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等溫軟收拾好心情，又換了套舒適的家居服下樓的時候，已經快晚上六點了。

  窗外湛藍的天空也早就從原本萬里無雲的樣子變得霞光萬道，金燦燦的光芒突破雲層打進房間，最終卻又一點點被黑暗所吞噬。

  兩位攝像大哥不知道去哪了，不過房間裡幾乎每個角落都藏有攝像頭，他們在不在，倒是也無所謂。

  溫軟打開屋子裡的燈，把手裡拎著的底料和醬料全部放到冰箱，又看了眼冰箱裡的食材，有番茄、肉，還有義大利面……

  倒是可以做個義大利面。

  她把需要用到的食材全部拿出來放到流理台上，看了眼一樓緊閉的房門，想了想，還是走過去，敲了敲紀延的門。

  過了有一會，門才開了。

  沒有全開，就留著一條小縫，能夠看到房間裡漆黑一片，而門後，紀延穿著一套家居服，墨綠色的真絲眼罩這會貼在腦門上，頭髮亂糟糟的。

  大概是剛從睡夢中醒來，他還不算清醒。

  紀延平時那張生人勿近的臉也因為睡眼惺忪的模樣，看著有些呆萌，他耷拉著眼皮，聲音有些啞，「什麼事？」

  還是頭一次看到他這幅樣子，溫軟一怔之後才開口，「我要做義大利面，你吃不吃？」

  「不吃。」

  說完，門就被關上了。

  溫軟看著眼前緊閉的門，笑了笑，也沒再說，直接轉身去了流理台。

  別墅里靜悄悄的，一絲聲音都沒有，她就一個人站在流理台前，洗食材切食材……

  她其實還挺享受做菜帶來的樂趣。

  以前還在林家的時候，她就常常自己做菜，林清寒的胃不好，她那會閒著沒事幹就跟著李阿姨學做菜，剛開始的時候，不是切到手，就是被油濺到。

  後來，廚藝倒是越來越好。

  只不過林清寒工作太忙，他也沒幾次能吃到她做的菜。

  ……

  義大利面的程序簡單，沒二十分鐘，房間裡就瀰漫起了番茄肉醬的香味，一隻三花貓踩著試探性的腳步，一點點摸到了溫軟這。

  不敢靠得太近，只敢躲在一旁，遠遠看著。

  溫軟剛把義大利面盛到盤子裡，餘光瞥見那隻三花貓，先是一愣，繼而便笑開了，她彎下腰，看著它笑道：「原來是你呀，小東西。」

  見它雖然還帶著警惕，不敢過來，倒也沒跟之前似的，見到人就躲。

  她也不著急，就留在原地，伸出手，十分耐心得等著它過來。

  房間裡，一人一貓就這樣「對峙」著，最後那隻三花貓輕輕「喵」了一聲，邁著細碎的腳步，一點點依偎到了溫軟身旁，它伸出自己的小爪子，輕輕抓著溫軟的褲腳，然後仰著頭，看向義大利面的方向，「喵。」

  「是餓了嗎？」

  溫軟把它抱在懷裡，白皙的小手輕輕撫著它的毛，彎著眉眼，笑道：「不過這個，你不能吃哦。」

  她自己沒養過貓，不過紀奚養過，耳濡目染的，倒也知道貓可以吃什麼，不可以吃什麼，記得冰箱裡還有一塊三文魚，她想了想，輕輕揉了揉三花貓的頭，笑道：「等下啊。」

  她把三花貓重新放在地上，打開冰箱。

  「喵。」

  三花貓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能察覺出溫軟對它沒有惡意，也就沒走，一直待在溫軟的腳邊，她走到哪，它就跟到哪。

  ……

  紀延已經有幾天沒睡過好覺了。

  這幾天的行程有點多，他也只能在飛機上眯一會，今天好不容易睡著就被溫軟吵醒了，好在他很快又睡著了……等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房間裡還是漆黑一片。

  他摘掉眼罩，從床頭櫃摸到自己的手機看了眼，18：00。

  手機界面乾乾淨淨的，沒有一條信息，這是他的私人手機，沒有多少人知道，如果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就連Nacy和柏飛都不會來打擾他。

  4g和wifi也都處於關閉的狀態，這是他平時休息時常有的狀態。

  有點餓，但懶得出去，紀延索性躺在床上，打開不用聯網就能玩的消消樂玩了起來，房間裡很快響起了方塊被消除的聲音……級別越低的關卡，很容易就能通關。

  紀延玩得快，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就到第十關了。

  本來還想繼續，可一股子番茄肉醬的香味從門縫傳來，慢慢地在房間裡瀰漫開。

  皺了皺眉。

  紀延翻了個身，把臉埋在被子上，可這個香味就跟陰魂不散似的一直圍繞在他身邊，本來還只是覺得有點餓，聞著這股子香味，肚子竟然直接發出了「咕咕咕」的聲音。

  他抿著唇，沉默了一會，覺得手裡的消消樂都不好玩了，索性把被子套在頭上。

  聞不到總好了吧，可越是這麼想，那股子香味越是如影隨形，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裡終於發出了沉悶的一聲，「……」

