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菜市場。

  聖吉米尼亞諾本來就是一座小城鎮,人口總數也不算多,大多年輕的男女都往外頭去發展了,留下來得都是些老人小孩。

  相較於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菜市場裡人倒是不少,老人帶著小孩在買菜,時不時還能聽見一些嘰里呱啦的言語,像是在和店家討價還價。

  看到溫軟一行人進來的時候,裡面的人倒是都愣了下。

  他們這裡比較偏遠,很少能見到這樣好看的外國人,尤其身後還跟著幾個跟拍的,這會他們都以為在拍電視。

  不知道是怕吵到他們。

  還是因為這兩個男人的氣場太大,他們的聲音都不自覺放低了一些,就連剛才還啼哭不止的小孩這會也癟著嘴巴,不敢再哭。

  溫軟倒是沒注意到他們的變化。

  她正低著頭,看著祝月發過來的食材單子。

  菜市場人多地小還擁擠,紀延和林清寒都是高度潔癖,以前別說來這樣的地方了,估計就連那種人多些的餐館都不會去,現在他們卻皺著眉走在路上,任誰都能看到他們很不喜歡了。

  不過雖然不喜歡。

  兩人還是十分默契的照顧著走在中間的溫軟。

  溫軟看著手機,小聲嘀咕道:「五花肉,雞翅,雞胗,雞柳,杏鮑菇,花菜,土豆……」

  「小心。」

  耳旁同時傳來兩道聲音,不等溫軟反應過來,手就被他們抓住了。

  嗯?

  溫軟一愣,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使然,她轉頭朝林清寒那邊看過去,皺著眉問道,「怎麼了?」

  林清寒因為她這個舉動,眼尾彎了一些,尤其是看到旁邊黑著臉的紀延,聲音不由自主地又柔和了許多,就連身處菜市場都不覺得糟心了。

  他提醒道:「有水坑。」

  水坑?

  溫軟順著他的話看過去,還真是有個大水坑,她剛才要是一腳踩下去,估計鞋子就得報廢了。

  「謝謝。」

  溫軟和兩人道了聲謝,然後掙了掙,等到他們鬆開後才說道:「去買菜吧。」

  說完,她就率先邁過那個水坑往前走去。

  林清寒捻了捻手指上殘留的溫度,看著她的身影,笑著跟了上去。

  而紀延——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溫軟和林清寒的方向,眼看著林清寒和溫軟兩人站在菜攤前,討論著買什麼,旁邊那群人嘰里呱啦說什麼,他雖然聽不懂,但也能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出一些。

  想到夏海發給他的那句,他眼眸又沉了一些。

  收回手,重新插進褲兜里。

  有他在。

  林清寒就別做夢了。

  夫妻檔?

  這輩子都不可能!

  走過去。

  溫軟正好付完錢,林清寒剛要拿菜,紀延就率先一步把攤販手裡的菜拎了過來,看著兩人望過來的視線,他開口,「還要買什麼?」

  「唔,祝月說房東太太那邊有燒烤的簽子和炭火,我們再買點蝦和魚吧。」

  溫軟看了下聊天記錄,答道。

  「嗯,走吧。」

  紀延說完,直接走在溫軟的邊上,半點眼神都沒分給林清寒。

  這條路狹窄,只夠兩個人走,紀延這個舉動顯然是故意的,林清寒看著他這幅樣子,挑了挑眉,他收回手也沒說什麼,跟著兩人往前走。

  等買完東西。

  他們離開菜市場往外走,車子旁邊就有個便利店,林清寒不知想到什麼,問溫軟,「要買飲料嗎?」

  自從告訴自己,這是在錄製節目,把林清寒當普通人就好,溫軟面對他倒是也沒那麼多複雜的情緒了,聞言也只是如常答道:「家裡有酒。」

  「你不會喝酒,還是買點飲料吧。」

  林清寒說完,走到一家便利店前,轉頭問她,「有你喜歡的那款橙汁,就買這個?」

  溫軟聽到「你喜歡的」四個字,眼神又變得複雜起來了,她看著林清寒,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抿著唇,輕聲答道:「……就這個吧。」

