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笙默。
這就是下逐客令了？
「好，我走！」雲南笙撇了撇嘴，又囑咐道：「有事給我打電話！」
言落，轉身離開了。
其實他清楚，一旦離開，童心是絕不會主動再找他幫忙的。
今天若不是他恰好趕上，她也決計不會向他求助。
沒關係，他有的是時間和耐性。
顧文宇安置好加床，便自覺離開了。
童心坐在加床上，輕輕為養母掖了掖被子。
她還記得，小時候每晚養母都是這樣坐在她身邊，講完睡前故事便為她掖好被子，輕輕在她額頭上親一親，然後關燈離開。
很小的時候，她是很依戀養母的，直到……那次發病。
她理解養母的的所作所為，畢竟她們要生存，可她還是很難接受。
但有一點她是清楚的——養母很愛她。
準確地說，是溺愛。看到別人家孩子有的，哪怕自己不買新衣服，也要把錢省下來買給她。
思緒被拉回童年，回憶一波又一波，不知什麼時候，童心竟睡著了。
深夜。
病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眼，全身的疼痛令她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可腦中的惦記卻漸漸清晰。
「童……童！」她干啞著嗓子低低呼喚。
聽說女兒被警局帶走了，她慌忙去找，路上竟不小心出了車禍。
她的童童到底怎麼樣了？
鼻腔中瀰漫的消毒水味，提醒她此刻她應該是在醫院。
姜小蝶緩緩轉頭，忽然發現身下趴著一個人。
女孩栗色長髮披在臉側，看上去很疲憊——是童童。
她的女兒沒事了？
太好了！神仙保佑！
「童童，你沒事就好！」姜小蝶滿心歡喜，伸出裹著紗布的手，輕柔地撫了撫童心的秀髮：「是媽媽不好，媽媽沒用，害你擔心了！」
童心睡得很輕，模模糊糊中就聽到姜小蝶的呢喃。
她拿開養母的手，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打針呢，別亂動好不好，跳針了怎麼辦？」
姜小蝶乍一看到女兒熟悉又陌生的樣子，微微一愣。
童心將養母的手放回原位，面無表情道：「還有，我沒擔心！不過你下次還是把手機里我的聯繫方式都刪了吧，換個別的緊急聯繫人，省得出事了別人就找我，很耽誤我工作賺錢的！」
姜小蝶笑了，她瞬間確定了女兒的狀態：「好久沒見到你這樣了，文宇前幾天去家裡了解你上次犯病的情況時，說你最近有些不對，可能性格有點變化，我還不信……後來看到你和阿衍的婚姻曝光了，又要離婚，媽媽知道你可能真的受到刺激了。」
文宇去找過她，想看看有什麼方法能穩定住童心的現在狀態，或者說確保她在切換狀態時不要傷到自己。
顧文宇這個大嘴巴，真是個耳報神！
童心環起雙臂，心裡暗暗吐槽最佳損友，嘴上卻笑道：「我受什麼刺激？你是被車撞的眼花了吧？珍愛生命，遠離狗男人！我及時止損，開心還來不及呢！」
姜小蝶慈愛一笑：「對對對，只要我們童童開心，媽媽就放心了。」
她的笑容因著臉上的傷，看起來有些彆扭，卻掩飾不住的關切。
她的嘴唇乾裂、聲音沙啞，說出的話語有些發澀，仿佛未校準的小提琴。
童心眨了眨有些發脹的眼，起身倒了杯溫開水，遞到養母口邊：「醫生說，讓你醒了多喝點水。你趕緊喝了，省得醫生進來嘰嘰歪歪吵死了。」
姜小蝶微微一笑，像個聽話的孩子，乖乖地把水喝光。
童心放下水杯，拿出紙巾好似不耐的為她擦了擦嘴。
姜小蝶的心，暖暖的。
她知道，她的童童很孝順，只是她從不表達。
剛想開口再勸勸，卻被童心打斷了：「困了困了，你也別囉嗦了。趕緊睡，別影響我休息！」
言落，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躺到了加床上。
姜小蝶滿眼溫柔地看著看女兒，笑道：「好好好，都睡。」
童心不再說話，翻身留給養母一個背影。
此刻，她毫無睡意，兒時的記憶再次翻湧上來。
她還記得，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學期末她得了全校第一，滿心歡喜的戴著大紅花和獎狀奔回家，想給媽媽一個驚喜。
可路上，卻被一群同學攔住了。
他們肆無忌憚地嘲笑她羞辱她：學習再好有什麼用，沒爹沒媽的小妖精……從小被人遺棄，沒人要沒人管，才會被一個女支女收留……
那是她第一次聽到那樣的話。
那些話像一根根針，刺進她小小的心房，疼得她哇哇大哭。
可是，那時候的她很慫，不知道回擊。只是像個丟盔卸甲的逃兵，哭著跑回家去問母親。
母親問明了情況，溫柔地擦乾她的眼淚，沒說什麼就出去了。等再回來時，母親臉上一片淤青，頭髮也亂七八糟的。
她害怕地問發生了什麼。母親卻只淡淡笑著說了句：「沒關係的，媽媽不小心摔了一跤。」
說完給她嘴裡塞了一塊進口巧克力，還撫摸著她的發柔聲說：「以後不用再擔心那些胡說八道的同學了，他們再也不敢欺負你了！」
後來她才知道，母親為了給她出氣，找到了那幾個欺負她的同學，跟幾個家長打了起來。
之後，母親還為她辦了轉學……
「童童？」
童心陷在回憶里，耳畔忽然傳來母親輕輕的呼喚。
她緊緊閉上雙眼，發出微微的鼾聲，假裝睡著了。
姜小蝶沉沉嘆了口氣，輕聲低語：「睡了也好，有些話你醒來的時候媽媽可能沒勇氣告訴你。童童，現在趁你睡著了，如果能進入你的夢中，你就當是做夢吧。是媽媽對不起你，收養了你卻沒給你一個優渥的生活教育環境，媽媽配不上基因就優秀的你……
「但是媽媽請你不要跟阿衍離婚。從小到大你從來不跟媽媽提要求，總是那麼懂事。唯獨當年為了嫁給阿衍，第一次開口請求了媽媽。媽媽知道你多愛他，知道是他傷害了你你才突然轉了性格……當年你第一次被刺激到也是因為媽媽刺激到了你……對不起！」
她說著說著，漸漸哽咽起來。
她努力地控制著激動的情緒，繼續道：「是媽媽對不起你，童童。可媽媽知道你還愛阿衍。你放心，無論如何，媽媽都會幫你完成願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