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咖啡廳。

  正值午後,靠近落地窗這邊稍微隱蔽的位置上,有兩個女人對坐著。

  兩人年紀都不大,看起來23.4的樣子,一個粉紅色及腰捲髮,瓜子臉,眼下一顆淚痣,給她添了幾分慵懶和綺麗,這會正拿著勺子攪拌著咖啡。

  另一個戴著黑色棒球帽,及腰栗色捲髮的女人,微低著頭,看不清面貌。

  身材卻很好。

  皮膚也很白。

  在窗外陽光的折射下,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會發光一樣。

  兩人正是紀奚和溫軟。

  紀奚心裡到底還是牽掛著溫軟,怕她出事,即便通宵打了一晚上的字,還是把人約了出來,不過聽到溫軟說得那句話,她連僅剩的瞌睡都醒了,顧不得現在是在什麼地方,氣勢洶洶的說道:「什麼,你們要離婚?」

  她們兩人長得好身材又好。

  早在進咖啡廳的時候就已經有不少人在注意她們了,這會聽到這麼勁爆的話,自然都把頭轉了過來。

  好在今天是工作日,咖啡廳里人並不多。

  紀奚有些抱歉的朝他們點了點頭,然後把頭壓得更低了一些,看著對面的溫軟,壓著聲音問道:「是林清寒提的?

  肯定是了,那個狗東西,不會真看上蘇嵐嵐那個小賤人了吧?」

  「他是瞎了還是被下咒了?」

  「不行!」

  她皺著眉,抿著紅唇,眼下那顆硃砂痣更添了一些生氣,「我不能讓你這麼被他欺負,走,我跟你回家,我倒要問問他在想什麼?

  放著你這麼個珍珠不要,去要那種扔到垃圾堆里都翻不出是什麼東西的魚目。」

  她是真的氣死了。

  想也不想,就提著包,打算拉著溫軟殺到林家去,可剛剛起身,從進咖啡廳開始就一直低頭坐著的溫軟卻開口了,「……是我提的。」

  「什麼?」

  紀奚有些沒聽清楚。

  溫軟抬起頭,看著紀奚,笑了下,重複道:「是我提的。」

  這一次。

  她的聲音清楚了很多。

  紀奚卻像是被雷砸中一般,她呆呆地看著溫軟,好半響都沒能反應過來,同手同腳回到座位,手裡的包也不知是放還是提,握了好一會才扔到一旁,拿起咖啡杯就跟灌水似的,直接喝了一整杯。

  她得靜靜。

  這個世界太魔幻了。

  軟軟竟然跟林清寒提了離婚,她是不是沒睡醒啊?

  還是軟軟沒睡醒?

  小心翼翼放下杯子,紀奚看著溫軟,猶豫道:「軟軟,你確定你現在是清醒的嗎?

  或者,你捏我下,我看看是不是我在做夢?」

  溫軟放下手中的檸檬水,輕輕嘆了口氣。

  她就知道不會有人相信,就像她自己都不信……有一天,她竟然會向林清寒提出離婚。

  「小奚,我很清醒,你也沒有做夢。」

  「怎麼會這樣啊?」

  紀奚滿臉不可思議,「你怎麼會向林清寒提出離婚?

  你,你喜歡了他十多年啊?

  你不是說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他嗎?

  就算要提,也應該……」

  她沒有說完。

  溫軟卻知道她後半句說得是什麼,就算要提,也應該是林清寒向她提出離婚才是。

  他們結婚三年。

  這三年裡,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他們離婚,尤其是近年,林清寒在林氏的地位越來越穩固,這樣的話也就越來越多了。

  「沒家世,沒資歷,哪裡配得上林清寒?」

  「長得是不錯,可是比她好看的人大有人在,要不是林家那位老爺子,林清寒根本不會娶她。」

  「等著吧,他們肯定會離婚的,麻雀就是麻雀,就算上了梧桐樹也成不了鳳凰。」

  ……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她笑話,等著林清寒和她離婚。

  雙手握著水杯,溫軟低著頭,彎翹的睫毛恰好遮擋住她眼中的情緒,面對紀奚擔憂焦灼的目光,她的情緒卻很平靜,「我昨天和他說,我沒有推蘇嵐嵐,他給我的回覆是『事情已經解決了』。」

  「他不信我。」

  紀奚皺了皺眉,握住溫軟有些發抖的手,聲音有些冷,「我去醫院,讓蘇嵐嵐那個小賤人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

  溫軟搖搖頭,「我和林清寒之間,就算沒有蘇嵐嵐的事,也會有其他的事,在他的眼裡,不管是不是我做的,只要解決了,就不會有問題了。」

  「他不在乎我好,還是不好,也不在乎這件事情的真相,對他而言,只要剔除麻煩,不會留有問題就好。」

  「可是我要的——」她停頓了下,細白又修長的手指握著攪拌勺,「從始至終,只有他的信任。」

  「軟軟……」

  溫軟抬頭,朝她笑了笑,還是很溫柔的樣子,只有眉梢眼角有著一些細微的蒼涼,「後來我問他,我在他心裡,是什麼?」

  紀奚心裡預感不好,聲音也低了些,「他怎麼說?」

  「他說,我是他的妻子。」

  溫軟笑道:「這真是一個很完美的回答,可就在我看到他皺著眉看著我,一臉我在無理取鬧的時候,我突然就死心了。」

  「小奚,你知道那一瞬間我在想什麼嗎?」

  溫軟沒有看紀奚,她轉頭看著外面的天空,陽光明媚,「我在想,原來對一個死心是這樣的啊,沒有爭吵,沒有出軌,沒有歇斯底里的叫喊……就是我看著他的時候,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好陌生。」

