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彥臣臉上的表情懇切、真誠，可是易清婉卻並不想聽他將這句話說完，現在這個階段對於他們二人來說，過多的情感表達沒有任何意義。
易清婉及時打斷了封彥臣的話頭：「封先生，不該說的話就不要說出口了，不然我們倆都會尷尬不是嗎？」
她輕拿輕放、雲淡風輕的態度，反倒讓封彥臣的內心躥出一股火氣來。
這火氣也不是沖易清婉，更多的好像是沖自己，沖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他低聲問道：「清清，你已經不難過了嗎？我們的感情就只能這樣了嗎？」
易清婉的心頭湧起一股酸澀，這麼多年的感情，怎麼可能完全不難過，多少個難眠的夜晚，想到的都是封彥臣因為許夢傾而離開的身影。
可她不是一個願意讓自己沉淪於過往感情的人，世間還有那麼多美好的事情，何必執著於一個已經不屬於自己的人呢。
易清婉淡淡答道：「封彥臣，我們倆是閃婚，感情是從拿到結婚證的那一刻開始培養的，所以我覺得，拿到離婚證的那一刻，我們的感情也就徹底畫上句點了。」
「所以。」她纖長的手指攏在手中小刀的刀背上，微微施加力量，刀片便嚴絲合縫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易清婉垂眸，將銀灰色的瑞士軍刀放在桌面上，輕輕推回到封彥臣的面前：「現在對於我們倆來說，最好的結局就是往後再不相見，各自回到自己的人生軌道上去。」
封彥臣看著桌面上孤零零躺著的冰冷物件，心底一陣發澀，這是他們倆結婚一周年紀念日的時候，易清婉送給他的禮物。
他還清晰地記得當時搖曳的燭光下，易清婉是怎樣眉飛色舞地跟他敘述自己如何歷經千辛萬苦才托人買到的這把瑞士軍刀。
她托誰幫的忙？最後又是在哪個國家買到的？
這些都不記得了，他只記得那張在昏暗光線下生動到散發光芒的面龐。
封彥臣將小刀緊緊握在掌心中，開口還想說些什麼，電話鈴聲卻突然響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就想伸手進口袋掐斷這個電話，可是易清婉卻一眼看出了他的意圖，冷冷說道：「封先生有事就忙吧，也許是很重要的工作電話呢。」
「那你稍等一下，我還有話想跟你說，我先接這個電話……」封彥臣將手機從口袋中拿出來，掃了一眼發現是小趙打來的電話。
他轉頭急忙交代了一聲，便走開幾步背過身子去接電話。
易清婉並未多在意，低頭慢條斯理地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時不時有隻言片語飄進耳朵里。
「怎麼了？」
「……醫生怎麼說……不是讓你看好她嘛！」
「行，我知道了……」
封彥臣掛斷電話，轉過身的時候，臉上掛著歉意。
「許夢傾那邊出問題了？」易清婉淡淡問道。
男人臉上有些許錯愕，但還是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清清，我先過去一趟，看看什麼情況。我們晚上可以見一面嗎，我還有話想跟你說。」
「抱歉，我晚上有約了。」易清婉直接拒絕，「病人那邊比較重要，你先去看許小姐吧。」
「以及，我有一句忠告，封先生可以選擇聽也可以選擇不聽。」
易清婉抬頭看著封彥臣，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許小姐身體其實沒什麼太大問題，她的最大問題是心病，你經常來找我，只會加重她的心病。」
易清婉點到為止，沒有再多說什麼，低頭淡淡道：「封先生自便，我還有事，就不送了。」
這是逐客令了，封彥臣自然聽得懂易清婉話里的意思，縱使有千言萬語堵在心口，也無力再說出來，他回頭深深看了一眼，轉身快步離開。
直到走廊里的腳步聲漸漸聽不到了，易清婉才如同脫力一般重重靠在椅背上。
每一次相見都是將已經結痂的傷口再撕開一次，而偏偏每一次都是那麼傷，因為每每在封彥臣眼神中看到些許情義之時，許夢傾都會突然出現。
就如同他們的婚姻關係中一般，明明可以平平穩穩過下去，好像也能在平凡生活中咂摸出不少甜味來，可又偏偏來了個不速之客，打破了所有表面的美好。
易清婉將桌面上信封里的信紙整個兒抽出，工整的格式，落款處的校長簽名，所有一切都在告訴她她的國外大學申請已經通過了。
國內已經沒有什麼羈絆，這個博士她是必然要去讀的，學習知識順便也能散散心。
其實，剛剛在封彥臣收回軍刀的那一瞬間，易清婉冒出過一個念頭。
她在想要不要將自己懷孕的事情告訴封彥臣，他畢竟是孩子生理學意義上的父親，可是在聽到許夢傾電話的那一瞬間，所有的衝動便都煙消雲散了。
他終究是有了一個更為關注的人，那自己也就沒有必要說這些讓封彥臣再有所牽掛了。
易清婉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腹部，最近這些日子寶寶也在茁壯成長，和頭上兩個月不同，易清婉漸漸開始有了妊娠反應，真切感受著一個與自己共生的小生命。
「寶寶，跟媽媽一起出國讀書好不好？我們可以去很多很漂亮的地方。」她低頭喃喃自語。
「如果沒有爸爸陪在我們身邊，寶寶會覺得難過嗎？但是有媽媽在，你就能得到百分百的愛。所以，就讓媽媽自私一次好不好，我們瞞著爸爸，就我們兩個人……」
窗外斜陽漸漸沒入雲層，屋內的光線越發暗了下來。
說著說著，易清婉卻覺得自己好像從身體深處得到了很強的力量，她將手中信件輕輕放下，撥通了主任的電話：
「餵？主任，我剛剛收到了offer……」
「對，我打算去讀博士，院裡這邊的事情我可能就得先放一放了……嗯嗯，我明後天就開始著手走流程……」
「謝謝主任……沒問題的，我已經收到了許夢傾方面的撤訴狀，不會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