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世,我見過很多人。
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大奸大惡之人,豐富的閱歷和人際交往讓我很擅長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對方的心境。
郭剛的眼神遊離,卻說著故意激怒我的話,似乎在這一刻,他還幻想著用這種慘狀來博取王琳的同情心。這個蠢貨,哪怕王琳真的同情他了,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並沒有用正眼看他,反而語氣冰冷道:「你連人家的家門在哪裡都進不了,還敢跟我談什麼手段。沒有人會正眼看一隻蟲子如何受到了委屈,因為他不配。」
「不配?哈哈哈……你說我不配?你除了有個好的家世之外,有什麼了不起?如果沒有家世,你也和我一樣而已。」
「除了皮囊之外,你還有什麼?出身普通的家境,還是靠著女人的錢生活的渣子?連點男人的氣概都沒有。在別人眼裡,也就是個奴才的命而已。」
「哈哈哈……奴才。」郭剛癲狂的笑著,想要用這種瘋狂的情緒掩蓋身體上的狼狽和情緒上的害怕,因為他知道我不會放過他。
和郭剛的第一次見面,對方很侷促且緊張,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並沒有脫離。
他試圖用語氣上的嚴厲和挑釁來給他增加膽量,這種小伎倆我一眼就能看出來,我甚至不屑去戳穿他。因為他的生死在我眼中都不重要,他跳多高對我來說重要嗎?
冰冷的氣氛仿佛要凝固了一般,不遠處的王琳還在和保安解釋什麼。
畢竟,郭剛來小區鬧事過幾次,作為住戶的王琳肯定不堪其擾。
這才有了郭剛和保安衝突之後,保安立刻通知了王琳。王琳並沒有見郭剛的心思,她的生活已經被郭剛攪合的一團糟,之前是丈夫在得知她背叛之後,執意離婚。
之後的女兒,也見到了這個陌生人的出現,讓女兒和她的關係也急轉直下。
她內心之中對郭剛的痛恨之深,雖不至於要殺人放火的地步,但絕對不會再給這個男人任何的好臉色。更不會關心這個男人被打的慘狀。王琳並不是蠢人,要不然也不會考上那麼好的大學,那麼好的專業。她只是在生命的某個時刻,迷失了自己。
她只是太安逸了,安逸到連危險都發現不了的地步。
等到她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一切都改變了,無法逆轉的改變。
內疚,悔恨,甚至痛恨自己的心緒已經攪合的她身心俱疲,還有什麼精力去關心一個將她拉入深淵的男人。
愛?
怎麼可能?
情人之間的關係,就床上那點事,怎麼可能深愛彼此?
這種被幻想出來的愛,在被現實戳破之後,散的有多快就有多快。
郭剛的出現,不過是王琳內心空虛時候的安慰劑而已。
可是當她深陷其中之後才發現,這不是安慰劑,而是毒藥。她清楚這個男人靠近她的目的,也清楚這個男人不可靠,可是她內心空虛寂寞,需要安慰,就並沒有果斷的拒絕這個男人的出現。
可等她明白這個男人一旦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將是她噩夢的時候,一切都來的太晚了,所有的事都發生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可挽回。
甚至朝著她最害怕,最糟糕的方向發展。
當王琳的餘光看到一輛車出現在郭剛邊上的那一刻,她遲疑地看向汽車,那輛車在她的印象中不深,這不是家裡的車。
但一個多小時之前,她坐過這輛車,還是讓她留有了部分記憶。
似乎想到了什麼,王琳擺脫了保安急匆匆的朝著我和女兒坐著的車跑來。
「我和你有仇?」
再次開口的我,仿佛變了個人,那種沒有任何情感的語氣,簡直就是冰渣子似的刺破人的皮膚,讓人不寒而慄的同時,內心產生著無窮的恐懼。
「沒有。」郭剛瞪大了眼珠子,看著我的側顏,自始至終我都沒看他一眼的心思。
「我們兩家是世仇,你有非要報仇的理由?」
郭剛膽寒了,沒有那個男人像我這樣說話。
至少在他認識的人之中,絕無僅有。
但這種平靜語氣之下是風暴之前的寧靜,不要以為我真的軟弱。
也不會有人認為我真的軟弱。
「沒有。」
「要麼就是我長得對不起人,你非要在我臉上踩一腳?」
