:哈哈哈哈你的三百六十度罵人太屌了。談吐分我點,撕逼的時候用。】

  【小梨頭:你下次把她叫到我面前,我倒要見識見識她多高貴,連著蕭里我一起打!】

  【薄顏: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發完才知道發錯了,發進群裡面了,趕緊撤回。

  【陸在清:???】

  【顧歷川:????】

  【江凜:幾百年不知道薄顏能笑得這麼開心?】

  【陸在清:懷孕了就直說,撤回幹什麼,我們幫你想辦法啊。】

  【薄顏:小陸子你是不是,沒被熟人打過?】

  【陸在清:喲~顏姐兒,笑這麼開心發生什麼事了?】

  【小梨頭:開心個毛啊,我們顏姐兒被一個網紅指著鼻子罵。】

  【江凜:牛bī啊,敢當著薄顏的面。】

  【陸在清:名字叫什麼?我去問問。】

  【小梨頭:就昨天蕭裡帶回去那個。】

  【蕭里:……】

  【蕭里:想幹嘛?我家就在你家隔壁,你要麼進來跟這個網紅正面撕逼一下?】

  我幾乎是被蕭里這句話一下子點燃了,所有的怒氣在這個時候爆發,包括無處可說的委屈。

  蕭里,我跟你那麼久,我什麼人你再清楚不過,你縱容別的女人指著我鼻子罵,現在還要挑釁護短!

  我打字的手都在抖,我說,滾。

  說完我直接退了群,還哆嗦著眼淚往下掉,小梨頭趕緊過來私聊我,「沒事吧?彆氣啊,怪我提起這個話題,你別生氣。」

  我想說我沒有,可是我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陸在清也來私聊我,問我怎麼回事,我也沒回,就縮在被窩裡。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被放大了無數倍,蕭里,認識五年,哪怕是條狗也不會讓人這麼侮辱!

  後來外面有人踹門,聲音巨響,我沒去開,那人就直接按了我們家的密碼鎖,滴一聲,開了。

  我的心揪成一團,可是蕭里大步走進來,那眉梢眼角相當俊美,可惜了冷得像冰,他直接走進我房間,看見在床上抱著手機哭得我,開口就是嘲諷,「怎麼,長膽子了?」

  我沒說話。

  「密碼鎖兒還是我生日呢,顧歷川天天按著這個數字回來,頭上的帽子能有一個草原了吧?」

  我瞳仁狠狠一縮,蕭里上前將我按住,「薄顏,幾個意思?」

  他問我群里罵他幾個意思。

  我掛著淚花兒沖他笑,「就字面上的意思。」

  「這意思是不開心?」

  蕭里眉目嘲諷,笑得尤為開心,「她也沒說錯啊,薄顏,你這麼著急跳腳幹什麼?」

  沒說錯。沒說錯……

  我整個人氣得發抖,狠狠推開他。蕭里大概是沒想到我會拒絕他,從當了他小三那一刻開始我就沒有拒絕過他,如今卻突然間把他推開。

  這個動作卻像是一把火把他的怒氣點起來了,蕭里反手把我壓在床上,我掙扎,「你放開我!」

  不要拿你碰過別的女人的手……

  蕭里沒聽,他給我的氣息和薄謄以及顧歷川的完全不同,兇狠,冰冷,如同野獸,毫無招架之力。

  滾燙的眼淚從眼眶落下來,滴在蕭里的手背上,他像是觸電一般渾身一驚,將我身體翻過來。

  我流著淚,恨他,更恨自己的不爭氣。我說,「你知道我愛你,你也知道我輸給你,我都這樣了,你何必再來踩上一腳?蕭里,看我為你魂不守舍,看我為你痛苦,是不是特別好玩?」

  蕭里沒說話,只是瞳仁緊縮幾分,隨後又恢復了不屑一顧的做派,「薄顏,我求你愛我的嗎?」

  是,是我活該,是我親手給他傷害我的權利,我有什麼資格叫冤?

  他嘖了一聲,「有委屈,當面明說,對我不爽,就對我說。背地裡不要在那裡拉幫結派逼逼。薄顏,你這種女人,在我眼裡,和黛西沒區別。」

  黛西,他帶回去那個網紅叫黛西。

  蕭里過來大概就是警告我這一句話,隨後走了,我有多撕心裂肺,他都不知道。

  我淚眼朦朧看著他走遠,背影在我眼裡被視作天塌。

  從那之後我很久沒有在和蕭里聯繫,小梨頭後來又把我拉回群里,陸在清幫著我鋪了幾句下台階的話,大家打打鬧鬧就又過去了。

  這圈子,知道我的,都知道我脾氣不好,圈外人說我騷,圈內人說我高冷,有求於人還一副跟大爺似的態度,幾百年見一次群里蕭里把我懟得急了眼,真是稀奇。

  然而蕭里卻當做沒事發生過一樣,整天群里不正經地說話。

  【陸在清:這群直接叫開車群吧。】

  【江凜:又裝逼了又裝逼了。】

  【小梨頭:嫖去呀,陸公子不是號稱這輩子沒啥愛好就愛嫖娼嗎?抓起來你就老實了。】

  【陸在清:嘖,賄賂一下你,回頭和你一起去行不行?咱倆隔壁間,你玩男人我玩女人。出來看誰寫的讀後感字數多。】

  【蕭里:要死了,帶壞小梨頭,不怕被費矢打死?】

  【江凜:有道理,我去把費矢拉進來。】

  【小梨頭:別別別!江凜爸爸!算我求你的!我小叔要是知道我和你們聊天這樣,絕對要把我關禁閉!】

  【江凜:晚了,我截圖給他了。】

  【小梨頭:江凜你這狗搓!這周末酒局我和你拼了!!】

  【您的微信好友『費矢』已加入群聊】

  【小梨頭:……】

  【小梨頭:小叔晚上好,早點休息睡覺呀~】

  【陸在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秒慫!】

  【蕭里:小叔晚上好。】

  【費矢:怎麼,平白無故多了個蕭里做侄子?】

  【江凜:小叔晚上好。】

  【薄顏:小叔晚上好。】

  【費矢:……你們玩隊形?】

  百無聊賴地看著屏幕,微信里也沒有可以聊天的好友,我嘆了口氣,正好看見小梨頭切換群聊來私聊我,估計群里有費矢,她也不敢太囂張。

  「我小叔下半年結婚。」她彈了一通視頻電話給我,一接通就是哭得紅彤彤的眼睛,我忽然間想起一句話,你永遠無法想像隔著手機給你打字的人是什麼表情,或許前一秒和你哈哈大笑,下一秒卻在偷偷落淚。

