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王琳吃剩下的飯菜，我看了一眼王琳，隨即道；「我得回去一下，晚些時候過來，你要是需要上廁所的話，現在可以嗎？」
王琳慌亂的搖頭道：「不用，峰，你去忙吧。我……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
我絲毫沒有想要去打擊王琳的心思。
其實到了一定年齡的人都會感悟到人生的一個道理。
追求過程的人，大部分都經歷了一生的失敗經驗和傷痛；反倒是追求結果的人，大部分都過得很好。
水到渠成的事，看似很簡單，可真要是實施起來，堪比奇蹟。
反倒是從開始目的性就很強的人，做起來時沒有多少顧忌，但毋庸置疑的是，他們是靠近成功最近，也是最快的人。
婚姻中也是如此，將婚姻當成人生體驗的都失敗了，因為婚姻的體驗感實在差強人意。
如果是將婚姻作為人生一部分去要結果的人，只要不遇到特別不靠譜的另一半，這一生都會平安穩定，因為期待不會太高，體驗差一點也無所謂。
而經歷過時間沉澱的婚姻，時間越長，關係越緊密。
從醫院裡出來，先回家去了父母家，到家的時候，劉老師已經回來了。
正黑著臉，看著一份送來的成績單。
不用猜就知道，這是她親孫女的成績單。
結果……應該很不理想。
邊上是之前在陳牧童學校里見過的周校長和王老師，周校長戰戰兢兢的大氣不敢出，額頭汗津津的，我推門而入的時候，房間裡頓然一靜：「周校長，王老師，你們怎麼來了？」
周校長笑的很難看，眼神中甚至有點哀怨，似乎在說：我來老領導家裡，不就是因為您寶貝女兒嗎？
王老師就更不堪了，像是被老師罰站的小學生，整個人都躲在周校長的身後，表情木訥，眼神空洞，仿佛在自我懷疑中：我錯哪兒了？老娘攤上大事了，今年的先進沒有，明年的職稱評選泡湯了……
「老領導，陳牧童小朋友的學習下滑，主要是學校沒有重視，是我的疏忽……」
周校長開口就把責任攬在了自己身上。
這麼熱的天，空調也不開，連口水都不給，這劉老師有點過分了。
我笑著將劉穎手中的成績單拿過來看了一眼，隨即對劉穎道：「媽，你消消氣，童童以後會努力的。」
「靠你，指望不上，這個暑假來我這裡，我天天盯著她，不信她還能考成這樣。」
「媽你瞧瞧，童童的成績其實還不錯，數學滿分；語文雖然不太好，但總算是及格了；英語差點滿分，這難道還不可喜嗎？」
「陳峰，童童可是你親閨女。」劉穎眼神不善的看向我。
「對啊，她肯定是我親閨女。」我扭頭看向了王老師問：「對了，童童在班級里排名前幾？」
王老師原本想著裝死一波，糊弄過去這一回。
太可怕了，這老太太的氣場，能殺人。
她如此的渺小且無用，只能裝死糊弄過去了。
要說理由其實很簡單，誰讓您家的親孫女連學都不上，能拿考成這樣已經不錯了。沒想到她都已經裝死了，我還沒放過她。
王老師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我拿來了兩瓶礦泉水，擰開了給了他們。
好一會兒，王老師用眼神偷偷瞄了好幾眼周校長，可惜，校長自身難保。
最後老太太實在看不下去了，冷冷的額開口道：「實事求是的說。」
「那個……我們班是全年級最好的班，我們學校是全區最好的學校，我們區的小學教育在全市……」
好傢夥，一聽這話，我就知道陳牧童的暑假完蛋了，接下來是否還能逃脫劉穎的魔掌都難說了。
「全班四十五個孩子，數學的話，沒有達到滿分的就八人；語文平均分九十三；英語沒有達到滿分的有十一個……但是不能比，很多家長讓孩子把小學的知識都已經學完了，甚至還加了奧數之類的課外補習，童童小朋友應該，應該已經很努力了。」
我一聽這話還這麼說？
我給陳牧童做的計劃是精英教育，可結果陳牧童小朋友本來就在精英扎堆的地方，還搞內卷，這成績能好嗎？
這也很好理解，她親奶奶在教育局做領導，能虧待了自家的親孫女嗎？
面對這種情況，我只能無力道：「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麼卷嗎？」
京城最好的小學，最好的班級，可不就這麼卷嗎？
面對我的質問，王老師很尷尬，她也不想這樣，可是她這個班是京城的小學教育的牌面，實在不敢掉以輕心。