「不敢。」
郭剛在我的問話之中快崩潰了,他甚至想到了我的報復將是如同火山爆發般的狂暴。
「如果你長這麼大,還沒有死仇。那麼從今天之後,我要恭喜你,你在這個色世界上有仇人了,死仇。不死不休的那種,你讓我妻離子散,我就讓你家破人亡。」
說狠話誰都會,可是這要付諸實施的人,真不多。一來,有沒有這份能力且不說;二來,沒到死仇的份上,不至於。可我和郭剛的對立,完全符合所有的條件。而且看我說話的語氣,也不像是說說而已。
腳底都冒出冰冷的寒氣,這股寒氣將郭剛僅有的那點鎮定完全被打碎。
他這才發現自己是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蠢事。
我之前讓軍子派人找郭剛,那種屬於小打小鬧。
畢竟軍子的身份也不適合做報仇之類的事,他不過是給周圍的人打招呼,最多讓郭剛沒有在京城生存的空間,讓他找不到工作,沒有生活來源而已。
可不工作還能生活的人多了去了,郭剛也不是沒辦法。
當一再的挑釁開始,我準備反擊的時候,他這才發現自己一個外來戶,在京城沒有人脈,沒有資源,甚至連錢都沒有,如何和我斗?
抓住王琳去噁心我?
事實上,他連王琳都見不到面。
要不然也不會用堵人這種低級的手段去製造見面的機會。
尤其女兒的態度,讓王琳驚醒,她如果不再堅決一點,她連女兒的尊重都將失去,成為一個徹底一無所有且遭所有親人痛恨的人。
「開車!」
說完這些,我讓黑子開車離開。
正值下班高峰,車雖然啟動了,但是走起來並不順利。
這讓王琳有了追上汽車的機會,砰砰砰——
車窗外拍打的聲音,我並不在意。可是女兒卻煩躁的扭動起來,當她無辜的眼神看向王琳的那一刻,王琳徹底破防了。
「童童,不要不理媽媽,媽媽是愛你的啊!」
「童童,童童!」
當車跟上車流,這才徹底擺脫了王琳。
甚至王琳在追趕汽車的時候,鞋跑掉了,跌倒了,我們都沒有說話。
這期間,我一句話沒有說。等到在後視鏡里徹底消失了王琳的身影,我這才輕輕摟住了陳牧童,此時此刻,我發現女兒的身體竟然在發抖。
隨後感覺手臂濕漉漉的,女兒的眼淚止不住的流淌了下來。
也就是在這一刻,我內心中對一個女人,一個母親,產生了從來沒有過的憤怒和鄙夷。王琳的愚蠢在於她註定是個悲劇,卻還貪婪的想要抓住已經不屬於她的東西。
而她的愚蠢,已經不可逆的投影到了自己親生女兒的身上。
也許我不帶女兒來這裡,見到這一幕,童童的內心會好受一點。
可是她都已經知道了王琳的醜事,與其遮遮掩掩的欺騙,還不如讓她活在真實之中。因為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謊言會被戳破。
到時候的傷害更大。
車快出三環的時候,女兒才從悲傷中緩和過來,仰起頭,淚眼婆娑的看向我,再次問道:「爸爸,你和媽媽要離婚是因為剛才那個人嗎?」
聽到女兒的問話,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離婚確實是婚姻最後的體面。
不愛,就別繼續傷害,選擇轉身,才不至於成為仇人。
對於陳牧童來說,她的童年和家庭就不完整了。
我之所以讓老鬼給郭剛一點教訓,是因為這傢伙做的太過,我和王琳還沒有離婚,這傢伙就往家裡的小區去堵門,這要是還能和顏悅色,那麼除了這個家庭男主人的懦弱之外,沒有別的解釋。
我深深地嘆了口氣,輕輕的將女兒擁入懷中,慢慢用力將女兒緊緊貼著胸膛,好讓她感覺到依靠,嗓音低沉道:「以後我們父女倆就要相依為命了。」
陳牧童很聰明,別看現在的孩子才八歲,可是她並不傻,能夠從父母的關係之中看到家庭破裂的未來。
「爸爸,你恨媽媽嗎?」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陳牧童也看出來了,造成家庭破裂原因是她的母親,而不是最近兩年經常很忙的我。
「不管爸爸和媽媽的關係如何,童童記住一句話,你是媽媽豁出命才將你帶到這個世界上的人。她也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親,最愛你的人之一。」
我還不至於讓一個八歲的孩子學會仇恨的地步,說這些也不是對王琳有好印象,她做的事,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自貶身價。
人為什麼不願意相信那些身上有污點的人?
