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晚晴失笑。
文湛隨即皺眉,「這樣?哥哥這麼調皮的?居然敢打雅雅?」
「哼!爺爺說,哥哥是……魔王,還說,爸爸,小時候也是……」一歲多的小女孩兒,說話吐字很清晰,只是大人的話還不能完全轉達。
文湛沒聽明白,看向穆晚晴,後者忍著笑解釋說:「你兒子確實有些手癢,成天不是爬上爬下地闖禍,就是把妹妹惹哭,前兩天,爸說他像極了你小時候,人狠話不多,是個混世小魔王。」
文湛一聽,皺眉,「我哪有?爸這純屬污衊。」
文江河正哄著孫子,聞言冷哼了聲:「誰污衊你了?你知道小時候為什麼讓你跟在老爺子身邊嗎?」
文湛沒吭聲。
穆晚晴好奇地回頭看向文江河,猜測道:「難道就因為他太調皮了,沒人管得住,所以被爺爺帶去部隊『馴化』了?」
她故意用「馴化」這個詞,又把文湛氣得翻白眼。
「你能不能對病人友善一些?我還沒恢復,你就這樣用言語中傷我。」文湛無奈地抗議。
文江河笑著回復穆晚晴,「你說對了。就是他太皮,鬼點子多,從小就厲害得很,老爺子說這要是不好好管教,以後就是紈絝子弟,再多家業留給他也會敗光。部隊那是什麼地方,再歪的苗子也能馴化得服服帖帖。」
原來如此。
這麼說來,倒不是蔣麗娟對兒子不負責任,不願意照顧。
文湛假裝聽不懂他們的對話,只一心逗著女兒玩。
「不過,我們那時候忙於事業,也確實對他疏於陪伴。他跟著老爺子在部隊呆著,一年也就回來幾天而已,跟我們相處太少,感情也就淡泊了些。」
文江河說起這個,是隱晦地在向兒子表達歉意。
穆晚晴自然懂他的意思,轉頭,別有深意地看了文湛一眼。
文湛同樣也懂她的意思,面色清淺平靜,眼眸依然盯著可愛的女兒,話卻是回應自己親爹的,「小時候,我的確沒少怪你們。部隊裡規矩多,老爺子管教又嚴,別的孩子闖禍了還有人護著,我闖了禍,不會軍法處置就算好了。」
穆晚晴從沒聽他提起過這些,聞言好奇地問道:「那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文江河說:「初二才回來,因為想著崇城的教育更好一些,他回來準備考高中。結果回來沒多久,就惹事打架,差點又被老爺子拎回去關禁閉。」
穆晚晴吃了一驚。
她認識的文湛,向來沉靜穩重,成熟淡定,哪像是那種動不動就打架的小混混模樣。
「你為什麼跟人打架啊?叛逆期?」她好奇問道。
文湛眼神閃躲,不回答。
穆晚晴越發感興趣,又回頭看向文江河,「怎麼了?這還不能說?」
文江河瞥了眼兒子,「你讓他自己說。」
穆晚晴又看向文湛,好笑地問:「你們這反應,讓我更加好奇了。」
文湛清了清嗓子,淡淡地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那時候……不懂事,看到朋友被欺負,仗義出手,就惹禍上身了。」
「幫助朋友?那這有什麼不能說的?」
文湛當然不敢說。
因為被欺負的那個「朋友」,不是別人,正是陸可珺。
準確來說,也不是陸可珺被欺負。
而是陸大小姐追求者太多,幾乎每天都有男生對她表白,她煩不勝煩。
文湛那時候情竇初開,也被溫柔漂亮又知書達理的陸可珺吸引,見她每天被一幫男生圍著表白,他看不慣,就仗義出手了。
也就是那一架,讓他跟陸可珺、顧昕辰從此成了畸形的「三角戀」關係,而後混亂糾纏了十多年。
可他不說,穆晚晴也猜到了。
「那個朋友,不會就是你的心上人吧?」她挑眉,故作一臉醋意地問道。
「哪有!」文湛立刻否認,「都說了那時候不懂事,什麼心上人。」
「噢……果然是陸大小姐啊!想不到文總也有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時候。」穆晚晴接著調侃。
文湛擔心她生氣,又不敢表現出來,只好看向文江河埋怨:「好端端的提以前的破事幹什麼?我這挺好的,您去陪著我媽吧,沒事別過來。」
穆晚晴瞪他,「你怎麼跟爸說話的!」
文江河當然不介意自己親兒子的態度,當即抱著孫子起身:「那我走了,我帶小澤去陪陪你媽。」
等房間就剩一家三口了,文湛看向她小心地問:「你沒生氣吧?」
