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種愜意的時光並未保持太久，門外響起一陣不急不緩的敲門聲。
幾乎下意識地，易清婉的腦海中蹦出了封彥臣三個字。
封彥臣外形出眾，氣質超群，是一個人群中不容被忽視的存在。
而他自身也有很多能夠被迅速識別出來的特徵，比如站立、走路的姿勢，又比如敲門的頻率。
但這些特徵只有有心之人才能夠在日常生活中甄別出來，刻印在心中。
易清婉便是這個有心之人，她性情偏冷，可是心思卻是十分細膩的，因為善於觀察生活，所以許多細節都躲不過她的眼睛。
還記得第一次參加封氏集團的年會，七八千人的會場，各式各樣的螢光棒在隨著鼓點節奏揮舞著，令人目接不暇。
易清婉因為醫院裡的突發狀況晚到了半個小時，她不想麻煩小趙出來接自己，也並不想坐在封彥臣的身邊。
因為那個位置實在過於惹眼，不但員工們眼巴巴地注視著，就連狗仔也千方百計混進會場想要拿到一些一手資料。
可是易清婉討厭生活在聚光燈下的生活，她給入口的安保人員出示了自己的入場券，找了一個偏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這次年會的主題很特殊，無論是座次還是節目的安排，都突出一個去層級、扁平化的特色。
易清婉曾經在家中聽封彥臣談起過，集團發展到如今這個規模，結構上的弊端越發體現出來。
過於森嚴的層級體系，和冗餘的中層領導，導致集團的管理很容易出現問題，比如中層腐敗，又比如上下級之間關係的緊張化等等。
封彥臣想了許多辦法去解決這個問題，但是政策的實施需要時間，效果也並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體現出來的。
為了讓整個集團的員工都有改革的動力，封彥臣便想出了這麼一個較為新穎的年會形式。
一方面座次安排並不像以前那樣，按照層級進行排序，高層領導坐在前排，底層員工只能坐在四周看台上。
而是所有人的座位號都由電腦隨機生成，所有部門所有層級，包括後勤工作人員都能平等抽取座位號，讓大家在年會上能夠接觸到不同部門的同事。
另一方面節目上要求按照部門出節目，同時每個部門每個層級的員工都必須參與節目的編排。
這種新型年會模式激起了員工的熱情，年會現場的熱烈氣氛便是最好的證明。
而這也是易清婉不願意麻煩小趙出來接自己的原因，封彥臣以身作則，他的座位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呢。
而小趙雖然肯定知道自己老闆的座位號，可他在全公司都是熟臉，要是自己一路跟著他走進去，肯定會引起很多人圍觀，影響了大家看節目可不是好事情。
易清婉這個時候已經和封彥臣結婚兩年有餘，今年卻是第一次參加封氏集團的年會，也正是因為對這新形式好奇。
她坐在角落裡，好奇寶寶一般四處張望著。
舞台上正在熱舞的是營銷部的員工們，營銷部體量大，分成了一部和二部，兩個部門的部長都在前排領舞。
一個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個是平日裡不苟言笑的中年女人，易清婉曾聽聞這兩個人經常因為工作原因爭執。
而此刻，兩個人卻因為想要將節目演好這樣一個共同的目標，而並肩奮鬥著，易清婉分明看見ending pose之後，兩人氣喘吁吁之餘還相視一笑，顯然關係比起以往融洽了不少。
會場裡如雷的掌聲響起，易清婉也被這氣氛帶動著，微笑著鼓起了掌。
她坐在最高處掃視全場，視線滑過某處時卻突然停住了，她將視線定格在那個位置。
那是她的斜對面，隔著整個體育場，周圍燈光漸漸暗下來，她目光鎖定的那個人在昏暗的燈光下根本看不清臉。
甚至於因為距離過於遙遠，在易清婉眼中那個人就是一個模糊的黑影。
可是這黑影鼓掌的姿勢和節奏卻讓她有種特別的熟悉感。
沒來由地，易清婉心中莫名湧入一個念頭，這個黑影就是封彥臣。
即使她平日裡並未仔細觀察過封彥臣鼓掌的姿勢，此刻她也分外肯定。
封彥臣帶頭貫徹了他的理念，整場年會都沒有給他這位掌權人一個鏡頭，也沒有董事長講話的環節。
相應地，各部門的普通員工都得到了表達自己想法的機會，暢所欲言，現場氣氛格外熱烈。
易清婉身處其中，感受熱烈氣氛的同時，視線不斷被對面那個模糊的人影吸引過去。
封彥臣並不知道易清婉到了年會現場，他知道易清婉討厭人多的地方，於是每年都給她留上一個座位、一封邀請函，卻並不強迫她出席。
可是這天回家，易清婉從背後摟住他的時候，說的話卻震驚了他：
「歡迎回家，乙區H21的這位觀眾。」
封彥臣的臉上有瞬間的驚愕，然後笑意從眼角漸漸浮現，他轉過身，將易清婉攬進懷中，聲音里滿是驚喜：「你去了現場？」
易清婉抬頭看他，眉眼彎彎，點了點頭。
「可是你怎麼知道我的座位號，小趙告訴你的？他怎麼沒帶你過來坐？」
「我沒找他，這年會也是他難得能放鬆的時候，我也不忍心打擾他，」易清婉笑眯眯答道，「我就自己找了個角落坐下，登高望遠嘛。」
封彥臣的臉上浮現出歉意：「今年這個形式，我也不能保證給你安排最好的位置，看節目體驗是不是不太好？」
「才沒有，也就是今年形式特殊，我才願意過來湊這個熱鬧的，」易清婉突然狡黠一笑，從封彥臣的懷中掙脫出來，抓住他的兩隻手，在自己面前合掌，然後接著說道，「況且，只看了一個節目，我就找到你了。」
「怎麼做到的？」封彥臣見她滿臉笑意，不覺也跟著笑了起來。
「秘密！」易清婉賣了個關子，「後來有個小品實在太無聊了，我就悄悄數你在第幾排第幾個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