  網絡虛擬社交,總是要端出無數個面具,就像我和蕭里在群里的一來一往,淡漠,又像個路人。

  「你還在想你小叔啊?」

  我又嘆了口氣,可惜了隔著屏幕不能摸摸她,「別委屈了,世上好男人除了你家小叔還有呢。」

  「你應該這麼說,世上好男人除了費矢蕭里陸在清江凜還有很多……」小梨頭擦了擦眼睛,「唉,儘是渣男。」

  「顧歷川呢?」我樂了,「沒把他算進啊,好歹也是群成員。」

  「顧歷川不是好男人的標杆嗎?」小梨頭看了我一眼,「別把他和那群人渣放在一起。」

  我沉默了很久,抬頭看著小梨頭,壓低了聲音,「梨頭,我覺得顧歷川外面有人。」

  這句話一出,視頻對面的費璃臉色直接變了,她瞪大了眼睛看我好久,忽然間喃喃著,「完了,真的假的?要我幫你去查查嗎?」

  我搖搖頭,「我想分手了,理由就說他太媽寶了吧,給彼此留條活路。」也是給我自己留活路。

  小梨頭有點惋惜地看著我,「你們倆在國外兩年也不容易,唉……」

  我沒說話,忽然間就想到了這兩年我去國外避風頭了,蕭里呢?蕭里去國外做什麼了?

  我下意識開口問,「梨頭,蕭里也走了兩年?」

  「是啊,一點風聲都不漏。」小梨頭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們大家都不知道他那兩年幹嘛去了。」

  我也沒想明白,我走是我的事,怎麼我一走,蕭里也跟著沒聲音了,我回國,蕭里也回來……

  「陸在清說的感覺沒錯。」小梨頭換了臉色看著我,「顏兒,我真覺得你和蕭里站一塊的時候,特別有感覺。」

  我臉色一變,如同踩空一級樓梯。

  小梨頭看我表情,自己也跟著表情都不對了,她猛地捂住嘴巴,聲音還是漏了出來,「顏兒你……你……你不會……」

  我沒說話,只是直愣愣看著屏幕上的她許久,驀地,眼眶紅了。

  小梨頭胡亂地安慰我,「別哭啊,唉,搞不懂你,那你也別哭啊……難怪蕭里說你的時候你那麼生氣,我替你罵他去。」

  「別去。」

  我隔了好久才出聲,聲音竟是嘶啞的,我說,「沒事,時間長了,我就淡了。」

  費璃隔著屏幕怔忪地看著我,大抵覺得感同身受。

  我從來沒有主動開口和別人說起過我和蕭里的事情,對於這份感情的守口如瓶程度已經超出了我的想像,我顧忌自己的名聲,更顧忌他的名聲。

  可是到頭來,在他身上摔了狠狠一跤,遍體鱗傷的時候爬起來,還要捧著一個稀巴爛的心奉上去,落淚的時候被安慰幾句便要立刻開懷笑,生怕人家不喜歡我的殘破。

  小梨頭拉著我和我絮絮叨叨談了很多,到後來我睡著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切了通話,我這一覺睡得很長,長到時光盡頭又夢見那個對我說滾的男人,他站在我彼岸,眉目冷漠,開口已是利刃出鞘,將我扎得血肉模糊。

  「薄顏,不要拿你的身份來掂量薄悅,我,最噁心你的自作多情。」

  「炮友就是炮友,想上位,你把你自己當什麼東西?」

  我後來驚醒,一室陽光,卻身體冰寒。

  手下給我發了個微信說今天廠里出新款,找了網紅拍模特買家秀,讓我過去把把關,我隨便整理收拾了一下,挑了一件薄風衣套在身上就出門,出門的時候才知已是深秋,這季節我的打扮顯然有些單薄。

  一路忍著寒冷來到了廠里,卻看見門口停著我最熟悉不過的三叉戟。

  四個八的瑪莎拉蒂。

  囂張到不能再囂張的作風。

  我愣了愣,抬頭就看見蕭里摟著那個黛西走出來,看來我下面的人找的網紅是她。

  想想她也的確是個會炒作自己的網紅,興許以後往上爬還能有點商業價值。

  我沒說話,卻正面和他們迎上。

  蕭里眉梢一挑,丹鳳眼眯起來的時候,便又擺出了那副不拿正眼看人的態度,尤為自私和冷酷。身邊的黛西一見我就笑了,笑聲嘲諷,「怎麼?也是來拍片的?」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將拍片這兩個字說得尤為用力,我微微皺起眉毛,沒說話。