  他們說話的時候。

  紀延就一直站在旁邊,抿著唇不說話。

  手裡提著的袋子都快被他摳破了。

  他知道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的,不管他再不高興,溫軟和林清寒都有過一段別人沒有參與的過去。

  他們有隻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喜歡和不喜歡。

  他們偶爾透露出來的親近,是多年以來的習慣使然。

  即使——

  溫軟表現得再冷淡,但對林清寒,她始終是不一樣的,她對其他人從來都是笑盈盈的,即便再不高興也不會拉下臉,只有對林清寒……她會不高興、會生氣,會皺眉會抿唇。

  會假裝視若無睹。

  卻也會在緊要關頭先把臉瞥向他的方向。

  「紀延?」

  溫軟喊了他好幾聲都沒聽他應,伸手在人眼前晃了晃,見他那雙鴉翅般的睫毛輕輕抖動,而後,那雙璀璨星辰般的眼睛也終於抬了起來。

  紀延垂眸看她,聲音有些啞,「怎麼了?」

  終於回過神了。

  溫軟鬆了口氣,她還是跟之前一樣,聲音溫和,語氣卻有些無奈:「應該我問你怎麼了?

  我喊了你好幾聲,都沒聽你答。」

  「我……」

  紀延張口,還沒說完。

  就見眼前的少女突然皺了眉,神情嚴肅地問道:「是不是傷口又疼了?」

  傷口?

  紀延一愣,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說得是他的右手,那裡的傷口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怎麼可能會疼?

  他以前再嚴重的傷都受過,這次不過是被刀子劃破了下,要不是溫軟擔心,他連藥都不想擦。

  剛想說一聲「沒事」。

  但看到溫軟擔心的面容,還有正朝他們這邊走來的林清寒。

  他心下一動。

  突然皺了眉,抿著唇,發出一記沉重的悶哼。

  果然。

  他剛發出悶哼,溫軟就著急了,她擔憂道:「是傷口又疼了?

  我之前就跟你說過,要好好擦藥,你就是不聽……」一邊說,一邊從紀延的手裡提過袋子,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轉頭和林清寒說道:「紀延傷口又疼了,我們先回去吧。」

  說完。

  她直接扶著紀延朝車子停著的方向走去。

  林清寒握著手裡的橙汁,看著兩人的身影,剛才臉上還掛著的笑終於沉寂了下去,就連嘴角也慢慢抿了起來。

  跟在他身後的攝像師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明明頭頂還有太陽,可他感覺溫度猛地降了幾十度,都快凍死他了。

  想到夏導吩咐的,跟拍大哥都要哭了,這三個人的線好看是好看,刺激也是真刺激,但他們的小心臟快受不了了啊!

  好在。

  林清寒沒過多久就邁開了步子,神色如常地上了車。

  車裡。

  溫軟完全沒注意到林清寒的變化,一個勁地盯著紀延的胳膊,還在埋怨,「等回去我再給你包紮下吧,這幾天先別碰水了。」

  紀延享受著溫軟全方位的關心,眉梢眼角的笑怎麼藏都藏不住,尤其是看到後視鏡里林清寒那黑沉沉的半張臉,更是笑得意氣風發,他低頭,好聲好氣地和溫軟說話:「知道啦,那你回去後,給我擦藥。」

  等溫軟點頭應了。

  他抬頭又掃了下後視鏡,眼見林清寒的臉更加黑了,紀延笑得更加爽利了,嘴角抑制不住往上揚,也不顧林清寒黑沉沉的那張臉,直接挑眉回視。

  看到沒?

  溫軟關心的是我……

  林清寒一直觀察著后座,自然也注意到了紀延的神情。

  看到紀延一幅「我贏了」的表情,他之前就下壓的嘴角這會壓得更加厲害了,正好碰到一條山路,他猛地一踩剎車,紀延沒坐好,直接往前倒,額頭正好撞在座椅上。

  本來乾乾淨淨的額頭直接撞出了一塊紅痕。

  「抱歉,山路不穩,沒撞疼吧?」

  林清寒握著方向盤,語氣友好地問道。

  「我沒事。」

  溫軟搖了搖頭,又看了一眼紀延,問道:「紀延,你沒事吧?」

  紀延看了一眼林清寒,見他臉上還掛著抱歉的神情,咬牙道:「沒事。」

  他們兩個人的爭鬥,倒是沒必要讓溫軟擔心。

  「他既然沒事,你先坐好吧,你本來就暈車,別過會又難受了。」

  林清寒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顆話梅糖,遞給她,柔聲道:「吃顆糖,眯會吧,很快就到了。」