「生什麼氣?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嗎?」穆晚晴反問,不過又好奇地八卦,「我能問問,你那時候為什麼喜歡陸可珺嗎?」
文湛:「我怎麼感覺你這問題是個坑?」
「沒有,我就純屬好奇,因為我跟她完全不是一類的。」這喜歡的類型跨度有點大。
文湛認真想了想,「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因為部隊大院裡的孩子都太彪悍了,女孩子也跟男生差不多,而陸可珺這種豪門閨秀,從小就被當作淑女教育,跟以前見過的女孩子不同吧。」
「噢……」穆晚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你喜歡窈窕淑女,可你也不像君子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這是故意諷刺。
文湛抿了下唇才回:「我怎麼不是君子了?」
「怎麼,沒追上淑女你還很遺憾是不是?」
一聽這問題果然有坑,文湛馬上求生欲滿滿,連忙改口道:「對,你說得對,我確實算不上君子。誰要當君子!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就是壞,你看你不也喜歡得緊。」
「嘁,不要臉。」穆晚晴唾了句,要將女兒抱下來,怕她不小心壓到文湛腹部的刀口。
「等會兒,我還沒跟女兒玩夠呢,急什麼。」文湛不捨得小棉襖這麼快就離開,忙一把護住。
穆晚晴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
他是擔心自己再提陸可珺的陳年往事,故意藉口跟女兒玩,想要迴避。
其實大可不必。
陸可珺都能跟她真心實意地道歉了,她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想到陸可珺懷孕了,穆晚晴突然冷不丁地說了聲:「再過幾個月,小澤小雅就要當哥哥姐姐了。」
「什麼?」文湛聽得一愣,皺眉看向她,「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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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著穆晚晴的腹部,臉色極其不敢相信:「你懷孕了?」
穆晚晴大無語,卻突然靈機一動,順著他的話點點頭:「對啊,我懷孕了!」
「怎麼可能!」文湛嚴重質疑,「我……我都沒,你……你怎麼可能——」
他吃驚得都結巴起來。
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戴綠帽子了!
穆晚晴含笑看著他,一本正經地問:「對啊,怎麼可能?除非我給你戴綠帽子。」
「你敢!」
穆晚晴失笑,不跟他開玩笑了,「你傻啊,怎麼可能是我懷孕。」
「那是誰?跟小澤小雅有什麼關係?」
「陸可珺的孩子,跟你怎麼沒關係?」穆晚晴再次開玩笑。
「……」文湛驚呆了,隨即臉色更加誇張,「可珺的孩子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剛都說了,那都是年少不懂事,何況我跟她,我們早就……」
「你急什麼?陸可珺是你乾妹妹,他的孩子就是你外甥啊,是小澤小雅的表親,我哪句話說錯了?」
「……」文湛再次語塞。
愣了兩秒,他反應過來,臉色頓時一言難盡,像是大家長要揍調皮的孩子似的。
穆晚晴見他左看右看,顯然是在找尋趁手的「武器」,嚇得哈哈大笑,抱起女兒起身遠離,「你幹嘛?你刀口沒長好,可得悠著點!」
文湛氣得咬牙:「你逗我!很好玩是嗎?」
「哪有?分明是你自己理解錯誤,怎麼能怪我?我就是想告訴你,陸可珺懷孕了,他們兩口子都挺高興,你做為孩子的舅舅也該高興啊!誰知你腦迴路跟常人不同。」