  遠處的小玉看見我,上來對著我打招呼,「顏姐你來了,過來看看影棚。」

  我輕聲應了一聲,黛西看樣子是不敢相信,看著我無視了她遠去,在我背後又叫住我。

  大概是蕭里在她身邊,所以她也不怕什麼,直接叫我,「你是這裡的什麼人?」

  我勾了勾唇,「打工的。」

  「喲。一個打工的這麼大氣勢?」

  黛西一聽我是打工的,直接上前來,「也是過來拍的?我告訴你,可以滾了,這兒,都是我接的單子。」

  「拍個買家秀就說是買家秀,接單子,跟出去賣的小姐似的。」我笑得凜冽,「你以為你是這兒的老闆?來指手畫腳?」

  「你他媽!」黛西看樣子是想來撕我的臉,我想到了上次是YOYO,然後對比了一下眼前的黛西,心說還是YOYO好多了,起碼……人家整得更好看一點。

  輕輕鬆鬆躲過黛西的一巴掌,我用同樣的姿勢捏住她的手,我說,「蕭里還在呢?不怕他看見你這副樣子麼?」

  蕭里在後面笑著看我們,那眼裡風輕雲淡的似乎黛西把我弄死,他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我用力捏住了黛西的手腕,「少在這裡放肆,這不是蕭里的公司,你鬧兩下還能出名。」

  這話一出,黛西臉都白了,狠狠甩開我,「婊子一個還裝什麼清高!」

  我沒說話,只是笑笑,看見蕭里無動於衷的表情,我就覺得,我不管現在心裡有多痛,我都他媽得笑著。

  走進去的時候小玉輕聲問我,「顏姐兒,你和這個黛西有過節?」

  「沒有。」只不過睡過同款男人罷了。我壓低了聲音,「把黛西給我換下。」

  「那目前沒有……」

  我想了想,「叫YOYO來。」

  「YOYO?上回罵咱假貨那個?」小玉嚇了一跳,看了眼身後沒人跟著才說,「確定嗎?」

  「價格往上開,她不會跟錢過不去。」我看了一眼小玉,「順路透露出去,我們把黛西換下來了。」

  讓黛西和YOYO這兩個女人撕逼去吧。

  蕭里應該也挺樂意見到有女人為了他撕破臉皮的,而我,就不摻和了。

  進去看了一圈影棚,我把背景板換成了全黑的,我說,「打光和影子不會協調的話,就去抄襲一下最新一期《vogue》,他們這次的創意挺不錯的。」

  旁邊幾個攝影師都說好,我說,「對了,這次的衣服,印花上面要注意一點,不要一洗就掉了,那樣假的明顯。vetements的針織是以七個針腳開始的,我們這裡最多五個針腳,所以不夠緊密,回頭我去進購一下機器。」

  做假貨能做到我這個專業認真的水平,估計也是業內的超一線。

  等我開完會出來的時候,黛西站在門外,心情不是很好,估計是要換人的消息傳過去了。可是這一次,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蕭里就先說話了。

  「薄顏,是你把黛西換下來的麼?」

  我動作一僵,手指有些發顫。

  他就這麼眯著眼睛打量我,似乎是毫不在意我的緊張,「本事挺不錯的,就這麼直接換下來,看來賺的錢很多,重新拍一次也不在意?」

  他這是已經數不清第幾次在我面前,替另外一個女人說話了。

  而我,竟然一丁點反抗的力氣的都沒有。

  我那麼努力在別的女人面前裝出一副刀槍不入的樣子,可是偏偏他這樣一個眼神,就能把我所有的堅強都變成笑話。

  蕭里大概是對我的沉默察覺到了厭煩,隨後嘖了一聲鬆開我,他走的時候那眼神冷淡無波,黛西扯氣高昂地挽著他轉身,仿佛打了一場勝仗。

  明明把她換下來的人是我,可是輸的人也是我。

  我沒說話,看著蕭里走的背影,手指根根攥緊。

  ******

  YOYO那邊很快定了下來,說要來試拍,我把一切事物推給小玉,自己約了人出門,又正好碰上小梨頭打電話給我。

  她讓我去費家接她的時候,我停車在費家的花園外面,打了幾個她的電話,她沒接。

  不過我和梨頭很熟,走進去也沒人攔我,剛推開門,就看見了梨頭抹著眼淚從樓上走下來。

  我一愣,見她也哭得一頓,啞著嗓子沖我道,「你來了?」

  我沒說話,轉頭去看二樓的費矢,男人穿著一件白襯衫,一張俊臉冷酷到了極點,看見梨頭哭著走到我身後的時候,眼睛微微眯起來。

  他開口卻是冠冕堂皇的一句,「多謝你平時照顧她。」

  可這語氣里總還帶著些奇怪的味道。

  我嗯了一聲,拉著費璃往外走,結果費璃像是發了狠,衝著費矢道,「少在這裡裝什么正人君子!我用不著你來管!」

  說完拽著我直接走出費家的門,我回眸看見費矢那幽深的眼光,像是一頭……彎月下暴怒的狼。

  小梨頭坐上我的車,我嘆了口氣往外開,開到一半梨頭愣住了,「你……你什麼時候買的車?」

  「我哥給我買的。」

  「哦,薄謄啊。」

  梨頭轉過頭來看我,擦乾了眼淚,「我以為你不會開車呢。」

  「會,只是不開了。」

  我撞過一個人。

  而且逃了。

  我花了點力氣把回憶壓下去,隨後對著小梨頭笑笑,「怎麼回事呀,和你小叔吵架了?」

  「我不想再喜歡他了,好累。」小梨頭喃喃,「反正也等不到天亮。」

  我看著她的臉,忽然間想到了自己。

  從最初喜歡蕭里開始,我有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呢?

