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老陳的新生活

  陳文遠住在教育局集資大院裡,主要是劉穎拿到了新房子,房子比較大,其實比起來,他更喜歡住在以前的礦業公司的大院裡,到處都是部下。

  可真要說夢裡都想要回去的地方,只能是老宅。

  很多熟悉的人搬走了,但總有留下的人。

  陳家以前是有錢人,真正的有錢人。

  不是說其祖上是資本家,而是陳文遠的父親工資高到離譜,五十年代的時候,他爹是高幹,每月工資就有三百出頭,周圍的普通工人的工資也就是三十塊左右,大部分還不到這個數。

  雖然平時他爹不住這邊,甚至家裡也不常見到,可是他們兄妹卻是在這裡長大的。

  上小學開始就有零花錢,還大幾塊的零花錢。

  簡直讓一干小夥伴們嫉妒到原地飛升。

  高級幹部的工資,生活在市井之中,他必然成為周圍小夥伴們羨慕的對象。

  老陳當年在巷子裡,從小就過上了汽水自由,冰棍自由,桃酥自由的官僚子弟腐朽生活。

  可如今,他卻在羨慕,曾經對他『皇子般』生活羨慕不已的老夥計。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時過境遷,小夥伴變成了老夥計,但是嫉妒心沒有了,攀比心也許有,但是陳文遠不怕,自家兒子除了婚姻結局不太好之外,其他方面都是頂級的,還是當年老陳的那個翻版,但是更強大了。

  至於原先不太對付的鄰居也笑臉相迎,就太簡單了。

  原先他們年輕,荷爾蒙衝動下的身體,有著太多的不切實際的幻想和美夢,老陳是所有人心目中擇偶的幻象敵——

  如今,年紀大了,心沒了。

  賊也跑了!

  心胸自然就寬闊了起來……

  之前那些魂牽夢繞的年輕漂亮女人,經過歲月的侵蝕,如今一個個都成了不修邊幅,甚至潑辣無比的老太太,誰去多看一眼,辣眼睛。

  很多人在不幸的婚姻中得到了一個教訓,婚姻是懲罰,對自己的懲罰,對他人的懲罰。

  中老年男人為什麼會喜歡釣魚?

  因為每一次拉杆都是驚喜,每一次拉杆都是獎勵。

  而生活?

  都是懲罰,一地雞毛。

  懲罰多了,人就會抗拒,甚至不想回家,因為一直在錯,就沒有對過。

  生活就是這樣,壓垮生活的永遠不是那根最後的稻草,而是生活的本身的不如意。

  一個人的不幸福,往往是因為這個人的經歷造成的;而兩個人的不幸福,很可能是另外一個人帶來的。

  尤其是中老年男人,生活已經夠糟心了,還得處處受管教,這種生活的壓抑程度,往往比坐牢都要嚴重。

  畢竟坐牢不過是身體失去了自由,但是精神還是自由的。

  可不幸福的婚姻,身體坐牢了,精神也被套上了枷鎖。

  散步之後,身體微微發熱,陳文遠這才拖著略微沉重的腳步回到了家門口,還沒進門,就聽到有人喊:「老陳,下棋去?」

  「哎,你是——」

  陳文遠有點愣神的片刻,對方已經拉著陳文遠要走。

  「你這不行,得備個茶缸子。」

  等陳文遠準備妥當,陳文遠這才想起眼前的這個人,綽號好像叫『猴子』,姓丁。

  「老丁?」

  對方笑的像個孩子般純真,張嘴一口被茶水和煙氣熏的黑不溜秋的大牙露了出來,這才是市井人家該有的樣子。

  有人氣,有煙火氣。

  「老陳,你可是沒怎麼變,我還記得你剛考上大學的樣子,意氣風發,英俊帥氣有文化,咱們這個巷子裡的姑娘當年都想嫁給你。

  咱們這裡有過一個歌謠,嫁女當嫁陳文遠,娶妻當娶陳文馨。」

  這話說出口,老頭還有點臉紅了,急忙擺擺手掩飾自己的尷尬。

  當初的陳文遠是巷子裡年輕女人心裡的光,長相秀美絕倫的陳文馨卻一直活在老頭們的心裡。

  就是後來身份差距太大,大部分老頭都是退休工人,而陳文馨呢?

