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紹寒再一次地感受到力不從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他也是最近段時間才發現，姜楚湘這個人表面上看去溫和的，其實內心很倔，死倔的那種。
哦，對了，其實姜楚湘的表面也不太溫和。
只不過是以前她總是討好他，他都習慣了。
「你去。」鄔紹寒緊緊抓住林景坤的肩膀，幾乎抓到他的肉里去，「多找幾個人，把姜楚湘發出去的這些文件，全部收回來，悄悄的收回來。
再找人盯著姜楚湘，一定要盯緊了。」
忽然，方祖安「嗤」了一聲，好像完全沒有看見鄔紹寒這一刻有多難受一樣，「呵，鄔總，莊婉貞的這些事情，你以前知道嗎？你不會以前就知道了吧？」
鄔紹寒抬眼向方祖安看去，他站著，方祖安坐著，把方祖安臉上的嘲諷一覽無餘。
鄔紹寒捏了捏眉心，感覺到方祖安今天的情緒很不對勁。
或者說，從方祖安車禍回來之後人就不對勁了。
方祖安仗著他是老同學，以前也會時不時地懟他兩句，但都很有分寸，不像今天這樣，就差把「討厭他」三個字寫臉上了。
是因為怪他在他出車禍的時候沒有到醫院去看他嗎？
「方祖安！」鄔紹寒出聲警告了他一下。
然而方祖安也沒有退讓的意思，反而臉上堆積的嘲諷更多了，「鄔總，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能把莊婉貞買兇殺人的消息給截回來吧？莊婉貞整天在網上發各種消息，現在大家都知道她是你的人，這件事情一出來，肯定要給微科帶來很大的衝擊。」
居然是在嘲笑鄔紹寒愚蠢。
鄔紹寒怎麼能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這可是買兇殺人，極其惡劣的事件，跟莊婉貞一比，鄔紹倩以前說過的做過的那些都是毛毛雨了。
而微科，本來就承擔了太多風雨，快承受不住了。
鄔紹寒眸底壓著情緒，反問:「不然你覺得該怎麼做？」
方祖安道：「以目下的情況，不應該你趕緊發布聲明跟莊婉貞撇清關係才對嗎？」
方祖安是真心看不慣鄔紹寒和莊婉貞之間的關係，如果鄔紹寒真的只是感激莊婉貞救過她，給她一大筆錢，讓她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不就好了嗎；如果真的喜歡莊婉貞，那就乾脆點娶了她。
可鄔紹寒偏偏不這麼做，一邊吊著莊婉貞，另一邊又不想娶她，他又不是情商有多高，還玩多情公子這一套。
鄔紹寒額頭的青筋又突突跳起來，分明是有點被方祖安說動了。
忽然病房的門打開了，莊婉貞一雙淚眼看向鄔紹寒，「紹寒哥哥，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在這個時候，莊婉貞知道她再怎麼解釋也沒有用了。
頂著方祖安厭惡的目光，她哭得跟受了冤屈的小鹿似的，還有點崩潰，「是我自私了，我想要活下去。
——
紹寒哥哥，我也不想要心臟病的，我不想的。
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就想活著，還能多看你幾眼。」
莊婉貞這麼一說，鄔紹寒自然而然想起來她是因為自己才會得心臟病，才會不停需要手術換心。剛剛升騰起來的那一點想法，立即被壓了回去。
鄔紹寒皺了一下眉，繼續吩咐林景坤：「去找那個受害者的家屬，給他們錢。」
T國的司法並沒有國內那麼清廉，那個人都死了兩年了，只要給夠錢，讓家屬不要鬧起來，他這邊再找那邊的人運作一下。這樣一來，就算姜楚湘有證據，這件事是可以壓下去的。
網際網路的熱搜都是一陣風的，只要他頂住壓力，過一兩年，沒人會再記得莊婉貞的事。
不過，這樣一來，姜楚湘肯定會很失望。
鄔紹寒的腦海里不可遏制地閃現出姜楚湘那張失望的臉，他感到難言的失落和煩悶，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一股情緒在胸口。
方祖安適時地嘲諷了一句：「人命真賤。」
鄔紹寒瞪了眼方祖安，「我管得了那麼多嗎？」
方祖安嗤了一聲，這倒也是，莊婉貞是在面前活生生的人，而那個受害者，他們見都沒見過，長什麼樣也不知道，自然沒有感情，不過一個概念而已。
護士拿著托盤送口服藥進來，僅僅露出的兩隻眼睛在小客廳里掃一圈，她肯定也看到那些資料了，目光很不友善，甚至看向莊婉貞時，好不掩飾那種蔑視，「莊婉貞病人，吃藥了。」
莊婉貞渾身纏了一下，眼看向鄔紹寒，在護士那句充滿輕蔑的話出口之後，明顯鄔紹寒的臉色更黑了幾分。
莊婉貞忽然伸手往護士拿著藥的手上一推，將藥丸全部灑在地上，「我不治了，讓我死了算了。」莊婉貞哭著說。
那護士沒有防備，七八顆藥丸已經灑了一地了，莊婉貞的脾氣，本來這樓層病房的醫生護士都已經忍很久了，現在知道她還是殺人犯嗎，真的不想再忍了，「莊婉貞，你自己想死就自己死好了，拖上無辜的人幹什麼？害了三條人命了，裝什麼清高呢！」
護士這麼一說，莊婉貞就更委屈了，臉上的表情一副尋死覓活的。「要是當時那個歹徒一刀捅死我就好了，也不會給紹寒哥哥帶來這麼多麻煩了。」
之前鄔紹寒不許莊婉貞叫他「紹寒哥哥」，但現在她還是一口一個「紹寒哥哥」叫著，越叫越順溜。
鄔紹寒聽見了覺得膈應，但想到她為自己擋刀，就算心裡不舒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護士就蹲下去撿藥，嘴裡自然也不肯停，「不吃藥，把心臟搞壞了，又可以換心了，別人的人命不值錢是不是？！」
莊婉貞臉色蒼白，退後兩步，奇怪明明人是往後退的，腳卻往前的，踩上了蹲在她前面的護士的手背。
「哎喲。」那護士抽手。
莊婉貞順勢站不住摔了下去。
那護士看著莊婉貞摔下去，眼中的厭惡溢出眼眶，明明知道她是碰瓷，故意的。
鄔紹寒在莊婉貞身子一個踉蹌的時候就出聲，「護士，你幹什麼！」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個巨大的陰影從後面過來，伸手扶住了莊婉貞。
那護士朝這個男人看去，他身高腿長，身材的比例近乎完美，寬肩窄腰，光看到一個背影就感覺到他身上非同一般的清貴氣質。
那人扶著莊婉貞站穩之後，人就蹲了下來，幫著護士一起撿地上的藥。
「藥怎麼能不吃呢，你胸腔里的心臟那麼寶貴。」
男人的聲音低沉帶著磁性，很好聽，很溫柔，卻不知道怎麼回事還帶著一股冷。
護士側了頭，往他看去，只見他一張側臉，鼻樑高挺，清晰分明的下頜線讓他看上去有幾分冷峻，竟然是濛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