  紀延黑著一張臉打開房門。

  開放式的客廳敞亮又通透，他抬起眼就能看到溫軟的身影，她坐在椅子上，拿著叉子吃著義大利面，而身邊……有一隻三花貓正低著頭吃著煮熟了的三文魚肉丸。

  大概是聽到聲響，一人一貓都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各自低下頭繼續吃起了自己的晚飯。

  無人理會他。

  紀延還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冷遇，他抿著唇沒說話，走到廚房看了一眼，餐桌上乾乾淨淨的，沒有多餘的飯菜，就連鍋都已經洗乾淨了，放在原本的位置上。

  他像是不敢置信，又覺得不可思議，盯著溫軟對面空蕩蕩的餐桌，終於忍不住發出了自己的詢問，「我的晚飯呢？」

  「你不是不吃嗎？」

  溫軟抬起頭，臉上的表情比紀延還驚訝，似乎有些訝異他的詢問，她剛剛還問過紀延，這臭小子明明白白說了不吃，既然不吃，她就只做自己一個人的唄。

  省得浪費食材。

  紀延：「……」

  他說不吃就真的不做了？

  這大概是紀延出生到現在第一次被人這樣對待，他從小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即使早些時候和紀家鬧過矛盾，但也是走到哪都被人捧著的。

  肚子還在咕咕咕的響著。

  他敢肯定這個聲音不輕，對面那個女人一定可以聽到，但她就是什麼表示都沒有，甚至在優雅的吃完自己的晚飯後，就托著腮看著旁邊的三花貓吃肉丸。

  就連一隻貓都可以吃三文魚！

  而他什麼都沒有？

  紀延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本來想直接穿外套出門的，去外面找找有沒有其他吃的，但他聞著廚房裡還殘留的肉醬味，就有些走不動了。

  太香了。

  不過就是個義大利面，他就不信自己做不了。

  紀延沉默著打開冰箱，然後拿出印象中義大利面需要用到的食材，隨便洗了幾下就直接切了起來，他的動作不輕，切著切著，小番茄還會自動滾到地上。

  溫軟聽著這些聲響，皺了皺眉，她安撫了一會被嚇到的三花貓，見它吃完跑開了，就轉身看過去。

  舞台上閃閃發光的延神。

  現在正皺著眉對付砧板上的小番茄，乾乾淨淨的白T都沾了不少番茄汁。

  溫軟沒有幫忙的意思。

  她之前就詢問過，要不要吃晚飯，既然說了不用，他餓不餓，就是他自己的事，走到洗碗台，她把盤子和筷子都洗乾淨，放到一邊晾著。

  本來打算直接上樓了。

  可剛剛路過紀延，就見他擰著眉，臉色沉重的倒著油，都快漫過鍋底了，他還在不停的倒。

  溫軟停住步子，臉抽了又抽，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是想炸肉嗎？」

  紀延倒油的動作一頓，他看著溫軟的神色，抿著唇，就跟學生問老師一樣，發出了真摯的詢問：「……炒番茄和肉，不需要這麼多油嗎？」

  「……」

  您這是想油死自己嗎？

  溫軟無言以對的看著紀延，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做菜的自己，她剛做飯那會也是這樣，什麼都不懂，直接一罐子油下去，放起調料也是沒個控制。

  輕輕嘆了口氣。

  她走過去，拍拍紀延的胳膊，「算了，我來吧。」

  邊說，邊把鍋里多餘的油倒掉，且食材的時候，她語氣淡淡的和人說，「你看著點。」

  以後再口是心非，她也不會再幫他了。

  就讓他餓著吧。

  紀延還真是人生頭一回被人這樣對待，他瞥了溫軟一眼，發現她根本沒有理他的意思，只能默默移開幾步，站在一旁。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人下廚。

