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雖然早就猜到溫軟會這麼回答了。
但真的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林清寒的心口還是疼得有些厲害，就像是被一根根極為細小的針扎著似的，這針，平時你可能連看都看不見，但是當它扎進皮肉的時候，還是會讓你整個五臟六腑都蔓延開那種深入骨髓的疼意。
撐在膝蓋上的手收緊。
青筋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上輕輕蹦跳著。
他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容，想到記憶里她看到他時，永遠溫柔又燦爛的笑顏，張了張口，最終卻也只是苦澀的勾了下嘴角，舉起桌上的杯子。
什麼都沒說，杯中的酒倒是一飲而盡了。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豎著耳朵，圍觀的紀延聽到溫軟這個回答，心裡倒是有些隱秘的高興，她說沒有喜歡的人，那也就代表著她現在已經不喜歡林清寒了。
至少。
她不會再輕易地接受林清寒的喜歡了！
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就像蘇嵐嵐之前說的，溫軟對他好，頂多就是把他當做朋友，或者說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弟弟。
現在不喜歡他。
很正常。
不過嘛，現在不喜歡，不代表以後不喜歡……
消極了一晚上的紀延，這會眼睛亮亮的，相較林清寒，他現在的嘴角可以說得上是翹得很高了，甚至還主動張羅起來，「來，我們繼續玩吧。」
這個以前他看不上眼的遊戲，現在玩玩，還挺有意思的嘛。
溫軟和林清寒都沒有說話，兩個人，一個握著水杯，低著頭喝著，一個握著酒杯，目光始終對著溫軟的方向。
也就祝月——
她頗為無語地看了身邊的紀延一眼。
見他嘴巴翹得老高，顴骨都快升天了，心裡更覺得無語，這傻小子難不成以為軟軟這麼回答，他就有機會了？
真的是一點都不懂女人心。
唉。
她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
要是剛才軟軟沒這麼回答，她還覺得紀延保不准還有些希望，可剛才……想到軟軟說那話時，雖然臉上帶著笑，可手指緊握，嘴唇也抿得很緊。
哪有她表現出來的雲淡風輕啊？
她是女人，自然知道女人是怎麼想的，只有面對你在意的那個人，你的言語行為才會變得不像自己。
越想割捨，越割捨不掉。
越想忘記，記憶卻變得越深刻。
到最後就變成了互相折磨。
想到這。
祝月的眼眸也沉了一些，似乎是想起了不好的經歷，就連嘴角也輕輕抿了起來，這男女感情里，但凡受過傷的，愛恨永遠都是糅雜在一起的，哪是說忘掉就忘掉，說不愛就不愛的？
不過。
轉頭看了一眼溫軟，見她還是捧著水杯低著頭。
祝月也就收起了心思，她本來還想看看軟軟會接受誰，正好她作為旁觀者也能看看戲，畢竟像紀延和林清寒這樣的人，為了喜歡的人互相爭執互相battle，以後很少有機會可以同時見到了！
只是如今既然知道軟軟的心思了，他們這些外人還是別再摻和了。
重新揚起臉上的笑，她也笑著活絡起了氣氛，「好啦好啦，我們繼續，現在到軟軟了。」
……
等他們玩好遊戲，也快十點多了。
溫軟一行人收拾完東西就各自上樓休息了。
這個點。
這座城鎮裡的人大多都已經進入夢鄉了。
外頭靜悄悄的，要是推開窗，恐怕連外面的路燈都看不到了，溫軟洗漱完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
她很少有這樣煩躁的時候。
睜眼閉眼全是林清寒的身影，他目光灼灼看著她的樣子，他因為她的話露出苦澀笑容的樣子，還有……
「啪——」
不想再想了，她直接打開旁邊的床頭燈。
既然睡不著。
她也就不再跟自己較勁了。
打開微博，似乎是習慣了，溫軟直接點開私信界面，去找那個向日葵頭像，打算看看她的小粉絲，今天又給她發了什麼……說來也奇怪。