「媽你看童童的成績雖然沒有達到預期，但同時也包含了一個巨大的好消息，她在語文上的提升潛力驚人，只要有所準備，下次考試一定會獲得長足的進步。」
面對劉老師陰沉的臉，我賠著小心道。
「你去送送人，回來和你說童童的事。」
「好吧，兩位，對不住。」
出了門，我就開始道歉。不是為了孩子，而是為了劉穎，雖說不說什麼，陳牧童在學校里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至於成績不好？
算了，這樣的班級，當年我自己讀書高光的時刻，也要被蓋住了鋒芒。
神仙班級。
神仙同學。
怎麼爭？
總不能大家都卷，一起卷吧？
關鍵是，即便一起卷，還大概率卷不過人家。
那麼卷的意義在哪裡？
我不是反感過渡教育的過程，而是覺得沒必要。
下樓之後，我對著兩人無奈笑道：「周校長，王老師，實在抱歉，老太太這幾天心情不太好，沒想到火發到了你們的身上。」
倆人也不傻，看到我帶著去醫院陪護的餐盒，也能理解一二。
主要是他們不理解，也沒辦法。
至少面對劉穎，他們除了挨批，毫無反抗之力。
在停車場，我從車上隨便取下了兩件禮物。
給周校長的禮物簡單，就一個茅台的禮品袋，兩瓶酒，兩條煙。
價值也就是兩千左右，不算貴，但絕對不寒磣。
不得不說，茅台的禮品袋是懂得送人真諦的，兩瓶酒，兩條煙，最後禮品袋的底部還能平著放十萬紙幣。關鍵是從外面看，包裝很廉價。
當然，我送給周校長的禮物袋子裡，沒錢。
給王老師的禮物我沒細看，好像是個包包的禮品袋。
裡面是什麼，我也沒仔細分辨。
車上的禮物都放在後備箱裡，都是提前準備的，不是專門為了某個人準備。
做商人的一般都會在後備箱裡放點隨時隨地能送人的禮品。
這種禮物不挑人，只要分清性別誰都能送。
「孩子的事多擔待，這幾天家裡忙，等得空了再去拜訪。」
雖說兩人都有推辭的心思，可是見我堅決，也不好拒絕，只好無奈苦笑道：「陳峰，還請在劉局面前多說幾句好話，我這裡謝謝了。學校準備一次補習班，抽調精銳老師，專門對陳牧童小朋友的學習……」
「別，千萬別。」
我急忙拒絕，以權謀私不要緊，主要是這太過了。不過周校長之前的稱呼上讓我為之一愣，不解道：「周校長，你是否聽到了傳言？」
一般來說，官員喊職位再普通不過，劉穎明明是個處長，周校長出口就喊『劉局』，這就讓人不得不浮想聯翩。
周校長神秘道：「今天市局開會，劉局進領導班子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將擔任主管教學的常務副局長。」
這確實讓我挺意外。
我不由對周校長的人脈有了一個更深的認識，市局開會，他一個小學校長都聽說了。
可見，他在市局也有後台。
另外，就是劉穎了。
一個面臨退休的老太太，還被提拔了，這事很不合理。
尤其是陳家也好，劉家也罷，都在教育口沒什麼多少資源。劉穎已經是陳劉兩家在教育口最大的靠山了，突然間聽到受重用的消息，確實讓人意外。
在此之前，劉穎已經準備退休了，退出一線的工作，要麼做巡視員，要麼乾脆辦病退，都是有所準備的。突然被提拔，其中透著一股子怪異。
我沒有得到任何關於劉老師升職的消息，只能笑了笑道；「應該是道聽途說，周校長是明白人，可不能胡亂相信。」
他信不信不要緊，劉穎做不做副局長，他都是劉穎的部下，根本反抗不了。
另外傳言這東西，哪怕是真的，當事人在沒有徹底宣布之前，是不會認的。
周校長立刻明白，他說錯話了，急忙解釋道：「對對，是道聽途說，我這嘴，怎麼連個把門的都沒有。」
等周校長和王老師上車之後，目送他們離開。
王老師在周校長的車上，迷迷糊糊的抱著袋子，拆也不是，不拆也不是。
周校長瞅了一眼邊上，問；「看看袋子裡是什麼好東西？」
「是個包。」
王老師拆開之後，兩眼放光，有點愛不釋手的輕撫著帶著皮革氣的包包。
突然間內心又糾結起來了，她想要，可問題是她在燕莎看到過這個包，一萬多呢？糾結的問；「校長，這包一萬多，我們是不是得還回去？」
校長收禮兩千，她收禮一萬多，怎麼想，回去都得倒霉。
周校長咧嘴一笑道：「陳峰是領導家的孩子，生意做的很大，不在乎這三瓜兩棗的東西，不用還回去。就是以後陳牧童的學習你要多上心一點，老校長是念舊的人，你得讓老校長的孫女在學習上有長足的進步。」
進步？