  有,肯定有,可是我什麼都忍住了。

  我把小梨頭接去了自己家裡,閒著沒事就做菜,結果這個時候正好我們家有人敲門,小梨頭去開的門,隨後不過幾秒,我就聽見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黛西的哭喊聲傳來的時候,我又一不小心把手指切傷了,上面的刀疤剛剛好,下面又多了一條新鮮的血痕。

  我來不及管,就看見小梨頭站在門外,她世家千金,這圈子裡無法無天慣了,想動她的人不少,敢動她的卻一個都沒有,因為她背後的費家。

  就像我背後的薄家一樣。

  黛西捂著被小梨頭打得半邊臉,指著她,氣的手指都在哆嗦,「你是誰?你居然敢打我?」

  「你又是誰?」小梨頭眉毛一挑,「哦我知道了,黛西吧?喲,是不是你上次罵我們家薄顏呀?」

  黛西臉色一白,隔壁蕭里走出來,看見我們三個人站在門口的時候,眉毛明顯皺起來,「怎麼回事?」

  「蕭里,我只是想請隔壁的那位小姐過來吃個飯,但是沒想到她朋友開門就打我……」

  「吃飯?」小梨頭跟聽見笑話似的,「你誰啊?我們家薄顏和你認識麼,非親非故少在這裡裝好意。假惺惺的喊人去隔壁吃飯,嘚瑟你睡了個了不起的男人是不是?」

  黛西表情都扭曲了,指著小梨頭,被她一通罵下來,竟然不知道如何辯解,於是撲進蕭里的懷裡,「蕭里,她們不講道理。」

  我站在門口,手指還在滴著血,看見蕭里的時候,心臟打結扭曲一般疼痛。

  蕭里看著我,又看了眼黛西,說了一句,適可而止。

  也不知道是在警告誰。

  黛西還哭得抽抽搭搭的,「蕭里,不要生氣,我也沒想過會惹她們不開心……」

  小梨頭性子直,直接翻了個白眼,「唉呀媽呀看不下去了,我接下去台詞都給你想好了,是不是要說你不是故意的,然後先主動給我們道個歉啊?」

  黛西哭得一頓,小梨頭咯咯笑起來,「別逗了,姐們兒,蕭里喜歡薄悅那樣的,哪兒輪得到你?沾著點甜頭還不趕緊供起來,這麼囂張,小心哪天被蕭里一腳踹了,別找我哭啊。」

  黛西眼睛血紅,抬頭去看蕭里,但他一臉冷漠,似乎並不想為自己辯解。

  也是,蕭里一生玩世不恭,從來不想解釋,也不屑解釋。他就是這麼一個人,也不會標榜自己是個好男人,用我曾經形容他的話來說,就是個堂堂正正的人渣。

  僵持這麼久,我上前嘆了口氣,「你走吧。」

  手指頭還在流血,我放到門把上的時候,蕭里眼睛一眯,「新的引起人注意的手段?」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手上的傷。

  但我覺得手上的疼根本抵不上我現在心口的刺痛。

  我扯了扯嘴角,臉色蒼白笑了笑,「不好意思,礙著您眼了。」

  蕭里冷笑了一聲,我關上門,把他意味深長的視線隔絕在門後面,再後來,我和小梨頭吃完了整頓飯,兩個人心情都不是很好。

  她因為費矢,我因為蕭里,於是我們決定去買醉。深夜裡剛到了linx坐下,就有小帥哥走上來,「顏姐。」

  這兒的牛郎還是挺帥的,我拉過幾個幫我拍買家秀,一來一往也熟了。

  葉宓笑看我,「帶你朋友來了?」

  葉宓是這兒一個相當有名的牛郎,雖然是牛郎,但他有一大幫富家千金追在屁股後面,吊女人手段高超,難聽點說,就是天生的男公關。

  小梨頭和葉宓說了自己喜歡什麼樣的,還沒來得及自報家門,葉宓就打了個指響,「聽你的形容像是費城集團的總裁費矢那樣的啊,我們這兒有照著他整容的。」

  說完就走上一個跟費矢有七八分像的男人,媽的整容技術就是厲害,我眼睛都直了,「真的挺像。」

  小梨頭趴在我肩膀上,「完了,說好的要走出費矢的陰影,怎麼換了個牛郎還是跟他一模一樣的!」

  她嘴巴里說說不喜歡,可是等到那個「費矢」坐下來的時候,又很沒骨氣地軟了。

  我坐在一邊看著她笑,隨後起身。

  葉宓跟在我身後,走到廁所的時候,我回頭笑著看他,「怎麼,要跟我一起上廁所?」

  葉宓站在那裡,一身執事裝,淺金色的發往後梳起,相當有英國紳士的味道,他盯著我的臉說,「你和顧歷川分手了?」

  不愧是老江湖,一眼就能看出個七七八八。

  我嘆了口氣,「快了。」

  「你出軌了?」

  「……」我沉默許久,終於承認,「是的。」

  葉宓沒說話,從兜里摸出一包煙,點燃了吸了兩口放在我嘴邊,他說,「看你的表情,又回到了兩年前。」

  兩年前,我還給蕭里當情人的時候。

  我低笑,「行家。」

  葉宓過來摟我,他的聲音摻著酒意,將我壓在牆上,酒吧里來來往往這種場景不要太多,都沒有人當一回事。

  我沒說話,也沒動,直到後來耳邊傳來另外一聲清冷的笑。

  抬眼的時候,蕭里正指尖燃著煙站在我旁邊,我一驚,想要推開葉宓,結果男人壓低了聲音問我,「就是他嗎?」

  我來不及辯解,蕭里的手沖我抓來,一把將我從葉宓懷裡扯出來,很用力,一丁點都不憐惜。

  葉宓在我背後似笑非笑地對我眨眨眼睛,我整個人被蕭里用力一帶,轉身就被扯進了後面的安全通道,隨後蕭里輕輕鬆鬆一腳踹過去,大門就這麼嘭的一聲被關上。

  安全通道里隔絕了酒吧外面一片喧囂,透著昏暗的光,我倒退兩步,蕭里欺身而上,嘲笑聲在我耳邊,「薄顏,這麼饑渴,連酒吧里這麼髒的男人也要?」

  我沒說話,呼吸卻沒由來地急促。

  蕭里用力貼住我的脊背,手指按住我的脊椎骨,嶙峋的凸起,貼合他指紋的脈絡,連帶著我細瘦的魂魄一併發抖。

  蕭里說,「薄顏,你犯不著成天這樣晃來晃去噁心我。」

  我眼睛血紅,可惜了燈光昏暗看不出來,「是麼?您別多想,蕭里,我已經沒有兩年前……」

  話音還沒落下去,滾燙的吻將我的嘴巴直接堵住了,他像是撕咬一般用了力氣,我全身都發顫,蕭里,這算什麼!你現在這樣又算什麼!

