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梟的腦子剛從一片混沌里回過神來,他還沒弄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只知道當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快被撕扯成碎片的時候,忽然一股靈光從天靈蓋直接灌進來,竟是一瞬間將他從混沌中拉了回來。
等他恢復視野,就看到了師叔站在他面前。
揮手一斬,只感覺空氣一動,甚至連劍氣的影子都沒看清,那邊的少年便是身子一震。
楊梟愣了愣,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只見那名被供養在聚陰之地三百年的鬼王,原本大張的嘴巴弧度收小了,竟然讓人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愕然」兩個字。
他腦袋僵硬了一下,緩緩低下頭,看向了自己的腰間,所有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順著它的視線下移,落到了它的腰部。
只見從它的腰部開始,突然有黑色黏稠的血液沿著一條肉眼看不見的縫隙滲透出來,染透了它的衣服。
然後就從那條線開始,它的上半身和下半身產生了位移!
它抬起頭,漆黑的瞳孔看向了宋清止,原本深不可測的漆黑瞳孔之中出現了恐懼和茫然。
可它根本沒有機會問什麼,因為下一刻它身上開始有大量的黑氣爆發,從腰部開始被斷成兩截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腐朽。
直到這個時候宋清止才收回了自己的手,轉身對楊梟道:「學會了麼?」
楊梟愣愣地盯著少年逐漸枯萎的身體,看著其在養屍池內蘊養了三百年的神魂灰飛煙滅,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學廢了。」
宋清止並不在意,只是拍了拍他的腦袋:「記住,有時候出劍無需那麼複雜,道門劍訣的精髓,就在我那一劍之間,你慢慢悟就好。」
這次楊梟收回了目光,認真地點了點頭。
他也沒指望自己看一遍就能學會師叔這一劍的風采,畢竟他才剛出山幾年,還當了三年的家庭煮夫,和師叔的閱歷道行沒法相提並論。
不過他將剛才那一劍記在了心裡,日後總歸是能派上用場的。
楊梟站起身的時候,整個養屍池的怨氣開始隨著少年腐朽的身體,瘋狂地擴散開來,開始對徐家的子弟進行瘋狂反噬。
這一次師叔直接選擇了視而不見,拍了拍楊梟的肩膀讓他站起來,朝著孔太翔那邊走去。
少年一死,孔太翔的反噬也結束了,七孔流血的頹勢止住,總算能凝聚起一絲浩然氣護身。
孔舜呆坐在他旁邊,愣愣地盯著少年漸漸消逝的身影,臉上一片木然,看起來仿佛受到了什麼天大的打擊。
嘴裡不停地喃喃著:「一劍……只用了一劍……」
楊梟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心想孩子還是太年輕了,這點打擊就承受不住了?從小到大,他都已經麻木了,習慣成自然。
雲隱觀人不多,但絕對個個都是變態。
宋清止這時候已經走到了孔太翔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好久不見了。」
孔太翔這時候已經恢復了幾分精神,剛才的那一幕他自然也看到了,現在看到宋清止,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之前他還大喊發泄,以為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裡。
可是宋清止的那一劍,不僅斬殺了徐家老祖,更斬斷了他的臆想。
現在看著宋清止,他臉上除了苦澀,更多的是無奈:「這麼久過去了,你還是這麼強……不,你比那時候更強了。」
楊梟眼神一動,看了看師叔又看了看孔太翔:這倆人果然早就認識,就是不知道那是一段事故還是一段故事。
宋清止很是淡定地瞥了孔太翔一眼:「你也一樣。」
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沒什麼進步。」
孔太翔張了張嘴,一時啞然,最後化作一抹苦澀地笑容,搖了搖頭。
沒辦法,在絕對的實力碾壓面前,任何的反駁都顯得那麼無力。
「罷了,這次算我栽了。」
宋清止看了他一眼:「上次你也栽得不輕。」
孔太翔有點火了:「宋清止你夠了,我承認你實力很強,但你也別太猖狂,我儒門並非可不止我一個人,不是每一個都會栽在你手上!」
他在儒門內的實力不算最頂尖的,如今的儒門雖然沒落,可並不是全無希望。
「嗯,這個我知道。」宋清止點了點頭,臉色看不出太多表情,像是在客觀評價:「聽說你們儒門終於出了一位真境大儒,在這個年代,不容易啊……」
這些年,儒門能夠傳承至今,依靠的基本就是他們老祖宗留下來的遺產。
曾幾何時就有人給出過評價:儒門已死。
孔太翔嘆了一口氣,搖搖頭什麼都沒說。
「好自為之吧。」宋清止沒再多說什麼,帶著楊梟轉身欲走。
「等等。」孔太翔這時候忽然開口,叫住了他。
宋清止腳步停下了,但人沒回頭,直接道:「徐家的事情我也無能為力,這是他們積攢了三百年的孽果,現在是時候還了。」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孔太翔伸手想讓孔舜攙扶自己,可後者現在還在木訥中沒回過神來,他無奈只能自己爬起來:「徐家的事是我能力不足……」
他瞥了一眼楊梟,後者站在宋清止身後,絲毫不心虛。
你們惹我,我會上門找麻煩麼?
再說現在有師叔在旁邊,他有什麼好怕的?
「這事也不能怪你。」孔太翔看著楊梟道:「即便今天沒有你,徐家的養屍池也會控制不住的。」
「儒門既然接了這單生意,就該應對所有的情況,包括人為的特殊狀況。沒有應對下來,是我能力不足。」
這一點孔太翔倒是終於展現出了儒門應有的品行,坦然接受了最後的失敗,願意承擔接下來的爛攤子。
「徐家算是完了,但是我儒門不能完。」
他的目光落到楊梟身上:「冷安那個丫頭現在應該在你那裡吧?」
這回楊梟終於有點心虛了:「我不明白你說的是誰,我可是今早才從看守所出來,沒見過你們儒門的人啊……」
孔太翔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胡扯:「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那孩子的問題你應該知道,既然人在你那裡,那我就拜託你……幫幫她,算我儒門欠你一個人情。」
「一個天大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