她跟那個粉絲認識也不算久，但每次聊天都能讓她覺得很愉快，好像再煩躁的心，看到他的留言，都會慢慢變得平靜下來。
這次倒是沒翻多久，很快就被她找到了。
就在五分鐘之前。
他發來一條消息。
—【你是我的sunshine：睡了嗎？
】
以前每次開場白都是他發天氣，或者推薦她當地的餐館和好玩的景點，這次倒像是兩個好友之間的對談一樣，溫軟覺得有些詫異，也有些新奇。
可剛才還很煩躁的心情，這會卻平靜了許多。
她趴在床上，笑著打了幾個字，【還沒，你呢？
】
剛打完字。
溫軟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開門的聲音。
深更半夜的，這個開門聲離得那麼近，也就只有林清寒了，果然，緊隨其後的就是一陣腳步聲，他像是在朝她這邊走來。
剛才還高興了一點的心情，在聽到這個腳步聲後，又皺起了眉。
大晚上的。
林清寒這是要做什麼？
手緊緊握著手機，溫軟目光微抬，抿著唇，看向那扇緊閉的門，可很快，她就感覺到那陣腳步聲又退了回去，然後越來越遠，倒像是走在走廊。
不等她猜測林清寒是要去做什麼，手機又亮了起來。
—【你是我的sunshine：心情不好嗎？
】
看到這個回復，溫軟一怔，他怎麼知道的？
她這會的心情，的確不算好來著。
要是好。
她也不至於睡不著覺了。
—【溫軟：你從哪裡看出來我心情不好的？
】
—【你是我的sunshine：猜的。
】
可能是因為這個粉絲平時古板嚴正的話語讓溫軟的印象太深刻了，她以為他會說一大堆道理，沒想到他就發來這麼兩個字。
柔軟的眼尾劃開一條溫柔的弧度，笑意很深，嘴角也跟著翹了起來。
—【溫軟：是不太好。
】
—【你是我的sunshine：因為人，還是因為事？
】
—【溫軟：……都有吧。
】
因為林清寒。
然後看到林清寒就忍不住想起以前那些事。
想著想著。
就又不高興，又煩躁。
真是沒用啊。
溫軟輕輕嘆了口氣。
—【你是我的sunshine：如果不高興，就不要去想了，不要讓自己沉浸在痛苦之中，也不要因為別人的過錯而去懲罰自己，你想要做什麼就去做，從心就好。
】
怔怔看著這條內容。
溫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些奇異的情緒，就像這個粉絲是她認識的人，甚至於……他還很了解她。
她看著界面還在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停下要回復的動作，等著看他會和她說什麼，可等了很久都沒等到他的話，反倒是深夜的走廊，又傳來一道開門聲。
這個聲音聽起來離她也不算遠。
溫軟記得，她旁邊是祝月，而祝月的對面好像是蘇嵐嵐……而現在這道開門聲，好像正好是蘇嵐嵐的房間。
想到還沒有回來的林清寒。
她看著那扇緊閉的門，紅唇輕輕抿了起來。
算了。
管他們要做什麼，反正……和她也沒什麼關係。
正想到這。
姍姍來遲的那句回復終於過來了。
—【你是我的sunshine：喜歡你的人，會一直喜歡你的。
】
溫軟看到這條回復，卻沒有先前在看到他消息時的輕鬆愉快感，反而輕輕擰起了眉，她感覺這應該不是他最初想發的內容，剛才起碼有三分鐘，他一直都在輸入中，發來的消息卻只有這幾個字，所以這三分鐘，他刪刪減減了什麼？
又為什麼要刪減呢？
……
樓下。
林清寒站在廚房間，正在給溫軟熱牛奶。
微波爐還在輕輕轉著，而他捏著手機，低著頭，盯著私信界面，他剛才猶豫了很久才發出去這兩條消息……也不知道溫軟收到這些，會不會開心一些。
他不希望因為他的緣故，讓她不開心。
雖然他的存在已經讓她不開心了。
輕輕嘆了口氣。
還沒有她的回覆，就在林清寒猶豫再說一些話的時候，聽到樓梯那邊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這個點。
難不成是溫軟下來了？
心下移動，他握著手機，抬頭看去，那雙狹長的鳳目在燈光的照映下盛著滿滿的亮光，卻在看到來人的時候，亮光驟然消失。
「叮——」
牛奶已經熱好了。
林清寒收起手機，朝來人點了點頭，然後打開微波爐，把牛奶取了出來就打算上樓了。
「清寒哥。」
蘇嵐嵐站在林清寒的面前，攔了他的去路，她的聲音有些啞，眼尾還紅著，顯然是之前大哭了一場。
