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溫軟和紀延都是天生的好相貌。

  不僅皮相長得好看，就連骨相也是萬里挑一的，這會兩人坐在廣場上旁若無人的吃著冰淇淋，吸引了在場大半人的目光。

  還挺湊巧的。

  他們今天穿得都是毛衣，顏色還十分類似，要不是身後還跟著兩個攝影師，恐怕誰都要以為他們是一對情侶了。

  「他們看起來太般配了！」

  「不僅般配，還特別精緻，那個臉，那個身材，就像漫畫裡的主角，唔，不行，我一定要PO到網上。」

  「他們坐在那邊，我還以為自己是在看偶像劇。」

  「那個男孩子看起來好酷啊，女孩子又特別溫柔，我剛才過去合照的時候，她還衝我笑了呢，作為女生，我都感覺心跳加速了。」

  ……

  蘇嵐嵐站在冰淇淋車旁，聽見路過的幾個女孩子說的話，臉色差得要死，目光更是死死地盯著紀延和溫軟的方向。

  手裡的冰淇淋一直沒吃，頂端已經開始慢慢融化了，可她卻像是沒有注意到。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一對年輕男女的身上。

  就算她再不願意承認，可溫軟和紀延看起來的確很般配，他們是那種即便什麼都不做，天生就能吸引所有目光的人，相仿的年紀，一樣的好看，就連老天都好似格外厚待他們。

  這會趨近傍晚，她頭頂的天已經在慢慢變成黑色。

  可他們那邊卻還是金光燦燦，唯一一道光芒就在他們頭頂，照得他們越發燦爛。

  憤怒。

  憎惡。

  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放到最大。

  長長的睫毛遮住她眼中的情緒，精心描繪過的嘴唇也抿得死緊，即便她臉上還掛著往常的笑，看起來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但蘇嵐嵐自己知道，她現在心裡的怒火已經燃到極致了。

  如果以前她對溫軟只是討厭，那麼現在就可以說得上是恨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溫軟總是可以輕輕鬆鬆地讓別人喜歡上她，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這個女人好像天生就格外吸引人，不管淪落到什麼地步。

  她能允許其他人喜歡溫軟。

  但紀延不可以！

  紀延是她的，即便她不喜歡他。

  她絕對不允許溫軟把紀延也搶走！

  融化的冰淇淋落在蘇嵐嵐的手指上，冰涼的感覺讓她在這一刻重新清醒過來，她仿佛只是出了一回神，低頭看著手裡的冰淇淋，微微一停頓，然後露出十分可惜的目光，「噯，怎麼就化了呢，真是可惜啊。」

  隨手把冰淇淋扔到一旁的垃圾桶。

  她從手提包里翻出紙巾，細細擦乾淨手指，然後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一步步朝溫軟他們的方向走去。

  等走到跟前。

  她彎著清亮的眼睛，有些無奈的和紀延撒嬌道：「紀延，你怎麼都不等我啊？」

  頓了頓，又像是閒話家常一般補充一句，輕輕笑道，「你啊，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看到溫軟姐就直接把所有人都丟下了，害我一頓好找。」

  聽到前面半句的時候，紀延還輕輕皺了下眉。

  可聽到後面半句，他突然就漲紅了臉，像是被針狠狠扎到似的，直接跳腳道：「你胡說什麼？

  我什麼時候把人都丟下了？」

  話是這麼說，但他還是低頭往溫軟的方向看了一眼。

  見她神色自若，完全沒被這些話影響，又輕輕抿緊了唇。

  溫軟對蘇嵐嵐的話是感到詫異的，紀延小時候喜歡跟著她嗎？

  好像沒什麼印象了。

  小時候喜歡跟著她的人太多了，男的，女的，年紀大的又或是小的，她走到哪都有一幫人圍著她。

  紀延那時候就是個小蘿蔔頭。

  她哪裡記得住啊？

  不過她懶得詢問，更搭理蘇嵐嵐的話，誰知道這個女人突然提起這些又要做什麼？

  正好看到祝月和徐妍過來，她笑著起身朝她們招了招手，喊道：「徐老師，祝月。」

  「小軟軟，你們在這啊。」

  祝月笑著跑過來，完全沒注意到這裡的氣氛，就跟獻寶似的，把手裡的戰果分享給溫軟看，「你看，這都是剛才去淘的，這裡的圍巾還挺好看的，我特意買了兩塊，一塊給你一塊給我，明天我們可以一起戴了。」