  「既然你這麼喜歡一次次來我面前博取我的關注,薄顏,我送你一槍怎麼樣?」

  他直接撕扯著我的衣服,部分肌膚暴露在空氣里的時候,我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想叫,又被他按住脖子,「叫啊,我不介意叫人圍觀,你是不是也覺得人多很刺激?」

  在這裡?!我驚恐地睜大眼睛,蕭里的臉在陰暗的光線下妖孽如斯,嘴角凜冽的笑讓我觸目驚心。

  不,不可以!

  我想要掙扎,卻被蕭里狠狠按住,他將我頂在牆上,背後一片粗糙的水泥牆,隨後男人滾燙的體溫朝我襲來,他粗喘著氣,在這昏暗的過道里尤為性感。

  我一直覺得蕭里身上有著兩種極端,又艷又妖,偏偏又極為冷淡,他此時此刻在我耳邊喘著氣,嗓音低啞,「要不是你的身體還不錯,我真的不想碰你這具被人玩爛的皮囊。」

  我心口如刀割過,「嫌我髒就別……」

  他在我還沒說完話的時候用力掐住我的脖子,隨後笑,那笑聲跟妖孽似的,一雙明晃晃的眸子,冷冽又荒唐,在黑暗裡像是發著光。

  他說,「薄顏,我說過了,你這種欲拒還迎的招數我已經看膩了。」

  說完他用手挑起我的衣服,另一隻手將我全身按住,我奮力反抗,恐懼感在這個時候升到了頂峰,我全身哆嗦著,「蕭里,別在這裡……」

  這裡隨時都會有人走進來,萬一被看見了怎麼辦?

  而且這種地方……他分明就是在羞辱我!

  蕭里嘖了一聲,手指掠過我的眼角,觸到了濕熱的淚,他帶著笑氣的聲音在我耳邊,「不,我覺得你……挺歡迎我的。」

  我來及解釋,想要尖叫,他放肆地笑,「薄顏,想被圍觀嗎?」

  我將半聲尖叫硬生生壓進喉嚨里,隨後刺痛傳來,我沒忍住,熱淚落下,蕭里用力掐著我的腰,我全身都在瑟瑟發抖,我說,「蕭里,求你……求求你別這樣……」

  在外高冷又無法無天的薄家大小姐,原來在過道里被一個男人可以羞辱成這樣,不留一絲尊嚴,徹底踩碎。

  外人若是知道了大抵會拍手稱快。

  可是這事情降落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只覺得痛,身體痛,心更痛。這一場歡愛,他連以前床上習慣性跟我溫存地演戲都懶得演了,卸下面具,冷漠無疑。被迫承受的那一切,都以一千百倍的方式加大注入我血液里。

  我喉嚨里溢出破碎的嗚咽,「蕭里……放過我吧,我滾的遠點好不好?算我求求你……」

  我後來不停地和他道歉,不停地說我錯了,我滾,我再也不出現了,可我不知道為什麼,每說一次對不起,蕭里眼裡的殺氣就重上一分。

  淚眼朦朧里我看見我的世界在漸漸傾塌,所有的光線都在扭曲傾仄,蕭里的溫度在我身體裡,帶著令人覺得刺痛的滾燙,燙的我靈魂都在發抖。

  他說,「薄顏,別在這裡裝什麼委屈。最先勾引我的人也是你啊。」

  我錯了,蕭里,我真的錯了,你放過我行不行?

  後來結束的時候我腿一軟直直跪下來,靠著牆,不停地喘氣。

  我控制不住我的眼淚,瘋狂地向外湧出,一滴一滴落下來,而抬頭卻望見蕭里整理好了衣襟,一張餐巾紙細細的擦了擦髒的地方。隨後就這麼,隨意地丟在了我面前。

  我的目光隨著那張輕飄飄的紙緩緩落在地上,隨後,蕭里一把捏起我的下巴。

  「薄顏。」他喊我名字,我魂魄都在出竅。

  「這輩子,只有我能讓你這樣,也別說我殘忍,薄顏,是你離不開我的殘忍。」他壓低了身子,弓著腰湊近我,咧嘴笑了笑,「是不是很喜歡被我侮辱的感覺?跟別人做愛都沒勁透了吧?巴不得變成蕾絲邊了吧?」

  我眼睛血紅,蕭里卻在此時站起身子來,抽身而退。

  「薄顏,我太懂得你底子有多爛了。」蕭里笑著對我說,「我承認我對你有好感,畢竟做了那麼久的炮友,也是念舊情的。但是好感,哪怕是愛,在我這裡,從來都不作數。」

  他無所謂,什麼牽制他,他放棄什麼。

  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樣渣到骨子裡,生來就是個渣男,甚至懶得給自己洗白。

  他就這樣,不愛滾蛋。

  我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蕭里什麼時候走的我也不知道,我將自己圈起來縮成一小團,仿佛這樣就能汲取熱度似的。

  後來,門外有人推門進來,我的心跳猛地加速,抬頭卻看見葉宓的臉。

  他扎著金色的小辮子,手裡拿著一件寬大的披風,扣子一扣能把我整個人脖子以下到腳踝都包起來。

  他把披風披在我身上,看著我這幅樣子,兜里摸出一包餐巾紙,「一百塊錢一包。」

  我掛著眼淚看他,「帳單送到小梨頭手裡。」

  「得。」葉宓盯著我的臉,把餐巾紙遞給我,「擦擦。」

  我狠狠擦了擦眼淚,隨後抬頭問他,「我的妝花了嗎?」

  葉宓笑了,「沒有,遮瑕力和持久力挺強的。」

  我想起露華濃國外官網上的產品英文寫著跟我老公愛愛兩小時都沒掉,後來老公糊了我一臉的時候妝也還在的那個評論。

  我也跟著葉宓笑了笑,想站起來,但是沒成功。

  葉宓嘆了口氣過來扶我,一邊扶我一邊說,「顏姐,你多大了。」

  「二十四。」我看向葉宓的臉,「你其實沒必要喊我顏姐。」

  「我和你一樣大。」葉宓扶著我出去,開門的時候有人好奇地往我們看了一眼,發現是酒吧出名的牛郎葉宓和薄家千金,一個個都立刻把脖子縮了回去,我知道背地裡肯定又得颳起一陣小風,但我懶得去管。

  蕭里都不在意,我在意什麼?

