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只覺得自己面前這個一貫叱吒風雲的人物，此刻竟然顯得如此脆弱。
過了許久，封彥臣緊蹙的眉頭才終於慢慢松解，可是舒適的狀態並沒有持續太久，他便又再次緊張起來，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什麼。
小趙以為封彥臣是口渴了，想要要一點水喝，便端起杯子放到他的嘴邊。
可是湊近了才聽清對方呢喃的總共就兩句話：
「清清，別走……」
「清清，不要不理我好嗎？」
小趙面色有些複雜，將手中的玻璃杯放回原位，另一隻手中封彥臣的手機上，早已經滑動到了刪除聊天記錄的頁面。
看著上面「是」和「否」兩個選項，小趙最終還是選擇了「否」。
他將手機輕輕放在封彥臣的枕頭邊上，微微一笑，輕聲說道：「老闆，做個好夢，醒過來有驚喜哦。」
……
次日清晨。
夢境是混亂的，所有現實生活中出現過的人物在不斷穿插出現的時空中來來回回，封彥臣好像一直在疲於奔命，想要在這些擦身而過的人群中抓住什麼。
可是無數次伸手去撈，最後都是一場空。
夢裡的人面色都好冷漠，他們好像是他認識的人，又好像是完全陌生的。
其中易清婉尤其的陌生，她還是有著那樣姣好的面容，是溫柔嬌柔的長相，可是嘴裡說出的話卻是那樣的冰冷。
她說：「封彥臣，我和孩子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她還說：「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你為什麼還要過來糾纏我！」
她又說：「我要跟羅伊在一起了，你走吧。」
封彥臣在睡夢中瘋狂奔跑，想要去追急速離去的易清婉，可是羅伊卻帶著幾分邪魅笑容堵在他的身前。
明明他已經追到筋疲力盡，用盡全身力氣想要突破羅伊的圍堵，可為什麼羅伊看上去如此輕鬆，就好像不用任何力氣就能將他隔絕在與易清婉相距千里的地方。
這是一個多麼可怕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他不可能追回他的清清了。
可這裡發生的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科學。
這是個夢！
封彥臣大聲告訴自己，開始仰頭向布滿陰雲的天空望去，這是個夢，所以他要想辦法儘快離開這個夢。
身體的掌控權終於漸漸找了回來，他的身體騰空升起，開始撥開層層迷霧，去往那個更不可知的現實世界。
四肢有些酸軟，腦袋變得沉重，緊接著太陽穴的地方傳來陣陣鈍痛。
身體的真實感越來越明顯，封彥臣有些激動，他知道自己即將從這個可怕的夢魘中離開，回到現實世界中。
現實世界有他的清清，他就要能夠見到她了。
可是在衝破最後一層迷霧的時候，羅伊的臉又一次出現了。
也許並不是他的臉，天空變成了詭異的灰綠色，他知道這是羅伊的具象化身，這灰綠色中突然出現一個可怕的聲音。
「她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了！」
「她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了！」
封彥臣覺得自己的速度在減弱，他猶豫了，自己急著回到現實世界又是為了什麼？
難道那裡就能見到易清婉嗎？
可明明不是這樣的，自己正是為了逃避現實，才刻意放縱自己，將自己灌醉，奢望通過酒精的麻痹，回憶起哪怕一分一秒曾經的幸福時光。
是的，我是喝醉了。
封彥臣的意識終於徹底為自己所控，他知道腦袋裡所有亂作一團的思緒，身體上所有的不適，都是酒精導致的。
應該從夢境中醒過來了。
他猛然睜開雙眼，屋內是昏暗的，僅有床頭留著一盞昏黃的小夜燈，似乎是感應到他的動作，小夜燈隨之變得亮了一下。
封彥臣眼神如同鷹隼一般警惕，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意識到自己這是回到了酒店房間。
太陽穴的鈍痛逐漸轉移到了腦袋兩側，變得更為尖銳和快速，他用手掌狠狠拍了兩下腦袋側邊，疼痛讓他獲得了片刻的清醒。
封彥臣從床上緩緩坐起來，房間裡的一切陳設都和他離開去酒吧前一模一樣。
唯一變動的……
他的視線落在身旁床頭柜上的玻璃杯上，晶瑩剔透的玻璃杯中盛放著淺褐色的液體，他將杯子拿起來，放在鼻子邊上輕輕聞了聞。
是冰紅茶的味道。
被酒精侵蝕過的身體，仿佛對其中的糖分分外渴望一般，幾乎是聞到液體味道的一瞬間，封彥臣的喉頭便生出津液來。
他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嗓子已經干到快要冒煙了。
之前偶爾應酬，喝到醉酒回家，易清婉總是會為他在床頭準備一杯甜的飲料，各式各樣的，但總是能夠瞬間緩解他的不適症狀。
會是她嗎？
封彥臣抿了一口冰紅茶，感受那冰涼的液體從口腔進入，划過食管繼而落入腹中的感覺。
酒精放大了一切感官知覺，有的變得敏感，有的又變得鈍感。
就比如現在封彥臣明顯感覺自己的腦袋轉得有些慢，他在努力回憶昨天發生了什麼。
可是記憶在問酒保要第五杯威士忌的時候，戛然而止，後面的一切他都想不起來了。
不知道自己到底喝到了什麼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城市另一角的酒吧回來的。
封彥臣在枕邊摸到了自己的手機，解鎖後便想給小趙打個電話，剛點開撥打電話的界面，便看到下面開列的最近通話列表。
排在最上面的赫然是「易清婉」三個字。
封彥臣的心臟猛地跳動得快速起來，又趕忙仔細查看名字後面的通話信息。
這個電話是易清婉深夜一點半撥過來的，通話時間一分鐘零二秒。
可是清清怎麼會這麼晚給他打電話，她明明之前已經將他的聯繫方式都拉黑了，怎麼會偏巧在他喝醉酒的這天，打來電話呢？
封彥臣覺得自己有些欣喜，又好像有些忐忑。
欣喜於易清婉竟然主動給他打來了電話，忐忑於自己完全回憶不起來，這個電話他們倆究竟聊了什麼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