  大學畢業後留洋M國的大博士。

  還是大學教授。

  自己就一普通工人。

  就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老丁甚至敢拍著胸脯擔保,這條街上老頭們,想喝陳文馨洗腳水的下流胚子,不止一個。

  就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當然,他肯定不在裡頭。

  為了掩飾內心的尷尬,老丁轉移了話題:「對了,你下棋水平怎麼樣,我們這條巷子裡,有個老傢伙下棋真黑,總是出陰招……」

  對方如同機關槍一般的語速,讓陳文遠有點跟不上趟。

  摸著鼻子,有點不自信道:「我水平一般。」

  陳文遠很奇怪,對方的姓名他都忘記了,對方最多也就是聽老街坊說過他回來了,就當天晚上來邀請他參加活動。

  這在大院裡,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周圍鄰居都是上下級,或者是同事。

  有著一套更為嚴苛的人際關係處理方式,距離感,分寸感,甚至是級別高下的等級感。

  什麼都有條條框框約束著。

  整個人都仿佛生活在了一個個被圈好的圓圈裡活動。

  憋屈。

  沉悶。

  甚至了無生趣。

  陳文遠對現在的生活一切都那麼的新奇,甚至有種在這裡養老的打算。

  快九點了,陳文馨用電話催促了好幾遍,陳文遠都說快回來了,就是不見人回家。

  也不知道她第幾次在門口等人了,終於路燈下,幾個老頭晃晃悠悠的走著。

  去的時候好兄弟,來的時候,老丁竟然和陳文遠鬧起了脾氣。

  「老陳吶,要不怎麼說讀書人陰險啊!你說不怎麼會下棋,卻把我這棋王斬落馬下,還剃我光頭,你傷了老兄弟們的心吶。」

  陳文遠哀嘆,他沒想到這幫老夥計的水平如此低下,他稍微認真點,就被殺了個丟盔棄甲。

  不過陳文遠雖然在精神上侮辱了他們,但他知道彌補的辦法:「明天中午,烤肉季,我請諸位,一定要捧場。」

  「這多不好意思啊!」

  「有好酒沒?」

  「五糧液,茅台,汾酒隨意點,只要大夥高興,我都可以。」

  「老陳,你還是沒變,當年就大方,沒想到現在更大方了。」

  「我到了,明兒見!」

  「明兒見!」

  推門進入院子,插上門閂,還沒回頭就感覺到有一雙眼睛的目光盯著自己,那種常年被訓練出來的謹慎感,頓時讓他臉上掛著一副諂媚的笑。

  「我說大哥,你這齣去玩,也得有個節制吧!」

  「忘了,忘了。以後不會了。」

  陳文馨也不想多說,只是她都等了這麼久,不說兩句,心裡虧得慌。

  同時她也承擔不起大哥出意外的結果,畢竟是老巷子,別的不說,貓貓狗狗就不少,晚上天黑,稍不注意腳下,摔一跤就麻煩了。

  或許年輕人沒事,老人就難說了。

  到時候她沒法跟陳峰交代。

  陳文馨無奈的嘆氣道;「老宅我一年也住不了幾天,你要是喜歡,就住下吧!只不過就你一個人住這裡我不放心,等聯繫上陳峰讓他幫忙找個人照顧你,我也就放心了。」

  「這不好吧!」

  心裡明明已經心動了,可是嘴上卻說著不好意思的話。

  而劉穎也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發現了問題,就解決問題。

  當然,她一直以來都不認為老陳是個問題。

  畢竟都生活了多少年了,總不至於退休了,還生出叛逆期了吧?

  來到我在京城的別墅,站在門口,劉穎深吸一了一口氣,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別墅的保姆之一,她見到劉穎的那一刻,愣了愣神,隨即記起來,是老闆的母親,恭敬的請人進了房子。

  「太厲害了,還能這麼做麵食啊!在我們那裡,只有麵條和雲吞,才算是真正的麵食。」

  「讓我試一試吧!」

  一個從容且自信的漂亮女人誇讚著房子裡的女廚師,後者還被說的有點不好意思了。

  「太太,您太客氣了,沒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