  我沒有回卡座,葉宓派人幫我去和小梨頭打了個招呼,隨後送我上車,他發動車子,我說,「你沒酒駕吧?」

  葉宓笑了,「沒有。」

  我看著他手下的車標,心說現在當鴨子也這麼有錢,我哪天賺錢累了也不如乾脆下海出台算了,躺著都能掙錢。

  葉宓把車子開到了薄家,我一般不會來,但是他顯然不知道我家內部狀況,把我送進去後,薄謄開了門,還在玄關看了我們好一會。

  他後來才慢悠悠道,「你怎麼來了?」

  「我……」酒喝多了有些頭暈,我靠在葉宓懷裡,身後男公關笑得優雅得體,「客人喝多了,我送她回來。」

  「哦。」薄謄低低應了一聲,我走進去,葉宓就在身後對我彎腰鞠躬,「感謝客人的小費。」

  說完就轉身走了,作風倒是乾脆利落,薄謄把門關上後,盯著坐在沙發上的我好一會。

  他看見了我脖子上的吻痕,眸光有些冷,「你找了男公關?」

  我道,「嗯,叫他陪我和小梨頭喝酒了。」

  得知還有別人在場,薄謄臉色微微好了點,隨後道,「怎麼披著披風?」

  我扯著嘴角笑了笑,「酒吧主題派對。」

  薄謄顯然沒信,但也沒拆穿我,我上樓後把披風丟在門外,薄謄拿了就直接丟盡了垃圾桶,他向來不喜歡家裡有別的東西。

  洗澡的時候,我摔了一跤,薄謄衝進來,看見浴室里熱氣氤氳,一片朦朧中我揉著自己的腳踝,他後退幾步道,「聲音輕點,爸媽睡了。」

  我低下頭,輕笑,「那是你的爸媽。」

  不是我的。

  這個家,從來沒有我的位置。

  薄謄察覺出我喝多了耍脾氣,按著眉心,「我只是提醒你一句,爸媽要是知道你大半夜喝多了突然回來,肯定會鬧。」

  「哦。」我就這麼應他,可是站不起來,腳踝扭了。

  薄謄發現了我的痛處,過來扶我,可我沒穿衣服。

  我遮著自己,「我沒事……」

  「我真要下手。」薄謄轉過眼來,眸光輕嘲,將我抱起放進了浴缸里,「上次就不會停止了。薄顏,我還沒喪心病狂到真的和自己親妹妹發生點關係。」

  我沒說話,眼淚卻沒忍住。酒精作祟後所有的情緒被放大了無數倍,我哭著說,「薄謄,我想和蕭里斷了。」

  不是顧歷川,是蕭里。

  薄謄愣了愣,隨後道,「你開心就好。」

  我沒說話,抱著自己在浴缸里壓抑著哭了一場,薄謄站在那邊很久,後來水溫冷了,我打了個寒顫,他幫我重新放熱水。

  薄謄憐惜我,和情愛無關,只是我們喜歡曖昧,所以一直保持著這層關係沒把紙捅破。

  我說,「你出去吧。」

  薄謄沒說話。

  我又說,「我沒事。」

  薄謄這才開口說話,「薄顏,你和阿顧姑且還沒分手吧?後天顧歷川母親生日,邀請了我,有沒有邀請你?」

  我哭得一頓,猛地抬起頭來。

  他母親生日?沒有……邀請我。

  此時此刻我的腦子胡亂一片,薄謄一看就看出來了,他對我說,「阿顧叫了大家。」

  大家裡面唯獨沒有包括我。

  這不像是顧歷川會做的事情。

  「生日請客,消息是微信群發的。」

  薄謄把手機掏出來給我看,隨後道,「你說是不是有人幫他發的?」

  「也許是他媽媽不喜歡我這個未來兒媳婦?」聽到薄謄這麼說,我倒想到了這個可能,心說沒準呢,上回不是掛了他媽媽打來的電話嘛。

  但是反應過來我又指了指大門,「你要看我洗澡到什麼時候?」

  薄謄盯著我的身體,隨後支起身子來,「我只是過來跟你說一聲,正好他明天約了我,我帶你一起去吧。」

  他沒回頭,「該說的事情也該說清楚了。」

  我沒說話,縮著脖子泡在水裡,氤氳的熱氣模糊了我的視野,薄謄的背影也變成了一片混沌。

  後來我在薄家過夜,居然難得地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剛從床上臥起,薄謄就推門進來。

  我抓起菸灰缸砸過去,被男人輕輕鬆鬆接下,我說,「沒敲門別進來,不懂規矩?」

  薄謄沒說話,上上下下看我一眼,那眼神平淡無波地像個性冷淡。

  他說,「快點穿衣服,等了你三個小時了。」

  我一愣,去看枕頭底下的手機發,才發現已經是下午,大概離他和顧歷川約好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我說了一句稍等就開始整理自己,半小時後我化著淡妝出門,出去的時候正好遇上了我所謂的父母親。

