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彥臣的眼珠毫無波動，似乎不知道自己剛剛那一句話對於兩夫妻的震撼有多大。
那是自己兒子糾纏了那麼多年的人，是苦苦跟在身後求得的人，現在竟然要放棄了。
封母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震驚，再次開口的聲音幾乎算得上是語無倫次：「你開什麼玩笑呢，彥臣，你一定是昏了頭了，你怎麼能不想結婚呢，你這樣不對的。」
「媽，把我送出去，不要讓她知道，我不想讓她知道我是一個廢人，求你了。」封彥臣鮮少露出這種哀求的神色，讓封父封母接下來準備說的話堵在了嘴裡，封父定定的看著自己兒子，半晌之後吐出一口氣：「你想好了嗎？」
封母震驚的看向自己丈夫，似乎是在詢問他，為什麼不僅不阻止，反而還在詢問他的意見。
封彥臣再兩夫妻的目光下，堅定的點了點頭。
「好，我希望你不要後悔，這件事情我會安排。」封父沒有阻止，直接答應了兒子的請求，旁邊的封母在聽說之後驚呼出聲：「你在說什麼！你怎麼可以答應！那清婉怎麼辦？安安怎麼辦？彥臣！為什麼？為什麼不能相信醫生的話呢？」
封彥臣眼神露出一絲死寂，封母似乎是被他的眼神嚇到了一般，堵在嘴裡的話沒有再繼續說出口，囁嚅著嘴唇。
封彥臣平靜的開口：「母親，我沒有不相信醫生，只是，在我的腿能站起來之前，我不想讓清清知道，你讓我怎麼能接受，我在一夕之間變成一個廢人，還是說，你想讓一個前途正好的醫生，一個榮譽滿身的研究員，跟一個半身殘疾的人過完下半輩子嗎？母親，我不能這麼自私。」
「可是你問過清婉的意見嗎？她連知道的權利都沒有嗎？」封母的這句話直接問到了封彥臣的心裡，他眼神暗淡了一瞬，似乎是想要解釋什麼，但終究沒有開口。
封父也知道了自己兒子的決心，這件事情不能拖，拖到易清婉起疑的話，彥臣就走不了了。
「我去聯繫瑞安那邊，安排你出國，至於想要什麼時候回來，你自己決定。」封父一錘定音，但思考了一下，還是補充道：「不過今晚的電話你是要打的，不然她會懷疑，調整好你的狀態吧。」
封父上前拍了拍自己兒子的肩膀，封彥臣的注意力卻全在自己父親的鬢角，不知道什麼時候，父親的兩鬢已經生出了白髮了，封彥臣的心底猛地一震，他似乎是知道為什麼。
轉頭看向母親，也看到母親保養得當的眼角似乎多了一絲皺紋，封彥臣心底悶悶的喘不過氣，半晌才開口：「父親，母親，謝謝你們。」
兩夫妻自然知道兒子的這話是什麼意思，封母扭頭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哽咽一聲：「你是我兒子，有什麼謝不謝的。」
「你車禍的事情不對勁，我會派人去查。」封父沒有接受兒子的煽情，而是眼神一凜，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封彥臣倒是沒有往這一層面去想，在父親說這件事之後，眼神疑惑的看向他，不過他也不在意了，自己的腿都成這個樣子了，封彥臣現在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來一絲的情緒。
面對臉色陰沉的父親，也只是輕嗯了一聲，似乎被撞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小趙還好嗎？」封彥臣這似乎是才想起來小趙，思考了一下還是詢問出聲，封父的眼神微動，嘆了一口氣：「這孩子是個重情義的，那天為了將你救出來，最後被汽車爆炸的氣流炸到，現在還在隔壁病房，不過還好，只是受了一點皮外傷。」
封彥臣得到小趙沒有事情之後，也微微放下了心，如果他因為自己出事的話，那麼自己會更加愧疚的。
他自然也沒有詢問小趙為什麼在自己隔壁病房，也沒有來看望自己的事情，不用想，他是在保護自己身為老闆的那點可悲的自尊心，自己確實沒有辦法去面對自己下屬的關心。
他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道：「等我走了，他要還願意在封氏工作，您就還保持原位，另外，把我的股份劃給他百分之零點五，算是報答。」
百分之零點五的股份，聽起來很少，但是這個股份占比的可是封氏的這個龐然大物，零點五的股份一年的分紅，小几千萬是沒有什麼問題的，而且只要封氏不倒閉，這些股份就夠小趙吃一輩子，小趙此時在門口，聽著老闆對自己未來的安排，終於是忍不住闖了進去。
「封總，您要走了嗎？您要去哪裡？我可以跟著嗎？」小趙不僅僅是因為封彥臣是自己老闆才這樣的，更重要的是，自己母親病危的時候，是封總幫自己聯繫的人救助母親，也是他出的錢，自己整個大學期間，也是封總贊助自己讀書，他對自己來說，不僅僅是老闆，也是恩人。
看著突然間出現的小趙，封彥臣下意識的慌亂，想要躲避他：「出去！」
身下的手不由得攥緊了被子，生怕在自己的下屬面前看見同情的表情，可是小趙卻沒有同情，只是固執的表示自己要跟過去。
一家子人都上前勸小趙，卻沒有想到一向聽話的小趙，此時竟然這麼固執，封彥臣沒有辦法，想要發火，但是看到小趙倔強的眼神之後，將所有的話咽進了嘴裡，終究是不忍心。
「罷了，罷了，你先養好身體吧。」封彥臣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小趙卻明白，他這是給自己機會了。
他立刻面露喜色，生怕自己老闆反悔，快速的消失在了他眼前。
傍晚時分
封彥臣糾結了很久，看著自己身上剛換的常服，父親還特意將自己抱到輪椅上，擋住輪椅的扶手，將自己推到了落地窗前，照向了夜景。
封彥臣這還是時隔十幾年，再一次被父親抱起來，他苦笑一聲，更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