  邊說邊感慨：「徐老師砍價太厲害了，這麼多東西才花了100歐不到，等回頭咱們節目結束再去買點東西。」

  徐妍也走到跟前了，聞言就笑道：「也是這裡的店家好說話，要是碰到難搞的，我也砍不下來。」

  「其實羅馬這裡能買的東西還是少了些，等過幾天我們去西班牙，那裡倒是有些東西，還不錯，尤其是有一家茶，味道特別醇厚。」

  聽到茶的時候，溫軟的眼神輕輕動了下，笑著說道：「那等去西班牙的時候，可以麻煩徐老師帶我去看看嗎？

  我也想買些茶回去。」

  「當然可以。」

  徐妍笑了下，隨口問了句，「現在的小姑娘不是喝奶茶就是喝咖啡，倒是很少有人喜歡喝茶，小軟是給自己帶，還是……」

  本來想說家人的。

  但一想到溫軟那個身世，又停住了。

  溫軟笑了笑，沒有太大的反應，仍舊眉眼彎彎的說了句，「是給家中的一位長輩，他很喜歡喝茶。」

  家中的？

  在場的人聽到這話，眼神微閃，各有各的反應，不過誰也沒說什麼，這會天色也已經慢慢暗下來了，徐妍提議今天就在附近的餐館吃個飯。

  「好啊，正好我剛才路過看到一家中式餐廳，看樣子挺不錯的……」祝月一邊挽著徐妍的胳膊，一邊挽著溫軟的，笑盈盈得說道：「吃了那麼多天的外國菜，我太懷念中餐了。」

  「嗚嗚嗚，中國菜才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食物，我的火鍋，我的串串，我的燒烤……」

  走了幾步。

  發覺身後沒什麼動靜，她轉頭朝身後招呼道：「紀延，發什麼呆呢，走了。」

  紀延沒說話，步子倒是跟了上去，目光看著溫軟的身影，見她半點都沒有回頭的樣子，本來就抿著的唇更是在這黑夜裡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垂著眼瞼，遮掩著眼中的情緒。

  旁人沒有注意到他這一番變化，可蘇嵐嵐就在他身邊，一直關注著他的神情變化，這會就壓低嗓音問道：「阿延，你是不開心麼？」

  紀延皺了皺眉，腳下步子沒停，「我為什麼不開心？」

  「你啊，每次不高興的時候都是這樣，話也不說一句，就抿著唇低著頭，還喜歡……」蘇嵐嵐低頭，輕輕笑道，「拿腳尖踢地上的石子。」

  紀延正好在拿腳尖踢石子，一聽到這話，動作就停下來了。

  前邊三個人有說有笑。

  可他們這，卻安安靜靜的，什麼聲音都沒有。

  又過了一會，蘇嵐嵐才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阿延，你……」

  「什麼？」

  「你是不是喜歡溫軟啊？」

  「……」

  紀延停下腳步，長街上男男女女的說話聲在這一刻消失不見，就連耳旁的風也像是停止了一般，他……喜歡溫軟？

  這怎麼可能？

  蘇嵐嵐餘光見他皺著眉，繼續笑道：「你小時候就喜歡跟著她，要是溫軟不帶你玩，你還會哭鼻子，就跟個小哭包似的……這些，你都忘了嗎？」

  自然是沒忘的。

  溫軟小時候長得好看，誰都想跟她玩。

  他因為是紀奚的弟弟，那會跟溫軟走得還挺近的，可惜溫軟並不怎麼喜歡帶他玩，小孩子總喜歡跟年紀大的玩，覺得年紀小的麻煩。

  那會他們上幼兒園。

  溫軟上大班，他上小班，她是學校里有名的孩子王，一幫人都喜歡跟著她，她說逃課，一群人就跟著逃課，還不喜歡走正常的路，非要爬牆。

  說這樣比較刺激。

  有一次，他被紀奚一起帶了過去，溫軟領著十多個孩子站在牆邊，看到他們過去就皺了眉。

  —「紀奚，你就非要帶你弟出來嗎？」

  —「我二叔他們去國外參加展會了，我媽讓我看好他，我也沒辦法啊。」

  —「行吧，就這一次啊。」

  然後她就轉過頭，看著他，又凶又霸道的說道：「喂，你待會給我聽話點，要是害我們被老師抓了，我就跟老師說，是你要逃課的，讓老師罰你。」

  他那會覺得溫軟太兇了，一點都不好看，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跟她玩。

  他第一次逃課，坐在牆上，怎麼都不敢往下跳，哭得眼睛通紅，還打起了哭嗝，一群人都說不要帶他了，就連紀奚也這麼說，可原本對他說「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你扔掉」的溫軟卻沒有走。

