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忍下內心的惡寒，楊梟將目光定格在了面前的「人」身上。
如同影子看到的那樣，他面前這個玩意兒非常之瘦小，而且說不上來它到底是人還是鬼。
說它是鬼吧，楊梟能看到它身上陰陽平衡，一般鬼物身上不可能是這種情況。
可說它是人吧，它的模樣非常奇異！
它看起來只有不到一米六的樣子，身材佝僂在一起，或者說更像是身體縮水之後蜷縮到了一起。
身上穿著一件十分寬大的道袍，或許曾經這件道袍是合身的，但是現在來看這件道袍幾乎垂到了地上，一雙竹竿一樣的手從袖口裡伸出來，幾乎能從寬大的袖口看到其裡面的軀體了。
而它的腦袋上稀稀拉拉加起來應該只有不過百數的頭髮，黑白灰摻雜在一起，凌亂地耷拉在滿是褶皺的腦袋上。
骷髏一般的臉上貼著一層紙一樣菲薄的皮，鼻子也發生了塌陷，鼻樑是不存在的，就連鼻孔都快凹進去了。
嘴巴乾癟，兩隻眼睛裡只有兩枚灰色的球在轉動，幾乎要看不到眼白了。
而它乾癟的皮膚還以為裡面的血肉濃縮而往下耷拉著，幾乎要流下來了一樣。
正如楊梟之前想像的那樣，他們進來的時候，這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兒正抱著一個石臼搗著什麼東西。
可是當楊梟掃了一眼它懷裡的石臼就愣住了：這石臼裡面居然還有半顆沒有搗碎的眼球！
剎那間楊梟的手就下意識摸到了後腰，他把斷劍別在了那裡。
對方也察覺到了楊梟這個不速之客，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緩緩抬起頭朝著楊梟看過來。
雙方就這麼對視了十幾秒，氣氛沉默到萬分古怪！
楊梟沒有輕舉妄動，身體保持緊繃，做出了隨時可以防禦的姿態。
而那玩意兒這時候卻開口了：「又來一個……」
說著話，它那乾癟的嘴角居然咧開了，露出了一口黑色的牙齒，看起來竟然有幾分開心：「真好啊，已經多久沒人進來了，我正愁沒材料了……」
聽到「材料」兩個字，楊梟心裡都「咯噔」一聲，下意識看了一眼對方在角落裡的肢體。
但是那怪物好像能看出楊梟的心思一樣，放下石臼之後搖了搖頭：「不不不，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可是上好的材料……上好的材料，可不能浪費。」
看那怪物一瘸一拐地朝著自己走過來，楊梟下意識後退了半步：「你是人？」
楊梟的神機眼沒法看到對方的命理，但是對方陰陽平衡，說明它絕對不是鬼物。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是對方看起來確實像是個人。
特別是那一身的道袍，讓楊梟忽而想到了外面的陣法和傀，難道這個地方的主人就是他面前的怪物？
「我當然是人！」
楊梟話音落下，對方立刻就回答了他這個問題，不過聽起來聲音里有些憤怒，同時也停下了朝著楊梟走來的腳步：「我是人、我是人……我怎麼還是個人！」
它猛地轉頭，一對灰色的眼珠子死死地盯著楊梟：「不對，你為什麼會問我這個問題，你看不出來我是個人麼？」
楊梟被它的問題問得莫名其妙，理所當然道：「這位大爺，您要不照照鏡子看看呢，您現在這副尊容誰看了不想問這麼一嘴？」
嘴上雖然在調侃，但是楊梟的視線是一刻也不敢離開面前這位「老人」。
它看起來似乎對自己還是人這件事情非常的憤怒，又聽到楊梟說它不像人之後顯得格外興奮。
它伸出一根乾枯的手指指著自己，衝著楊梟興奮地問道：「你說我不像人，那你來說說，我像什麼？」
看它的樣子，似乎心裡已經有了一個答案，並且期待楊梟說出它想要的答案。
站在陰影里的林游也開始緊張了，從這怪物的狀態就能聽得出來，如果它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怕今天少不了一場惡戰。
雖然不知道面前的老人到底有什麼本事，可是它變成了這副尊容，還能殺掉這麼多人，說明它絕對不簡單！
楊梟一隻手握緊了身後的斷劍，目光森冷地盯著面前的怪物，一字一頓道：「你不像人，難道像神仙麼？」
老人現在的樣子，讓他不由得想起了黃鼠狼問路人討封的故事。
無論怎麼回答都有風險：若是說它像是神仙，可它最後沒有成仙的話，第一個就要來找你的麻煩；可要是你說它像是黃鼠狼，那麼當場就得倒霉。
也不知道眼前這玩意兒是不是和黃皮子一樣，楊梟不想觸霉頭，在沒弄清楚怎麼回事之前，最好先靜觀其變。
「哈、哈哈！」
那玩意兒在聽到楊梟的答案之後愣了愣，隨後居然用干啞的嗓子大笑了起來。
就它笑起來的劇烈程度，楊梟都擔心它隨時會把自己這副身子骨給笑垮了。
「我成了、我成了！我成仙了！」
那玩意兒狂笑之後，開始瘋狂地在這間小屋子裡尋找著什麼，看它翻箱倒櫃的樣子，楊梟都在猶豫著要不要立刻離開。
「我成了、我終於成了、道爺我成仙了！」
只見它一頓翻箱倒櫃，最後終於從一堆堆殘肢下面翻找出了一塊帶血的鏡子。
那塊鏡子看起來十分古老，上面的雕工很好，可是鏡面居然是黃銅打造的，一看就不像是現代的物品。
當看到老者拿出那塊鏡子的時候，楊梟就覺得眼皮直突突：糟糕，要壞事！
他急忙給林游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一起慢慢地朝著通道外退。
這期間那怪物也沒管他們倆，而是把鏡子放到一邊，剛準備照鏡子之前，又趕緊用自己乾枯的「爪子」去撥弄頭上的幾根毛，似乎想把它們梳理整齊，然後又開始擺弄自己那一身早就被血跡浸透得不成樣子的道袍。
「對、我現在是神仙了，我得注意儀容……」
等到整理完之後，它才慢慢地把那塊銅鏡拿到了眼前。
剛往裡面看了一眼，它的瞳孔就驟然放大，猛地將銅鏡砸向了房間的角落：「有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