她的臉是很乾淨很柔弱的那種，猶如雨中的百合花，看起來纖弱又無力。
很容易讓人產生保護欲。
但凡現在在她面前的是其他人，恐怕都會直接關切得詢問她怎麼了，可林清寒顯然不是這樣的人，他只是垂下眼帘，淡淡地望了她一眼。
「有事？」
蘇嵐嵐看到他這幅淡漠的神情，眼尾更紅了。
她這會沒帶麥，也不怕別人聽到，用柔弱的語氣去回應林清寒的冷漠，「我能和你聊聊嗎？」
林清寒不覺得自己和蘇嵐嵐有什麼好聊的。
他禮貌又疏遠地開口，「我們之間好像沒什麼好聊的。」
話落，他看著還擋在面前的蘇嵐嵐，好看又深邃的眉眼輕輕皺了起來。
他還要去給溫軟送牛奶。
「麻煩……」
讓讓兩個字還沒出口，蘇嵐嵐又說話了，她攥著拳頭，語氣急迫，「是關於，關於溫軟的。」
「我想……」
「和你聊聊溫軟。」
如果不是因為今天紀延的那番話，蘇嵐嵐也不至於那麼急迫。
她更願意在林清寒面前展現出一個聽話的妹妹的樣子，讓林清寒慢慢認清溫軟的真面目，然後再讓林清寒慢慢地接受她。
但現在，她已經沒有辦法了。
她急迫得想和林清寒訴說自己的想法，也急迫得想讓林清寒認清自己。
關於溫軟的？
林清寒擰起的眉沒有落下，他垂眸，深深看了蘇嵐嵐一眼，似乎是過了一會才說道：「你說吧。」
已經是要入睡的時間了，他同樣沒帶耳麥。
果然——
蘇嵐嵐並沒有因為他的頓足而高興，相反，她那顆心還下沉了幾分，她就知道只有溫軟才能讓這個男人停下腳步，可是……
他之前明明也對她和顏悅色過。
他允許她住在他們家，還親自送她去醫院，她總覺得自己在林清寒的心裡是不同的。
如果沒有溫軟突然的離開，讓眼前這個男人有了落差感，或許，或許……他會慢慢地喜歡上她。
都是因為溫軟！
因為她的欲擒故縱，才會讓林清寒對她側目。
那個噁心的女人，一邊勾搭紀延，一邊又吊著林清寒，讓兩個男人都對她窮追不捨，偏偏她自己還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真是噁心！
如果沒有溫軟……
紀延不會這樣對她，林清寒也不會對她視若無睹。
都是因為她……
林清寒等了很久也沒等到蘇嵐嵐的後話，只看到她那張臉一直在變幻著神情，他為數不多的耐心在此時更是消失殆盡，聲音也冷了下去，「蘇小姐要是沒話說，我就上樓了。」
「等等——」
蘇嵐嵐想伸手，但顧忌林清寒的性子只能克制著，她抬頭看著他，勉強用如常的語氣，開口問道：「清寒哥，你是不是還喜歡溫軟？」
這是什麼問題？
林清寒神色不虞地看了蘇嵐嵐一眼，他不覺得他喜歡溫軟這件事和她有什麼關係？
何況，這事，即便是個瞎子都能看得真切明白。
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他何必不遠千里跑到這邊？
多問罷了。
「這和蘇小姐有什麼關係？」
他開口，神情淡淡。
「可是溫軟都不喜歡你了！」
蘇嵐嵐似乎不能接受他這樣冰冷的態度，怕他要走，終於變了臉色，就連聲音也變得急促起來，「你看她對你這麼冷淡，還給你臉色看，根本沒有顧忌你的面子。」
「你是林清寒！」
「是林家的當家人，是臨市的首富，她憑什麼這樣對你？」
完全沒有理會林清寒驟然陰沉的面容，蘇嵐嵐仿佛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她的表情和言語也變得越來越瘋狂。
她看著林清寒，不住說道：「你不應該被人這樣對待，你是天生的王者，從來都只有別人祈求你的份。」
在她心裡。
林清寒應該高高在上，俯瞰世人。
他不應該為了一個女人失去自我，尤其那個女人還是溫軟！
「我知道，清寒哥現在只是因為溫軟突然離開你，你不習慣才會這樣，等過段日子就好了……」像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很好的藉口，蘇嵐嵐的情緒變得穩定了許多。
甚至臉上還掛上了從前那種溫柔的笑容。
她眼尾彎彎的看著林清寒，說道：「清寒哥……」
話還沒說完，林清寒就已經冷著嗓音開口了，「你是什麼東西？」
蘇嵐嵐一愣，笑容僵在臉上，她怔怔地看著林清寒，不等她開口，耳邊又是一句，「我喜歡溫軟是我的事，她怎麼對我，我都心甘情願受著，你算什麼東西？」