  眼前的手修長還好看。

  溫軟之前最喜歡的就算抱著林清寒的手,一根根的玩。

  現在陡然看見,還是不免晃了下眼,抿著唇沒說話,等接過糖,手心裡的皮肉壓著糖紙,她才低低嗯了一聲。

  她這會是挺不舒服的。

  把糖塞到嘴巴里,就靠著座椅睡了過去。

  溫軟睡著後。

  車裡就只剩下紀延和林清寒了。

  顧忌著溫軟在睡覺,兩人倒是也沒再折騰什麼。

  又過了半個小時,車子剛剛停穩,溫軟就睜開了眼睛,她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嗓音也是剛醒來後的喑啞,「到了?」

  「到了。」

  「到了。」

  林清寒和紀延同時答道。

  兩人看了一眼對方,又皺著眉互相移開視線。

  溫軟沒注意到他們的互動,手撐在額頭又揉了一會才下車,正好祝月聽到車子的聲音走出來了,「小軟軟,怎麼樣,都買到了嗎?」

  「都買了。」

  溫軟被風一吹,倒也清醒得差不多了。

  她顧忌著紀延的胳膊,伸手要去後備箱拿菜,但還不等她有所動作,林清寒便先她一步把袋子都提了過去,察覺到溫軟看過去的詫異目光,他垂眸笑道:「我來吧。」

  「……哦。」

  溫軟收回手。

  祝月笑眯眯得看著他們三個人,到底還有鏡頭在,她也不好表現得太明顯,笑道:「走啦,我們把爐子都燒起來了。」

  她邊說邊挽著溫軟的胳膊往裡走。

  溫軟點點頭,想到紀延的胳膊,問道:「家裡有紗布嗎?」

  「紗布?」

  祝月一愣,「怎麼了?」

  「紀延的胳膊又難受了,之前的紗布好像用完了。」

  溫軟皺著眉,她對因為自己的緣故讓紀延受傷還是很抱歉的。

  又難受了?

  祝月轉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紀延,忍不住想發出嘖嘖的聲音。

  延神可真是厲害了,以前跳舞崴腳,斷腿都咬牙忍了,現在才不過小拇指大的口子,都難受上了。

  了不起。

  真了不起。

  要不是場合不對,她都想給人鼓個小掌掌了。

  溫軟見她一直不吱聲,又喊了人一聲,「祝月?」

  「啊?」

  祝月聽到耳旁傳來的聲音,又被紀延瞪了一眼,笑著回過神,「有有有,我剛才看到了,待會去拿。」

  ……

  等包紮的時候。

  紀延就有些後悔了,他不僅討厭去醫院,還討厭所有的藥物、酒精的味道。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就算再不樂意也只能抿著唇受了,鼻子皺著,嘴唇也死死抿著,時不時問上一句,「好了沒?」

  「好了。」

  溫軟給人系了個蝴蝶結,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和人說,「你這幾天別碰水了,我剛才看了下已經在結痂了,估計過段日子就好了。」