穆晚晴繼續開懷大笑,逗得她懷裡的小文雅不明所以,仰頭看了看媽媽,也跟著咯咯大笑。
文湛放鬆下來,但他不敢笑,一笑刀口痛。
「回來坐下,我這樣子想對你動手也沒那本事。」他朝女人招招手。
穆晚晴抱著女兒回去坐下,好奇地問:「你不會真以為我給你戴綠帽子了吧?」
文湛睨她一眼,冷哼,「知道你不敢。」
「哼~」
他倆之間討論這個問題,純屬多餘。
不是敢不敢,是根本沒那個心思。
穆晚晴原以為,文湛得知陸可珺懷孕,多少要追問幾句,誰知他完全沒在意這個點。
真正的釋然不愛,就是這般吧。
如此甚好。
————
文湛術後恢復不錯,只是,化療的痛苦不可避免。
他剃了個光頭。
兩個孩子第一次見到爸爸的光頭形象,小文雅直接嚇哭了,轉身就往媽媽懷裡跑,不敢再回頭看爸爸。
小文澤倒是淡定,而且還對爸爸的光頭很好奇,示意媽媽抱起他,他高興地摸了摸爸爸的光頭,愛不釋手的樣子。
文湛表情很微妙,看向穆晚晴說:「我怎麼覺得這小子在嘲笑我?回頭給他也安排一個。」
穆晚晴眼眸一瞪,「你這是什麼心態?他之前有枕禿,現在頭髮好不容易長起來,黑油油的多好看。」
「男孩子要什麼好看?必須給他也剃個光頭,這樣我們就更像父子倆了。」
「……」穆晚晴無語到極點。
哪有證明父子關係用同樣剃光頭來證明的?
可文湛再三要求,就是要兒子跟他同髮型。
穆晚晴明白,某人是太臭美了,總擔心剃了光頭太醜,被她嫌棄,所以要求兒子與他作伴。
這樣就算被嫌棄,也不止他一個人被嫌棄。
可他也不想想,一歲多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就算剃光頭,也不影響人家可可愛愛招人喜歡啊。
最後,小丑依然是文先生一人。
「自取其辱吧?兒子剃了光頭還是這麼好看,對比之下,顯得你更加的……嗯……」
穆晚晴帶著剃光頭的兒子來醫院,給他檢查,卻在看到父子倆的對比場面後,摩挲著下巴一臉難盡的神色。
文湛皺眉,盯著身旁與他並排坐著的兒子,端詳了好一會兒,點評道:「他五官像你,有一股子女性的陰柔美,不好。」
「……」穆晚晴翻了個白眼,「我覺得我兒子好得很。」
「所以我這樣真的很醜?那我讓韓峰去買幾頂假髮回來。」文湛看來是發自內心地很介意這個形象問題。
穆晚晴無奈地嘆了口氣:「誰說你丑了?女兒被你嚇哭,是因為沒認出你來,以為爸爸變沒了。」
「你不覺得我丑?」
「你這張臉,無論什麼髮型都英俊瀟灑,光頭嘛……更有一種邪魅禁慾的感覺,正好你現在清心寡欲,挺搭的。」
穆晚晴如今就喜歡拿他打趣,還不用怕他惱羞成怒了懲罰自己,這大好欺負人的時機,可得好好抓住。
「清心寡欲……」文湛咀嚼著這個成語,挑眉看向女人,「我怎麼覺得……你在控訴我什麼?」
「沒有沒有,你千萬別聯想,好好養病吧,這一年半載都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穆晚晴趕緊提醒。
「我本來沒想,是你主動提起的。」文湛控訴。
「真沒有。」這個話題太危險,也不合適,穆晚晴只能趕緊轉移話題,「來來,寶貝,跟爸爸靠攏點,坐好,媽媽拍張照。」
文湛皺著眉,臉色很抗拒:「你不許發朋友圈!」
不然他形象全無,黑料纏身。
「哎呀知道啦。你們這大和尚跟小和尚,真是吸引人——要麼以後叫你聖僧可好?挺有那味兒的。」穆晚晴拍完照,放大照片細細觀賞,又開始調侃。
文湛壓著不悅,「那我叫你什麼?女施主?」
「可以啊!我突然就懂女兒國國王的快樂了,哈哈哈哈哈。」
文湛:「……」
病痛雖折磨人,可他們能苦中作樂,笑對病魔,日子倒也沒那麼難熬了。
可該來的總還要來——
蔣麗娟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雖然她現在很積極地配合醫生治療,可癌細胞開始向全身擴散,依然是不可阻擋之勢。
文湛聽到這消息時,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讓穆晚晴扶他起來,坐上輪椅,要去看望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