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對方沒有回應,德魯只覺得背後猛地出了一層冷汗,趕忙繼續解釋道:「十分抱歉,少爺,我今天狀態不是很好,驚擾到您了。」
依舊沒有回應,德魯緊張倒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拍了,可是如果對方已經真的生氣了,自己再解釋也只能是火上澆油,此刻唯一的方式便是保持沉默。
許久,侘寂風的屏風後才突然出現一抹亮光,借著有人影閃現,感應燈光隨著對方的腳步聲順次亮起,在周圍勾勒出一個高大的男人的身影。
德魯的視線中出現了一雙筆直的長腿,腳下穿著一雙熟識的卡其色家居拖鞋,整體的穿著風格與那道冰冷的聲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不由分說地抬起她的下巴,英俊到有些妖異的一張臉便迅速撞入德魯的視線。
迷戀瞬間蓋過恐懼,德魯竟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下巴已經被掐到有些失去血色。
「很久不見了,德魯。」羅伊冷冷道,「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德魯內心不禁湧出一絲怨恨,他明明什麼都知道,卻還要自己在他的注視下將所有事情都說一遍,可是這樣的目光她又如何能夠拒絕呢?
「少爺,」德魯有些艱難地開口道,「易小姐沒有接受我們的造型團隊,她只挑選了一件黑色禮服裙。」
「那是不是你沒有努力說服她呢?」羅伊的手指微微施力,德魯已經因為疼痛,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來。
這種感覺十分微妙,因為空調的緣故,周身本來是籠罩著一層寒意的,可是偏偏恐懼又讓人的身體局部升溫。
德魯不願意說出接下來的話,可還是咬了咬牙,繼續說道:「少爺,易小姐與之前的那些女士們不一樣,她……不是一個能夠輕易被說服的人,而且我注意過了,她的目光並未在這些東西上過多停留。」
下巴上的力氣陡然撤去,德魯腿一軟,剛剛過於緊張,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為了減輕疼痛,甚至一直在踮著腳尖,去依湊羅伊的身高。
現在突然被放開,整個人這才找到了身體的重心。
羅伊的心情似乎突然變得很好,完全沒有了剛剛那副陰翳的表情,反倒是嘴角微微上揚,好像想要跟德魯分享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確實,她和那些女人不一樣,而且……我總覺得她身上有什麼讓我覺得很熟悉的點,到底是什麼呢?」
這句話雖然是問句,但是德魯清楚得很,羅伊並不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麼答案,對方不過是在喃喃自語,他想從自己這裡問到的東西就是剛剛的那句話而已。
想到這裡,德魯的胸口湧上一股酸澀,看來她自始至終就只能是個卑微的陪襯。
但是只要能夠陪在他的身邊,當個卑微到塵土裡的陪襯角色又有什麼要緊呢。
德魯的臉上又掛上了那抹職業微笑,只是此刻嘴角的弧度卻帶了一些微微的苦澀,她輕聲說道:「易小姐的氣質很好,即使我見過那麼多的美人,她都是其中最突出的一個。」
「是啊,」羅伊轉過身去,好像完全沒有在意她在說些什麼,但又應和了一聲。
他的右手高高舉起,天花板上懸掛的大型投影設備突然閃起了光芒,緊接著對面的巨大牆壁上出現了易清婉的各種照片。
有的是在校園中行色匆匆,有的是在家中陽台侍弄花草,還有的是在咖啡廳中品嘗美食。
羅伊靜靜地看著面前的景象,喃喃自語道:「多麼美麗的五官啊,這樣的美人兒我可捨不得放她走。」
德魯從未見過羅伊這副模樣,內心雖然對眼前的易清婉有著怨恨,但此刻恐懼卻更勝一籌。
……
易清婉到達帝國大廈89層的時候,剛好與即將離開的德魯擦肩而過。
她穿著那件緞面黑色禮服裙,一字肩的設計剛好能夠將她如同天鵝一般優雅的肩頸展露出來,一顆瑩潤的淡紫色珍珠恰到好處地點綴在鎖骨間,周身都展露著非同一般的高貴氣質。
而迎面走來的德魯就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了,她原本整理得一絲不苟的盤發此刻有些鬆散,幾縷髮絲垂在耳旁。
臉上依舊是精緻的妝容,但也難掩其下的疲倦之色,她的口紅顯然是剛補的,若不是燈光昏暗,很容易就能看出唇線周圍溢出去的顏色。
就好像是被人刻意抹開的一般。
她神色有些懨懨地跟在安保人員的身後,腳步沒有那麼穩。
易清婉遠遠地便覺得這個人有些面熟,直到快到身前的時候,才意識到竟然是下午來找自己的那位,剛想開口打招呼。
可是她立即敏銳地發現這個女人似乎並不想和她多有交往,明明對方也看到她了,卻只裝作不認識,徑直從她的身邊走過。
年輕女人的臉上不再掛著下午那個職業假笑,反倒是有一點傲氣的感覺在,整張臉都變得生動許多。
易清婉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既然對方不願與自己過多交涉,便也作罷,二人什麼也沒說便擦肩而過。
身前的保鏢領著易清婉向走廊盡頭走去,那裡一道深色的、頂天立地的木質大門正在靜靜等著她。
如果此刻易清婉回過頭去,再看一眼那個裝作不認識她的年輕女人,就會發現對方仿佛突然被抽掉了脊梁骨一般,一整天都挺得直直的身子,此刻竟然突然萎靡了下去。
保鏢在面前緩緩推開木質大門,此刻門內的景象已經與下午的幽暗完全不一樣了。
室內燈光盡數亮起,還全部調成了暖色系,營造出了一種十分溫暖的居家舒適感,在這種燈光的映照下,原木色系的家具全部顯現出高檔的品質來。
屋內已經有好幾個人了,分布在房內各處,有的圍坐在茶几邊閒聊,有的在一旁的書架邊拿著一本書閱讀,還有幾個人則圍著站在落地窗前,一邊聊天一邊觀賞著城市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