  她站在牆邊，仰頭看著他，伸出手，不耐煩得說道：「哭什麼？

  跳下來，我會接住你的。」

  她那時候也不過比他大一歲，小胳膊小腿的，怎麼看都不像是能接住他的樣子。

  他覺得自己委屈死了，莫名其妙被紀奚帶出來，莫名其妙跟著他們逃課，還上不上下不下的，越想越委屈，他坐在牆上哭得不行。

  後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抓住，還真的就摔了下去。

  他以為自己的腿肯定要斷了，保不准連手都要斷，可想像中的疼痛感沒有傳來，只有耳旁傳來一聲悶哼，然後……他感覺到有一個身體接住了他，顫顫巍巍睜開眼，他看到溫軟的臉就在他的眼前。

  她的睫毛很長還很翹。

  他們離得近，她輕輕扇動的時候，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臉痒痒的。

  他就像是沒回過神似的，一直趴著不動，等到耳邊又傳來一句，「疼死了，你怎麼這麼重啊。」

  他才反應過來，那個說要丟掉他的女孩子真的接住了她。

  他好好的，一點傷都沒讓他受，反倒是她自己，白色的衣服沾了一片泥濘，好看的丸子頭也散了開來，看起來就像落難了的公主。

  她還是兇巴巴的。

  但他卻一點都不害怕她了。

  後來他就喜歡跟著紀奚去找她玩，她其實一點都不好，喜歡逗他還喜歡騙他，說叫她姐姐就能有糖果吃，但十次有九次都是騙他的。

  她還喜歡捏他的臉，喜歡看他紅著眼圈哭。

  可他……就是喜歡跟她玩。

  她其實一點都不像傳說中說得那麼霸道，她會幫助很多人，有人被欺負，她永遠都是第一個出頭的，逃課被老師抓，也是她自己一個人把所有的事都攬下。

  他小時候的記憶，大多都跟溫軟有關係。

  只是後來父母去世，他跟紀家起了矛盾，和紀奚一家越來越遠，和溫軟也越來越遠了。

  再後來。

  溫家破產。

  他記憶中那個永遠開朗活潑、嬌蠻又霸道的女孩子也像是變了個人，她變得膽怯，變得自卑，變得就算被別人欺負，也不敢反擊，她只會一個人躲在陰暗的角落，抱著雙膝哭泣。

  有一次。

  他看不過去，揍了那群欺負溫軟的男孩子，拉著她離開。

  巷子裡。

  他低頭看著臉色蒼白的溫軟，沉聲問她：「為什麼不反擊？」

  「為什麼任由他們欺負你？」

  「你以前……」

  「以前什麼？」

  溫軟在昏暗的巷子裡抬起頭，蒼白的小臉沒有一絲笑容，神色淡淡的，是習慣之後的麻木，「你為什麼要衝出來？

  你就算今天能護住我又有什麼用？」

  「我家裡破產了，我的爸媽死了，我成了孤兒。」

  「就算有林家護著我，可我再也不是以前的溫軟了，我和這個圈子已經格格不入了，你不明白嗎？」

  最後是她轉身離去的身影，晚風攜來她最後的話，「紀延，別再管我的事了。」

  那次之後。

  紀延沒再見過溫軟，明明是在一個學校，但以前走到哪裡都散發著光芒的女孩仿佛終於泯然眾人，他找不到她了，倒是能聽到她不少事，不過都是她和林清寒的那些事了。

  再後來。

  他進了演藝圈，去學校的機會少了，和溫軟碰面的機會就更少了。

  他知道她畢業之後嫁給了林清寒，知道她成了首富太太，他能夠在許多名流的圈子裡看到她的身影，她淺笑盈盈得挽著林清寒的胳膊，和別人寒暄。

  可臉上的笑再也不是記憶里那樣燦爛的笑。

  他以為再也不會看到記憶中那個燦爛奪目的女孩子了，可就在剛才……又或者說，參加這個綜藝開始。

  他發現，那個開朗愛笑、燦爛奪目的女孩子又回來了。

  褪去那些歲月帶來的痛苦，她變得更加溫柔，也更加耀眼了，也讓他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的放在她的身上。

  蘇嵐嵐見他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又輕輕喊了他一聲，「阿延？」

  「……什麼？」

  紀延回過神，目光看著不遠處溫軟的身影，嗓音還有些喑啞。

  蘇嵐嵐不喜歡紀延這幅樣子，更不喜歡他看著溫軟，可她知道笑容和溫柔是她的，她在夜色里，側著頭，眉眼彎彎，嗓音溫柔又動人，「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

