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凝著那雙滿是質疑的冷眸,又是蒼白一笑。
「厲嘉衍,你為什麼不想想我為什麼要瞞著你?因為我和你之間根本沒有任何的信任基礎,或者更準確地講,以前的你從未給過我任何一絲一毫的信任!你覺得,我會用孩子的安危去賭你的那點父愛?呵,那如果你搶走了我的孩子,我還有什麼?
「我承認,我背著你生下孩子是我的錯,剝奪了你當孩子生物學父親的知情權也是我的錯。但是我告訴你,孩子是從我肚子裡生出來的,即便你是父親,我也不會給你一絲一毫搶走孩子的機會!
「更何況,以我們之前的關係,你覺得我會相信你能善待孩子?厲嘉衍,你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天生尊貴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人,是永遠不會理解我這種出身底層、拼命追趕幸福的人真正需要和恐慌的是什麼!
「你以為我當初喜歡你是看上了你的權勢財富、你的背景資源、還是你的神顏?我告訴你都不是!是愛!是溫暖……」
童心強壓抑著淚水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可說著說著眼淚還是不由地滾滾而落。
那些曾經她發誓要忘卻的過往,再次翻湧在腦海里。
那年那個午後,那片醉了人的暖陽,少年那張暖入人心的俊臉……那些曾經讓她執迷的一切仿佛一時之間又歷歷在目了。
而她婚後日日獨守空房,被誤會被厭惡被冷暴力的日日夜夜,也怎麼都揮之不。
為什麼她要想起?
為什麼她要提及?
因為那些折磨她的痛深深刻入骨髓,根本無法忘記。
她不是不甘……只是有些悲涼,為曾經的自己,更為現在的自己!
童心忽然感覺自己後背一陣溫熱黏膩,似乎有什麼東西把衣服粘在了後背上。
鼻息里,也被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道填滿。
她知道,那是後背的傷口又裂開了。
可又怎樣?
後背的窟窿早晚都會癒合,內心的窟窿卻要用什麼才能來填滿!
童心只覺得整個人仿佛被貫穿了心肺,身體由內向外的感到陣陣寒涼,傷口處傳來撕裂的劇痛。
可她卻好像失去了直覺般毫不理會,深深的眸光始終落在厲嘉衍蕭殺的臉上。
厲嘉衍一直陰沉的俊臉上稍稍緩和了一些。
她這是……在解釋?
呵……明明是狡辯!
當初她也是這般騙他的!
下一秒,男人陰沉的眸子裡再次盈滿強壓的怒恨。
「你說這麼多,不就是想繼續PUA我,讓我相信你做的一切都是被迫的,無辜的?」
傷口的血越流越多,溫熱的液體幾乎粘濕了整個後背。
童心只覺得腦袋昏沉沉的,四肢癱軟無力,似乎隨時都能倒下去。
近在咫尺厲嘉衍的聲音仿佛從很遠傳來,但他所說的每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童心強撐著自己的身體,平靜地搖了搖頭,朝著他淡淡一笑:「不!我就是想告訴你,要說被騙……你永遠都是先騙我的那個!」
她的聲音蒼白無力,帶著沉重的喘息。
言落,她強打精神拖著沉重又疲軟的身體,朝著厲嘉衍靠近一步,吃力地伸出纖細的小手。
童心的手努力地向厲嘉衍的臉探去,卻被男人下意識地閃開。
厲嘉衍後退一步,滿眸嫌棄地看著朝伸來的手,面色更加陰沉。
這女人……又要耍花樣了?
童心的手撲了個空,身子倏然一僵。
她忽而淒涼地笑了下,就那樣在他臉停留過的位置做了個撫摸的動作。
「當初若不是看到了你這張看著格外溫暖的臉,我怎麼會一下子喜歡上你?從初見,我就被你迷得神魂顛倒,難道你這張臉不是騙人的嗎?如果早知道你這副美好皮囊下面的心是那樣冷漠那樣固執,我會義無反顧嗎?
「從第一眼看到你,就一直被你欺騙到現在。從懵懂少女到青春年華再到現在為人母,從情竇初開到痴痴等待再到現在對愛情、對男人、對婚姻統統都厭惡至極!我被你騙得還不夠慘嗎?
「厲嘉衍,你知道麼?這麼多年,從你闖進我世界的那一天,我沒有一天是開心的!難道我的人生就不是人生,我的這些年在你眼裡就一文不值嗎?我不過騙了你幾天?你到底吃了什麼虧了?難道這些日子你不開心不快樂不滿足嗎?
「可是以前呢,若是我愛你的這十幾年裡,如果能被你騙的開心滿足我也沒有遺憾了!但,並沒有,我被你騙了明明心裡苦如黃連,卻還要甘之如飴,因為以前我總異想天開你總有天會愛上我,可是……並沒有!
「比起我這些年在你這裡上當受騙的痛,你這點,遠遠不夠!不夠……」
童心一雙水眸迎著厲嘉衍,說著說著就漸漸激動起來,聲音也一點點跟著拔高。
她強撐了很久的眼淚,也終於奪眶而出。
那一汪清泉里洶湧的絕望哀傷,讓厲嘉衍不由怔住了。
童心說完,身子搖晃了下幾乎跌倒。
但她仍然拼力死撐,繼續朝著他又上前一步。
厲嘉衍怔怔地看著她,聽著她,深眸里的赤紅漸漸消散……
「厲嘉衍,你欠我的,你欠我和孩子們的,永遠就欠下了,怎麼也補償不了的!」
童心的語氣恢復平靜,仿佛剛才那個激動的靈魂瞬間被抽離了一般。
她伸出手撫向厲嘉衍的胸膛,纖細的手指按在他的心口。
「過去的那些時光,痛就痛過了,傷痕留在了心上,癒合不了的!你,厲嘉衍,才是世界上最大最大的騙子……」
話音未落,童心纖弱的身體搖晃了兩下,轟然倒了下去。
厲嘉衍下意識上前,一把將她接住。
他剛好撫在她單薄後背上的大手,驟然摸到了她後背上一片黏膩的溫熱液體,瞬間眉頭皺起。
厲嘉衍這時才隱約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氣。
他循著那刺鼻的味道看去,只見童心的背後早已是觸目驚心的一片殷紅,她走過的地上也早已逶迤了一路的血滴。
而他懷裡的女人此刻正緊緊閉著雙眸,面色比地上的白瓷還白,乾裂的唇上也是毫無血色。
她的呼吸,微弱到不可察覺。
厲嘉衍瞬間瞪大了眸子,趕緊朝著門外大喊:「醫生!快叫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