  薄梁和成秋水。

  薄梁也是個人才,自己家裡多了一個人都不知道,看見我和薄謄並排走下來的時候,他愣了愣,我走到他跟前,聲音冷漠地如同薄謄一般道,「父親好。」

  薄梁沒說話,旁邊的成秋水倒是笑了,「小顏,什麼時候來的?」

  我沒說話,直接走開了,餘光瞟見成秋水扭曲了臉色,靠著薄梁開始哭委屈,「老梁,你看看……我是不是又做什麼惹孩子不開心了?」

  我腳步一頓,回眸笑得諷刺,「您活著就惹我挺不開心的,要不,您改改?」

  「小顏!」

  薄梁被我這番無禮的話氣得臉色都變了,成秋水看好戲地靠在他懷裡,那眼神得意地望著我,我沒說話,只是扯了扯嘴角,「丟人現眼。」

  「你……你給我站住!」

  薄梁在我背後大喊,「薄家好好對你,把你養這麼大,你就是這麼對爸爸媽媽說話的?」

  「我說錯什麼了嗎?」

  我眯眼笑得更諷刺了,「小三上位,不知廉恥,要換別人早就閉門低調了,擱在薄家,薄悅的媽媽死了才一年,您就迫不及待娶薄謄的媽媽進門,不知道背後人家怎麼說我們的嗎?」

  薄梁被我氣得身子都哆嗦了,成秋水被我一併罵進,臉色當時就扭曲了。

  我沒說話,冷笑一聲,轉身就要走。

  薄謄在我背後道,「薄顏,你過了。」

  「不好意思,我就這樣。」我沒回頭,我覺得我眼中有眼淚要掉下來了。

  十年了,從來沒在薄家有過片刻的溫暖。

  成秋水和薄梁在我身後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我沒去管,只覺得腦子疼,走出去好遠,薄謄才追上來一把抓住我的手,皺著眉頭,「你對我媽有意見?」

  我笑了,「我對整個薄家都有意見。」包括你。

  薄謄沒說話,點了根煙去開車,坐進車子裡的時候,他來摸我,我才發現我整個人都在哆嗦。

  薄謄說,「以後別來薄家了。」

  我不知道是在跟誰慪氣,「本來就沒想回來。」

  他不說話了,自顧自發動車子帶著我往顧家去,可是到了那裡的時候,才發現顧家沒人。

  我和薄謄都愣了,他和管家說,顧少爺喊他來這兒碰頭的。

  管家只能無奈地說,十幾分鐘前顧少爺被夫人拉著出去逛街了。

  我嘆了口氣,又來了又來了。

  顧歷川的母親向來是最難搞的,被寵壞的女人,隨時隨地就有各種花招,顧歷川很顧家,父母是第一位,任何事情都可以推脫,唯獨父母的不行。

  我和顧歷川在一起的時候,顧歷川的母親就在背地裡給我使絆子好幾次,大概是看不爽我這個女人和她的寶貝兒子在一起。

  我對薄謄說,「看來得下次了,送我回去吧。」

  薄謄沒說話,應了一聲,又送我回帝景灣。

  可是到了帝景灣的時候,我敏感察覺到了事情有什麼不對。

  薄謄在我背後,將手覆上我的手指,我哆嗦了一下,將他甩開,隨後一下子拉開了指紋鎖的門。

  帝景灣的房子裡……有其他人的氣息。

  我和薄謄都愣住了,對視一眼,聽見了客臥里傳來一種……令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啊……嗯~~阿顧,好棒~~不行……」

  我渾身冰涼。

  我和薄謄走到客臥門口,我沒忍住,一腳踹開了那扇門。

  房間裡,顧歷川和另外一個女人赤條條的躺在床上,我愣住了,薄謄都跟著抖了抖。

  隨後,他伸手遮住我的眼睛,對我說,「別看。」

  我紅著眼睛從嘴巴里吐出幾個字,「噁心!」

  顧歷川和他老媽滾在一起!

  我簡直感覺要被一道雷劈中了!

  他老媽是顧歷川父親的第二任妻子,自然是三十歲出頭人妻的年紀,又貌美又成熟,不知道什麼時候和顧歷川勾搭在一起的。我會想起這陣子顧歷川和他媽媽的一切,忽然間明白了。

  一股寒意順著脊背往上爬,原來我就是個擋箭牌,擋住顧歷川和他媽媽的骯髒齷齪的事情,他甚至知道我不愛他,也仍是安安穩穩和我在一起,只是因為他缺個人在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顧歷川深夜必須回家,顧歷川接他老媽下飛機,顧歷川老媽的生日沒有邀請我,以及上次顧歷川喝多了半夜來找我,說被人背叛了……大抵也是因為這個老媽耐不住寂寞水性楊花。

  我一把扯開了薄謄的手,想衝上去,薄謄在我背後架住我,我指著顧歷川,手指一個勁地哆嗦。

  你……你……

  到頭來我紅著眼睛,捂著臉倒退兩步笑了笑。

  我說,「滾吧,別出現在我眼前。」

  他們甚至已經大膽到了來我的房子裡做愛!顧歷川表面上愛我,背地裡和他老媽怎麼說我都不知道呢!

  顧歷川看我這樣的表情,慌了神,「薄顏……」

  「別喊我!」

  我覺得噁心,胸口湧起一股作嘔的感覺。

  如此狗血又骯髒的事情被我碰上了,我原來腦子上早就有綠帽子了,顧歷川口口聲聲捨不得我,事實上呢!和他老媽,老媽!滾在我的床上!

  我很想砸東西,可是薄謄攔住了我,我像是突然間爆發了所有的情緒,覺得自己就像個傻bī,一舉一動都讓人看著笑話,我還內疚我對顧歷川的背叛,他倒好,一邊摟著我和我親密,轉頭去睡他的繼母!