竟然還敢自以為是的跑到他面前說這些話。
要不是念著她是蘇緒的妹妹，他早就要發火了。
「我……」
蘇嵐嵐因為林清寒的言論慘白了一張臉，她緊緊抓著手指，喃喃道：「我喜歡你啊……」似乎是把不該說的話都說出來了，後面倒是無所顧忌了。
她神情癲狂地說道：「我喜歡你，愛慕你，我，我從小就喜歡你了！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的人，我知道你所有的喜好和厭惡！」
「我知道……」
頓了頓，她說繼續道：「我知道你心裡也是有我的，要不然你怎麼會讓我住到林家，又怎麼會在我受傷的時候帶我去醫院？」
就像是說服了自己。
蘇嵐嵐再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愛意，目光灼灼地看著林清寒，就連手都忍不住伸出去，抓住他的胳膊，「清寒哥，我知道你也是喜歡我的。」
「我不介意你現在做得這些，我知道你只是還沒想明白。」
「等你想明白了，就知道誰才是最適合你的人。」
林清寒本來只是覺得蘇嵐嵐不可理喻，令人作嘔，可現在看她這幅樣子，眉擰得死緊，這個女人是瘋了吧？
還是得了臆想症？
要不然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厭惡地看著蘇嵐嵐抓著他的那隻手，然後毫不留情的甩開，另一隻手還穩穩抓著手中的牛奶杯。
怕剛剛熱好的牛奶又要涼了。
林清寒也懶得跟蘇嵐嵐廢話了，直截了當得開口，「我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給了蘇小姐錯覺，讓你誤會這麼深，但我可以很明確的和你說。」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現在不喜歡，以後更加不會喜歡。」
「不，不是這樣的……」
蘇嵐嵐臉色煞白，她張口，似乎想說什麼。
但不等她出聲，林清寒就著她先前說得話，補充道：「當初你住到林家，是因為姑姑聯繫我的助理，說了你的事，我不覺得這是一件什麼大事便同意了。」
「這和蘇小姐沒有關係，其他人，那個時候，我也會答應。」
「當然——」
林清寒語氣微頓，眼眸微黯，似乎有些悵然，「如果可以重來，我肯定不會這樣選擇。」
這雖然不是他跟溫軟離婚的原因，但總歸也是個。
不過有好有壞。
如果沒有這件事，他也不會知道溫軟這些年受得那些委屈，也不會想到要改變自己。
目光重新落在蘇嵐嵐的身上。
無視她那張比牆壁還白的面孔，林清寒語氣淡淡地繼續說道：「至於抱你去醫院，第一，那個時候蘇小姐摔倒在地，站不起來，家裡女傭力氣少，扶不好你，第二，你自稱是我的夫人把你推下樓，我作為她的丈夫和林家的主人，未免出事，不可能對你這個客人不管不顧。」
「如果是因為這些讓蘇小姐產生誤會，那我只好在這裡和你說聲抱歉了。」
林清寒態度矜貴又疏遠地朝人點了點頭，雖然說著抱歉，但他的語氣和神情始終都很淡。
這世上愛慕他的人那麼多。
難不成他還要為她們的臆想去買單？
而且——
蘇嵐嵐這算什麼喜歡？
不過是一些自以為是的了解，然後自我感動罷了。
如果他不是臨市的首富，不是林氏集團的主裁者，只是林清寒，那麼這個女人還會多看他一眼嗎？
顯而易見。
不會。
在這個世上。
只有他的溫軟喜歡他是沒有任何緣由的。
心下有些甜蜜的歡喜，可伴隨著這份歡喜的，卻是持續在放大的酸楚和痛苦……是他以前太混帳，現在吃的這些苦，都是他該受的。
手裡的牛奶快涼了。
林清寒沒再理會蘇嵐嵐，端著牛奶側身從她身邊離開，沒走幾步，他似是想到什麼停下腳步，轉頭朝還站在原地的蘇嵐嵐說道：「對了，有件事還是和蘇小姐說一下。」
「我這個人從來都不是良善之輩，心狠手辣慣了，蘇小姐要是不做什麼也就罷了，可要是……」
他眼眸微沉，聲音也冷了下去，「蘇小姐以後做出一些不該做出的事，牽扯到了溫軟，那麼無論是蘇小姐，還是蘇家，我都不會留有情面。」
眼見蘇嵐嵐臉上布滿著搖搖欲墜的恐懼和蒼白。
林清寒淡淡看了她一眼，沒再多說，徑直往樓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