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婉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握著封彥臣的手又施加了一些力量，她的目光專注地看著自己的腹部，輕聲說了句：
「等一下……」
見她這麼說了，封彥臣便靜靜地等待著。
隔著易清婉薄薄的病號服，他能夠直接感受到布料下面渾圓緊緻的肚皮。
他知道這裡面正孕育著一個小小的新生命，而這個新生命象徵著他與易清婉的結合。
想到這裡，心底卻湧出一股酸澀來，他知道是自己的大意毀了這本該美好的一瞬間，讓他只能在患得患失中珍惜與易清婉相處的每一秒。
思緒漸漸有些飄遠，直到易清婉突然攥緊了他的手。
「又來了！」
「什麼？」封彥臣還沒問出口，便意識到了易清婉在說什麼。
他們交疊在一起的手下，那原本平靜的肚皮，本來只是隨著易清婉平穩的呼吸而微微起伏，此刻卻突然傳來一陣不一樣的顫動。
最開始是有規律地輕輕抖動，接著抖動漸漸平息，變成一種輕柔的波動，就好像是一個小小的個體在肚皮的另一邊和他們打招呼一般。
封彥臣的眼底閃過驚異的神色，他緩緩轉過頭去，生怕動作大了驚動到寶寶一般，對上了易清婉的視線。
他這才注意到易清婉的眼中已經滿是淚水，可她的嘴角、眉眼都是彎彎的，這是喜悅的淚水。
「感受到了嗎？」易清婉輕聲問道，小小的手還緊緊握著他。
封彥臣發現自己這會兒似乎失去了語言表達的能力，只是不停地重重點頭。
「這是寶寶在打嗝呢。」易清婉閉上眼睛，靜靜感受著腹中傳來的不屬於自己的力量，內心漸漸變得無比充實。
「之前……之前也是這樣動的嗎？」封彥臣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語言功能，可是在表達的時候還是有些磕磕絆絆。
易清婉搖搖頭，嘴角掛著笑容：「沒有過，這是第一次。」
「看來寶寶……」她抬頭看了看封彥臣，語氣溫柔，「你趕上了，寶寶的第一次胎動。」
封彥臣的眼中閃過不可思議，他反手握住易清婉，又緊緊貼住了她的腹部，眼神熱切，仿佛恨不得將自己的耳朵也貼上去。
看他這副樣子，易清婉有些忍俊不禁，笑道：「過去啦，下一回估計得等好久呢。」
封彥臣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猛然彈了起來，慌裡慌張地去拿旁邊床頭柜上的飯盒。
「是不是寶寶餓了？所以才動得這麼厲害。」
他一邊忙不迭地打開手裡的飯盒，一邊去看易清婉的臉色，怎麼看都覺得她臉色無比蒼白。
「不對不對，寶寶可能餓不到，應該是你餓了。」封彥臣將手中的餐點放到易清婉的面前，「本來就沒吃飯，寶寶還要吸收你的營養。」
眼見著封彥臣都要開始和自己的孩子急眼了，易清婉趕忙制止道：
「不礙事的，我現在也沒什麼胃口，喝一點米粥就行。」
「哦哦，行。」見易清婉主動要求，封彥臣忙不迭地答應，打開那碗燉得香甜的稠粥，用小湯勺一口一口慢慢餵進易清婉的嘴裡。
易清婉細細品味著，長時間未進食讓她的胃產生了自我保護機制，醒來到現在都感受不到餓的感覺。
而這米粥熬得火候剛剛好，每一粒米都開了花，飄著一層亮亮的米油，隨著熱氣蒸騰著陣陣米香味，光是看一眼、聞一下就讓人食慾大漲。
不過最開始的幾口易清婉還是喝得很艱難，肚子一邊大肆叫囂著它很餓，一邊又抗拒著食物的到來。
因此每每吞下一口，都能反上半口來，弄得易清婉接連被嗆到咳嗽。
封彥臣極有耐心，每每易清婉嗆咳，他都趕忙放下手裡的粥碗，一邊用手帕掩著她的嘴角，一邊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
直到易清婉緩過勁來，才重新餵上一勺溫度剛剛好的米粥。
好在漸漸地，易清婉的胃口被打開了，這才慢慢將米粥都盡數吞了下去，吃了個半飽。
她的視線落在封彥臣骨節分明的手上，只覺得繼續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會沉淪其中。
可這午後的靜謐時光實在過於美好，就放縱這一刻吧，易清婉心裡這樣想著。
二人收拾好東西回到易清婉公寓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剛打開房門，便聽見旁邊傳來門鎖的咔嗒聲，緊接著便是哈里森太太咋咋呼呼的大嗓門：「親愛的！昨天你可嚇死我了！」
老當益壯的哈里森太太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易清婉的面前，拉著她的手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
「還好你沒事兒，你說說你，都是要當媽媽的人了，還能把自己累成那樣，不考慮自己，也得考慮肚子裡的寶寶呀。」
易清婉有些不好意思，心裡卻是十分感動。
哈里森太太給她的感覺實在太像媽媽了，總是這樣帶著責備說出關心的話，她連連點頭：「對不起，哈里森太太，讓您擔心了。」
「人沒事兒就好，還好這位封先生執意要進來看看你的情況。」哈里森太太大手一揮，大力在封彥臣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封彥臣沒料到這老太太竟然這麼大的力氣，被突然一拍，身子歪了一歪，努力維持著高冷表情。
易清婉在一旁看著這一切，只覺得好笑，便抿著嘴偷偷樂。
「哎呀，別在門口站著了，趕緊進屋歇歇，」哈里森太太也不是個喜歡煽情的人，便招呼著大家進屋，「哎？不對，易，你這屋裡是怎麼回事兒？」
她環顧著屋裡的陳設，昨天來的時候比較晚，屋內光線昏暗。
哈里森太太本來就有點老花眼，自然是看不太清楚的，這會兒才瞧清楚整個房間裡都堆滿了整理箱。
有些箱子已經用膠條封上了，整整齊齊摞在客廳的一個角落裡。
有的則還是打開的狀態，周圍還散落著一些沒來得及收拾的物件。
而與之相應的，原本滿滿當當的屋子此刻已經顯得有些空落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