  我曾經……那麼相信他。

  我歇斯底里地吼出聲來,「滾!滾!」

  顧歷川和他媽媽幾乎是落荒而逃,凌亂地穿上衣服往門口走,我現在巴不得去廚房裡拿一把刀子捅死他們,我說,「顧歷川,我們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以後江城,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顧歷川背影顫抖了一下,回頭看向我,眸光很疼,「薄顏,我可以解釋……」

  「解釋什麼?」我整個人被薄謄拽著,要不是這樣,我估計都衝上去和他們打起來了,我從蕭里那裡得不到愛,從薄家那裡得不到溫暖,連一直依賴信任的顧歷川,現在都要往我身上潑冷水!和平分手就這麼難嗎?我情願我什麼都沒看見,也不要這樣大跌印象!

  我忽然間覺得自己特別失敗,活了這麼久,小心翼翼地想要捧住自己的東西,可是到頭來什麼都沒有。

  我含著眼淚,聲音都是啞的,「還不快滾啊!要上床回你們顧家去!來我家噁心我做什麼!」

  顧歷川走了,我整個人失去了力氣滑下來,我說,「男人都是狗。」

  薄謄嘖了一聲。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連帶著之前在蕭里那裡受的委屈,難道我活該被辜負嗎?難道我只能落個孤獨一輩子的下場嗎?

  我哭,用盡一切和他推搡,「我身邊為什麼……為什麼都是這樣的人!」

  我知道我自己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可是想得到垂憐,就這麼……難嗎?

  若我現在放一把火把自己放進油鍋里烹炸燒個精光,倒也好叫我抽筋拔骨剝去一身這齷齪的皮囊,從此麻木不仁在人世間苟活。

  可我做不到,我再不是東西,我的心都是肉做的,我經不起這樣的翻轉,太傷人了!

  我接受不了這樣殘忍的現實。

  我到後來被薄謄拽到沙發上,我抽泣著捂住自己的臉哭,我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見他們拼命地要傷我,薄謄拽住我,他說,「你冷靜點。」

  我紅著眼,「我什麼都沒看見。」

  薄謄說,「對,什麼都沒看見。你和他和平分手了。」

  我哆嗦著,「我沒看見,我沒看見……」

  薄謄嫌我煩,直接抓著我的手把我按住,隨後過來吻我,我渾身嚇了一跳想推開,此刻大門卻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蕭里單手插兜里,另一隻手放在門把上,估計是聽見了動靜從隔壁過來的,嘴巴里還念叨著,「哭喪啊什麼事情哭這麼慘……」

  轉過臉來就看見我和薄謄親吻那一幕。

  那一刻,我如同猛地踩空一級樓梯,心臟讀秒,血液逆流。

  一股涼意沿著脊背慢慢的爬了上來。

  蕭里向來隨意自由出入我家,他也沒把我這裡當回事,尤其是發現我家密碼鎖還是他生日的時候。

  現如今他的破門而入,輪到了我和薄謄被他這樣當場抓住,劇情像是來了個大反轉,一開始的是顧歷川和他繼母,如今卻……變成了我和我哥。

  我自甘墮落地笑,原來我和顧歷川根本沒有任何差別。

  都是垃圾。

  薄謄聽見有聲音鬆開我,順手給我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淚,抬頭才發現是蕭里。

  那一刻,兩個男人的眼神無聲對視,蕭里倒是先咧嘴笑了笑,「打擾了?」

  後邊還帶著疑問的腔調,可那聲疑問怎麼聽怎麼嘲諷。

  我無數話語如鯁在喉卻吞吐不能,看見蕭里眼中的輕嘲,他甚至還吹了聲口哨,「不好意思,隔壁聽到你家聲音大,以為進賊了,過來看一眼。」

  他隻字不提為什麼會這麼從容地打開我家門,薄謄不用想就知道,蕭里知道密碼。

  他站起來,收拾了一下衣服,隨後道,「送你到這裡,我下去了。」

  「唉?」蕭里看見薄謄轉身要走,笑著喊住他,「薄少不多留一會?我倒是要走了,不打擾你們。」

  「不用。」

  薄謄吐出兩個字,隨後看向我,我坐在那裡,渾身冰涼。

  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蕭里才冷笑著摔上門,沖我走來。

  沖我走來,伸手抓住我的脖子,我說,「我沒有……」

  「薄顏,你真的每次都能刷新我對你的認知……」

  他幾乎是硬生生把這句話說出來的,我望著蕭里,心頭動盪。

  剛經歷一遭被顧歷川欺騙背叛的事情,現在轉頭就又被他如此嘲諷,我沒說話,眼淚倒是無聲地落了下來。

  「你的眼淚,我一滴都不想信。」蕭里嘖了一聲,「提醒過你多少次,你不怕引火焚身?」

  引火焚身便引火焚身吧,一把火把我燒光算了。

  我狠狠甩開蕭里的手,「既然要跟我陌路,現在貼上來算什麼?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對我舊情未了?」

  蕭里像是聽見什麼笑話一般笑了,笑起來的時候那雙眼睛尤為漂亮,卻異常凜冽,他的指腹用力擦過我的唇,隨後惡毒地說了一聲,「真髒。」

  我肩膀一顫,是,我是髒,可是蕭里,你又有多少乾淨!

  我一抬頭,蕭里就直接捏住我的下巴,「別拿你這種眼神看著我,薄顏,我跟你可不是一類人。」

  是,他放縱到底終無畏懼,而我呢?畏畏縮縮,有男人愛我,就要拼了命抓住,唯恐……唯恐手上一點溫度都不剩下。

  他不是喜歡我這副樣子嗎?喜歡我在別的男人那裡被人喊做女神,轉身卻在他這裡像一條狗一樣,所有人都差遣不動的薄家千金,心甘情願淪落他的情人!

  他不就是享受這種感覺嗎?

  我擦著眼淚,我說,「你走吧。」

  蕭里沒說話,那眼神盯著我,跟刀子似的,能在我身上扎出血窟窿來,「薄顏,你有點不知好歹了。」

  不知好歹?

  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視線都模糊了,「我不知好歹?可不是麼!我最不知好歹的就是愛上你!」

  「後悔了?」蕭里眯起眼睛逼問我,眼裡一片森然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