  樣貌精緻的女人站在身邊，穿著乾淨又溫暖的白色毛衣，露出兩條纖細的胳膊，之前在他手裡一點都不聽話的食材，現在在她手中卻乖巧的不行。

  本來只想隨便看看，反正他以後也不可能下廚。

  可看著看著，他就有些移不開眼睛了，他看著溫軟，見她低著頭把小番茄對半切，肉也被切得整齊又好看。

  然後分列放在盤子上。

  又拿出義大利面在一旁的鍋里煮著。

  自始至終，她都是從容不迫、井然有序的做著手頭上的事。

  紀延本來是在看她切菜，後來不知怎得，竟然把目光移到了溫軟的身上，他看著她在熱氣騰騰的廚房間，鼻尖冒出細小的汗珠。

  看著她在燈光下略彎的杏兒眼中，有著窗外星子都比不上的璀璨。

  看著她天生的笑唇彎著好看的弧度。

  很快。

  廚房間又瀰漫開了那股子濃郁的香味。

  「好了。」

  溫軟把義大利面盛到盤子裡，和紀延說，「你自己端過去吃吧。」

  見他沒有反應，還跟個柱子似的杵在一邊，皺了皺眉，側眸看去，見他雙目失神看著她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你在看什麼呢？」

  「……」

  思緒仿佛在這一瞬間抽回來，紀延看著溫軟的目光，像是驚慌失措了一瞬，才道，「沒什麼。」

  說完也不等人再問，他直接端起盤子，坐到了餐桌旁。

  看他這幅樣子。

  溫軟也懶得理會他，洗乾淨手，她就打算上樓了，路過紀延的時候才像是想起什麼，說了一句，「對了，吃好後，記得把鍋和碗洗乾淨。」

  紀延停下手上的動作，抬起頭，一臉的不敢置信。

  她剛才說什麼？

  讓他洗碗，洗鍋？

  溫軟站在樓梯邊，挑眉，「怎麼？」

  難不成他以為自己現在還是大明星、大少爺，這裡可不是他家，沒有保姆供他差使。

  不知道是因為之前那一晃神遺留的窘迫，還是溫軟在燈光下的那張臉實在太過明媚璀璨。

  向來目中無人的紀延，頭一次有些不敢跟她對視，他轉過頭，手握著叉子，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發出沉悶的一聲，「……知道了。」

  看在這碗面這麼好吃的份上，洗，就洗吧。

  見他答應。

  溫軟也沒再說什麼，朝人點了點頭，就上樓了。

  ……

  回到房間。

  溫軟洗了個澡，她今天奔波了一天，已經很累了，加上第一天，生物鐘還沒調過來，打算早點睡。

  畢竟明天她跟紀延估計還得去機場接人。

  睡前，她從床頭櫃摸到自己的手機又看了一會，微博私信依舊熱鬧，每天幾百條的私信，她隨意往下翻，等看到那個向日葵頭像，往下翻的指尖停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之前那句話的印象太深了，她還挺想知道這一次他會發什麼。

  笑著點開私信，打算看看這次他會發給她什麼？

  —【明天羅馬多雲，午後陰天，夜裡有雨，氣溫13—18，要是出行的話記得帶傘，晚安。

  】

  看著這一條意料之中的信息。

  溫軟只覺得因為奔波一天所帶來的疲憊感都消失殆盡，她躺在床上，抿著嘴輕輕笑了下，想了想，回了幾個字過去，然後帶著愉悅的滿足感，切成飛行模式，關掉手機。

  屋內一下子昏暗下去。

  而她側躺在床上，臉上掛著輕微又燦爛的笑。

  ……

  而此時的臨市，早已是萬籟俱寂。

  可位於檀山別墅的林家二樓主臥卻還點著燈，林清寒站在陽台，澆著花。

  他本身睡眠質量就不算好，只是以前有溫軟在身邊才睡得踏實些，可自從溫軟走後，他睡得也就越來越晚，有時甚至只能睡幾個小時。

  月光下的梔子花，仿佛也沾染了一些冷清的感覺。

  林清寒臉上流露出憐愛的表情，他能想到溫軟照顧它們時的樣子，她一定是彎著眉眼，笑著的，或許還會和它們說話話。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啊。

  即便經歷過再多的不好，也依舊陽光、燦爛，不對世界抱有任何敵意，像一個天使，也像天上的太陽。

  「叮——」

  手機發出一聲微博通知的提示音。

  林清寒沒有理會，他那個號聯繫的人太多，有太多人想跟他打關係，他懶得看，更懶得回，要不是為了溫軟，他恐怕連這個號都不會註冊。

  放下手裡的澆花桶。

  掃了一眼手機，發現除了微博的提示之外，還有一個星飯糰的提醒。

  溫軟上微博了？

  他一怔，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他重新註冊了個微博小號，還沒有下，那現在這個微博通知是……？

  「撲通撲通——」

  腦中嗡嗡作響，心臟也在這一刻跳得很快，夜裡的晚風輕輕拂過，額前的發被風吹亂，其實四月的天還是有些冷的，可他卻仿佛一絲寒意都感覺不到。

  他顫抖著手點開那條通知，然後看到微博私信界面，是獨屬於那個人的頭像。

  她說——

  「謝謝你的喜歡，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