  「他明明離我這麼近,伸手就可以抱住的距離,但我就是覺得好遠啊。」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也不知道我需要什麼,我們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連基本的溝通都沒有。」

  「軟軟……」

  紀奚都不知道該怎麼勸,以前的伶牙俐齒在這個時候根本用不上,她只能握著溫軟的手,喊她的名字。

  「我沒事。」

  溫軟轉過頭,朝她笑了下,她的確沒什麼事,有時候,想清楚和對一個人死心就是一瞬間的事……就像現在,她坐在這邊,和紀奚可以心平氣和的談起林清寒,「其實他也沒有錯。」

  「他沒有出軌,也沒有什麼緋聞,比起圈子裡的很多人都已經很好了。」

  「只是對他而言,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妻子,一個聽話,可以讓他沒有後顧之憂,生兒育女的妻子。」

  「這個人是我,還是別人,都可以。」

  這就是她和林清寒之間最大的問題,林清寒只需要一個妻子,而她需要愛情。

  她從十多歲的時候,開始喜歡林清寒。

  從她還是臨市名媛圈裡最驕傲的公主開始,到後來家裡破產被接到林家,掩藏自己的愛意,小心翼翼地和林清寒相處,經此十年,愛意從未減少一分。

  所以她願意放下一切,嫁給他,陪在他的身邊,照顧他。

  可她所做的一切,前提是因為愛他,同樣,她也希冀著能從林清寒的身上得到同等的愛意。

  現在。

  夢醒了。

  她也該放下了。

  林清寒不愛她,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愛過她。

  溫軟停下攪拌咖啡的動作,笑笑,這還真是,沒辦法啊。

  紀奚抿著唇,聽她說完後才問道:「你真的想好了,和……林清寒離婚?

  軟軟,你真的放得下嗎?」

  溫軟眨了眨眼,白皙的小臉上綻放出一道溫婉的笑容,「我想了一晚上,就在剛才我說出這些話之前,我都還在猶豫,可是說出口之後,我發現,好像放下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我還年輕,我還有很多事可以做。」

  她可能最初會不習慣離開林清寒的日子。

  但她會嘗試著去習慣,就像當初爸爸媽媽離開她一樣。

  「好吧。」

  紀奚笑了笑,她走過去,抱住溫軟,撫著她的背,輕輕說道:「我尊重你所有的選擇,我們軟軟這麼棒,以後有他後悔的……」她氣哼哼得說道:「我早就看林清寒不順眼了,以前顧忌著你,不好罵他。」

  「以後我就不用擔心了,他跟許執就是一丘之貉。」

  溫軟笑笑。

  兩個人又說了好一會話。

  等到分開,溫軟坐上車,老李問她,「夫人,我們是回家,還是……」

  她看了一眼車窗外的風景,「去療養院吧。」

  ……

  而此時的林氏集團。

  今天頂樓的氣壓很低,雖然boss以前就不怎麼說話,但也沒有像今天這樣,沉著一張臉……想到剛才boss在會議室破天荒的發了一通脾氣,後來進來的財務經理,人事經理,營銷部經理都被他罵了一通。

  幾個秘書低著頭,力保把自己的存在感壓得很低,省得被boss注意到,也挨上一頓訓。

  群里倒是聊得很熱鬧。

  【boss今天怎麼了啊?

  這氣壓低的,我連上廁所都不敢去了。

  】

  【不知道啊,法國那麼難的項目都拿下來了,所以boss到底是因為什麼不高興啊?

  】

  ……

  正好李則從辦公室出來,林秘書忙朝人招了招手,小聲喊道:「李特助。」

  等人走過來,她看了一眼緊閉的辦公室才出聲,「李特助,boss今天到底怎麼了?」

  李則其實也不清楚林清寒是怎麼了。

  他今天為了處理東西,六點多就到公司了,沒想到他到得時候,boss辦公室的燈已經亮了。

  敲門走進去。

  他看到boss靠在椅子上,桌子上幾年沒動過一次的菸灰缸里滿是菸頭,白襯衫解了幾個扣子,領帶都松松垮垮的……這幅樣子,只有當初林老爺子剛生病以及boss第一次談業務沒成功的時候,他才看到過。

  不清楚boss是因為什麼。

  但想到boss今天時不時看向手機時的樣子,還有皺著眉問他,「溫軟有沒有給你打電話?」

  他猜測,boss今天的異樣和夫人有關。

  桌子上的電話響起。

  林秘書看到上面顯示的號碼,身子一抖,忙接了起來,嚴陣以待,「boss,怎麼了?」

  電話那端傳來林清寒低啞的嗓音,「讓李則進來。」

  電話掛斷。

  李則也收了思緒,轉身朝辦公室走去。

  林清寒坐在椅子上,正低頭批著文件,聽到聲音頭也不抬,「去買一款首飾,再買一束花。」

  他一夜沒睡,想了一天,也氣了一天,直到剛才終於想清楚了。

  溫軟怎麼可能會和他離婚?

  不過是因為他太久沒陪她,讓她生氣了。

  生氣沒事。

  溫軟向來好哄,如果首飾、鮮花,她要還是不滿意,那麼他也可以考慮抽出幾天時間,陪她出去旅行一趟,說起來,他們結婚三年,還真的沒有出去玩過。

  她一直想去峇里島,這個時節過去,倒是正好。

  想到這。

  他緊繃了一天的臉,也鬆懈了一些。

  眼見李則還沒有動,皺了眉,斥道:「還不快去?

  動作快點,買好直接放到車上,今天我提早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