陳牧童連學校都不來，要不是這次期末考試，她都好幾個月沒見著真人了，怎麼督促陳牧童學習？
王老師坐在車椅上，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
不過很快，她就高興了起來，挨頓罵就能得個包包，似乎也不錯。
回到家裡，劉穎難堪的臉色仿佛不見了，全身上下都透著不明所以的急躁。
「劉老師，聽說你要高升了。」
面對我的調侃。
劉穎表情抑鬱的看向我，語氣不善地嚷嚷道：「滾滾滾，老娘都快被整蒙了，你在邊上還說著風涼話，你是我兒子嗎？」
「之前沒說過嗎？」
官員升職，一般情況會在晉升之前出各種版本的謠言。
等到時機成熟，主要是看反對的人多不多，競爭對手的關係是否到位，穩定了各方利益之後才正式履職。
劉穎這樣的情況確實不多見，主要是老太太快退休了，實打實還有一年多一兩個月的樣子。
這關節上，給劉穎挪到個沒有實權的職位，在級別上提一提，也是對老幹部的體面歡送。真要是升實權副職，幾乎不可能見到。
「下午黨委會上提的？」
我在邊上坐下來，給劉穎倒了一杯水。
劉穎點點頭，總覺得有人要害她。
哪有升職的時候，沒有任何徵兆的在會上提出來的，這不是嚇唬人嗎？
總覺得有種要背鍋的倒霉事降臨到她的身上：「之前都已經說好了，級別上調一級，離開一處，擔任局裡的巡視員，退居二線。怎麼就……」
劉老師擔驚受怕的樣子，總覺得大禍臨頭了。
怪不得剛才火氣那麼大。
「我打個電話問問。」我摸出手機，給魏明撥了個電話，電話中語焉不詳，但已經表明了態度。魏明的心思很明確，人情是他送出去的，不用還。
這是不用還嗎？
是逼著他去給魔都上班吶。
「媽放心吧，沒人害你，你的事是魏家辦的，魏明聽說過嗎？」
「這小子？」
劉穎聞聽之後，隨即鬆了口氣，兩家人也沒什麼過節，沒必要對陳家落井下石。
再說了，在官場，陳家太渺小，根本就不入魏家的眼。
不過老太太隨即又緊張了起來：「小峰，你怎麼和魏明攪合在一起了？這人的心思可不簡單，魏家把他推出來，可不簡簡單單是斂財而已。」
有些事不能明說，不過據我理解，魏明的資金壓力應該非常緊張。
要不然，他這樣的身份，也不用給我示好。
「放心吧，三哥人還不錯，我不碰政治，也保持和政治的距離，商業上的事情反而簡單了，你不用擔心。」
我隨意道，並沒有太在意。並非是讓劉穎寬心，而是事實。
劉穎點頭道；「那好，這個副局我當著，明年這個時候就退休。」
「童童的事，先放一放。」劉穎語氣一轉，絲毫看不出她之前的怒氣：「王琳不懂事，犯傻，也就算了。王家對你不錯，不能一竿子打死一群人。我們幾個老人，還攤上你們這對夫妻，真是倒了血霉了，身邊連個說話的人沒有，跟個孤寡老人似的，這日子過著還有什麼意思？
童童在家裡留兩個月，陪陪我們。
對了童童的那個家庭教師也留在家裡住，我給她報個暑期的班，多學習學習京城的教學政策，沒壞處。
語文成績不怪她，你的思路也是對的，長久來看，效果比用教材學習要好的多。只是她的學習還是要抓緊。」
「雖說童童年紀不小了，也該考慮讓她留學還是在國內上大學，都要提前準備。」
劉穎的這句話說到點子上了，國內不乏那些『貴族學校』，其實是留學培訓班。
學費很貴，普通家庭承擔不了，但是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等孩子高中畢業，或者高中的時候直接去海外留學的學校。
有天賦，家裡也有資源的，就去一流的名校。沒天賦，學習成績一般就去澳洲等國家留學。
至少回來之後，有一張說得過去的文憑。
雖說沒多大的用處，但至少在履歷上不會太難看。
公立學校也有這樣的班級，但是比例很小，目標都是海外的名校。
「對了，我在家裡連個床都沒有，這合適嗎？」
我突然想起來，我在陳家還沒有房間。
倒不是我小心眼，而是這地位讓我痛心，家裡的家庭教師都混上了房間，我竟然沒有？
這是親兒子嗎？
說不過去啊！
身為母親，劉穎也很為難，家裡她和老伴一個房間，一間書房兩人共用，原本給陳峰和王琳的房間因為不常用，變成了雜物間。
現在清理了出來之後，給辛月用。
孫女的房間一直都有。
忽然間，劉穎心頭有點慌，抱歉的笑了笑：「家裡沒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