  紀延看了眼那蝴蝶結,皺了皺眉,抿著唇,沒說話。

  溫軟轉頭看他這幅樣子,聲音就沉了下去,「聽到沒?」

  撇撇嘴,紀延忍住想把那個蝴蝶結拆掉重系的打算,應道:「……聽到了。」

  見他同意。

  溫軟也就不再多說了,把東西遞到他手上,說道:「你把東西放回老位置,我出去幫忙。」

  頓了頓,又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下,可以吃了我再叫你。」

  「不用,我也去。」

  本來就是假裝的,要是因此讓林清寒和她單獨相處,他就虧大了。

  兩人往外走,祝月等人都已經在燒烤了,看到他們出來,祝月就揚起臉笑道:「軟軟快過來,烤翅和肉串都能吃了。」

  「好。」

  溫軟也跟著揚起臉上的笑,走了過去,剛剛過去,林清寒就把自己面前盤子上的烤翅遞給她,看著她笑道:「剛烤好,你嘗嘗。」

  溫軟臉上的笑一頓,是過了一會,才接過烤翅,低聲道:「謝謝。」

  她坐在祝月旁邊,細嚼慢咽得吃著。

  林清寒轉頭看她,聲音有些未察的緊張:「味道怎麼樣?」

  溫軟不知道林清寒是怎麼了,奇怪得看了他一眼,不過烤翅味道的確不錯,還加了她喜歡的蜂蜜,她點點頭,答道:「……挺好吃的。」

  這話剛說完,一直坐在旁邊的蘇嵐嵐臉色差得不成樣子,她已經不順心一天了,剛才林清寒烤完東西,她就想嘗嘗看,可林清寒卻毫不避諱得和她說,這是給溫軟的。

  她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空好久才縮回來。

  現在看到溫軟這幅樣子,她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

  勉強用溫柔的聲音說著話,「當然好吃了,清寒哥費心烤了這麼久,我們想吃還不給呢。」

  酸氣沖天。

  祝月看她這幅樣子就不爽,剛要說話,溫軟就起身說道:「我去拿杯子。」

  她不想跟蘇嵐嵐去爭執這些。

  林清寒放下手中的烤串,開口:「我跟你去。」

  紀延也停下吃東西的動作:「我也去。」

  空氣突然變得凝滯起來,蘇嵐嵐的臉色差得不行,她手裡握著一根肉串,都快把竹籤給掰斷了,溫軟看了看兩人,不知道他們今天是怎麼回事,做什麼都要一起。

  不過——

  她重新坐了回去,「那你們去吧。」

  拿個杯子,還不需要三個人。

  林清寒:……

  紀延:……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最終還是林清寒先開了口,「走吧。」

  說完。

  他率先邁開步子。

  紀延看著他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噗嗤——」祝月忍不住,笑出聲。

  「怎麼了?」

  溫軟正準備自己烤些東西吃,聞言,倒是轉頭看了她一眼。

  「沒事沒事。」

  祝月笑著擺擺手,雖然說沒事,但她還是笑個不停,甚至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真的是太好笑了。

  這兩個人是小學生嗎?

  做什麼都要一起。

  她都有點不敢想像,回頭這綜藝播出,網上會怎麼議論這兩人了,一個是臨市首富,一個是在舞台上散發光芒,敢直接跟媒體記者黑臉叫板的延神。

  現在卻跟小學生似的。

  真的是讓人跌破眼鏡。

  徐妍看著溫軟,也有些無奈得搖了搖頭。

  軟軟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在感情這方面有些過於脫線了,不過這些話,外人不好說,尤其現在還在拍攝綜藝呢。

  至於蘇嵐嵐,她低著頭,吃著手中的肉串,生怕抬頭就會被鏡頭捕捉到自己難看的臉色。

  ……

  而另一邊。

  林清寒和紀延走在路上,誰也沒說話。

  等到拿完杯子出來的時候,林清寒才壓著嗓音和他說道,「我知道你喜歡溫軟。」

  紀延挑眉,沒說話。

  「溫軟,我不可能會讓給你,不過……」林清寒突然停下腳步,側過頭,看著紀延說道:「之前在羅馬的時候,多謝你替她擋刀了。」

  剛才溫軟在屋子裡給紀延包紮傷口的時候,他也已經從祝月的口中知道之前在羅馬發生的事了。

  他沒法想像。

  如果沒有紀延,那天溫軟會怎麼樣,受傷,又或者那把刀直接……

  他不敢去想。

  深深吸了一口氣,林清寒緩緩吐出腹中的濁氣,他很少謝人,可此時,他卻抬手拍了拍紀延的肩膀,真心實意得又和他說了一聲,「紀延,謝謝了。」

  說完。

  他轉身往草坪走去。

  紀延被林清寒這幅陣仗搞得愣了下,眼見他走遠了,才後知後覺的發出一聲,「靠……」

  他救溫軟,是因為她是溫軟。

  這個姓林的為什麼露出一副男主人的樣子?

  他還沒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