因為不可信。
我不相信王琳,甚至不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我對她的所有態度都是無視和冷漠。不是我要故意用這種方式去羞辱她,而是她自己親手將自己的尊嚴丟在地上。
至於怎麼撿起來,那是她的事。
可即便這樣,我都沒有說過王琳一句壞話。
尤其是在女兒陳牧童面前。
這是讓陳牧童能夠在童年,不至於那麼悲傷。
然後長大之後,帶著童年的傷口一直舔舐著心頭的痛。
用一輩子去撫平童年的傷痕。
家庭破裂之後,子女怨恨父母的比比皆是。
但我並不希望陳牧童走上這樣的道路。
人活著,不該是恨。
上一世我明白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年過不惑,和自己釋懷的時候,發現生活只有自己了。
我活成了無人問津的人,也是一個自娛自樂的人。
孤獨對有點年紀的人來說,並不一定是負擔,也有可能是享受。畢竟,孤獨的生活看似清淡,也有不少好處。最大的好處就是,孤獨的人沒有了太多人際關係的打擾,生活會越來越平靜。這樣的生活,在經歷過風雨之後的人,會非常享受。
而陳牧童還小,她或許能夠更早的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從而在人生道路上,走得更加順利些。
至少不應該帶著恨去生活。
「至於爸爸……只是累了,也許分離是我和你媽媽最好的結果。」
確實如此。
和出軌妻子離婚,幾乎是所有男人最後保存尊嚴的方式。
之所以很多男人發現妻子出軌的那一刻,沒有第一時間選擇離婚,是因為大多數人沒有離婚的條件。
也不知道是誰在我面前說過,說家庭的經濟和關係支柱是父親,而家庭的情感支柱是母親,兩者缺一不可。也許後世離婚率越來越高,就是這種關係失衡的結果。
家中的女人認為自己的經濟地位提高,不應該再成為情感的紐帶,維繫著家庭成員所有人的情緒,她要有更多的權力和自由。
而男人在面對這種經濟挑戰的時候,越來越沒有耐心。
這是普通人的生活,也是普通人的悲哀。
因為普通人生活成長的局限性,讓他們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缺乏更長遠的遠見。
不是說普通人不想有長期規劃,鼠目寸光。而是現實將他們拉到了柴米油鹽中去,根本就騰不出手腳給自己一份長期的目標。
他們是被生活捆住手腳的人。誰都想過上千金散盡還復來的生活,可現實中卻被碎銀幾兩而束縛。這就是人生的無奈。
等到發現自己錯了的時候,發現一切都晚了。一個連婚姻和家庭的底線都可以隨意踐踏的人,怎麼可能真正懂得珍惜?
再說王琳。
在小區附近的馬路上,她眼神中絕望的看向消失在視線中的汽車。
心中滿是怨恨。
她怨恨將家庭、名聲、體面、甚至孩子的感情都絞碎的那個人。就是那個人,毀掉了她的一切。同時也怨恨自己,她為什麼沒有守住婚姻的底線。
「琳姐!」
當郭剛看到王琳宛如殺人般的眼神,此刻,他確實發現自己做的過火了。
「不要叫我琳姐,你不配。」王琳怨毒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怨恨,猶如滔天的仇恨,哪怕她很美麗,但是美麗背後是一張扭曲的臉,一張被傷到體無完膚的臉。
出軌帶來最大的痛苦,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