  「你……」

  她的聲音輕得就像耳旁的一陣風，「喜歡溫軟嗎？」

  喜歡嗎？

  紀延看著溫軟的身影，心有一剎那跳得很快，他突然想起小時候問母親，喜歡是什麼？

  「喜歡啊……」記憶中，溫柔的女人攬著他，笑道：「喜歡就是你看著那個人的時候，忍不住想笑，見不到的時候會想念，只要她在，你的目光永遠只會放在她的身上，她傷心，你會難過，她高興，你會開心。」

  「她若對你笑，你就會覺得心跳加速，覺得這天啊，都變得藍了，覺得這風啊，也變得溫柔了。」

  他想到剛才溫軟接過冰淇淋，仰起頭，沖他笑的樣子。

  那個時候，他就覺得心跳突然加速，腦中也仿佛響起了嗡嗡嗡的聲音，手裡的冰淇淋都快握不住了。

  後來——

  他坐在她身邊，就算不說話，都是開心的，他甚至感覺吹在身上的風都變得溫柔了許多。

  如果這就是喜歡，那他……

  好像的確是喜歡她的，不是小時候的那種喜歡，是眼神相撞時，會讓他心跳加速，讓他臉紅的喜歡。

  蘇嵐嵐看著他，見他眉眼綻開一絲笑，雖然很淺很淡，但還是及時被她捕捉住了，手又握緊了一些，她張口，似乎有些猶豫得說道：「其實……」

  紀延轉頭看她，「什麼？」

  「你有喜歡的人，作為朋友，我肯定是為你感到開心的，但是阿延，你知道溫軟對清寒哥的感情……」蘇嵐嵐輕輕嘆了口氣，「我怕你以後會受傷呢。」

  紀延聽到這話就皺了眉。

  溫軟和林清寒不是都離婚了嗎？

  上次他還在花園裡聽到他們的對話了，溫軟是一點都沒有回頭的打算了。

  「你啊，真是一點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溫軟和清寒哥是離婚了，但那麼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你看溫軟對你是什麼樣的，對清寒哥又是什麼樣的？」

  蘇嵐嵐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只有聽到清寒哥的名字時，她的情緒才會有所波動，你跟她相處了這陣子，有發覺她對你和對其他人，有所不同嗎？」

  紀延的臉在夜色里，突然有一瞬地蒼白，溫軟對他跟其他人有所不同嗎？

  沒有……

  從來沒有。

  她對他，和對其他人，完全沒有不同的地方，從小到大，一直如此。

  「剛才溫軟說得那位長輩，是林爺爺吧。」

  蘇嵐嵐的聲音還沒有停下，「都離婚這麼久了，她還一直往療養院跑，你說，她是為了誰呢？」

  再後來的話。

  紀延已經聽不到了，他轉頭看著溫軟離去的身影，都這麼久了，她連一次回頭都沒有，她沒有理會身後的人有沒有跟上，沒有理會他和蘇嵐嵐在說什麼。

  心裡悶悶的，很不舒服，就像是心臟被撕開了一個口子。

  他抿著唇，皺著眉，不等蘇嵐嵐開口，突然冷了一張臉，收回視線，嗓音冷冷得說道：「我累了，先回別墅。」

  說完。

  他直接轉身離開了，連一個招呼都沒打。

  身後兩個攝像大哥看著這幅陣仗都懵了，剛才兩人在前面嘀嘀咕咕，他們也聽不真切，突然說走就走，連晚飯都不吃了，這是什麼情況啊？

  雖然延神脾氣是不好，但以前也沒有這樣中場離開的情況啊。

  紀延人高腿長，很快就走得沒影了，跟拍他的攝像大哥看到這幅狀況，只能跑這跟過去。

  不遠處溫軟三人也終於發覺不對勁了，轉過頭，看了眼落單的蘇嵐嵐，又看了看離開的紀延，徐妍開口問道：「嵐嵐，紀延怎麼了？」

  蘇嵐嵐走過去，嗓音溫柔的說道：「啊，估計是走了一天，累了吧。」

  「那我們……」

  「沒事，我們去吃吧，回頭給他帶點吃的就好了。」

  都快走到餐廳了，雖然不知道紀延是怎麼了，但現在飢腸轆轆的也不適合離開，眼見跟拍的攝像大哥一直在紀延身後，祝月等人也就收了心思，只有溫軟皺著眉，看了一眼蘇嵐嵐。

  她總覺得蘇嵐嵐笑得有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