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八章 熟悉的陌生人

  易父一時間被周眉給噎的說不出話來,上次她來醫院照顧周南,他跟她在醫院見面交談了幾句,她也是這幅不卑不吭從從容容的姿態,看似沒脾氣,實際上性格有稜有角。

  易父有些明白易慎之為什麼搞不定她了,越是這種不吵不鬧的女人,越是讓人捉摸不透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越是不好對付。

  不過此刻因著她手裡有他最渴望的寶貝孫子,他也不要什麼面子和底線了。

  所以他再次主動開口說:「不管怎樣咱們大人之間的事跟孩子無關,我今天給你打這通電話呢,主要是想跟你談一談孩子的事。」

  周眉在電話里輕聲笑了一下,只是那笑聲卻很是嘲弄:「易先生,大人之間的事怎麼能跟孩子無關呢?要知道,正是因為大人之間有事,才有了這個孩子不是嗎?」

  易父再次被懟到無語。

  他還真是沒想到,這個周眉竟然這樣不好對付,她輕飄飄的三言兩語,就讓他無地自容又無言以對。

  他曾經以為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如今竟然在他面前這樣囂張。

  可他偏偏,一點脾氣都沒有。

  應該說是不敢有。

  這對易父來說,簡直是極大的諷刺與羞辱。

  他重重嘆了一口氣,頗有幾分低聲下氣地說:「周眉,就算是我求你了,你也知道,我如今已是一個將死之人了,你讓我看一眼孩子,好不好?」

  周眉語氣淡淡:「易先生,當初那場車禍,我身上多處擦傷,軟組織挫傷,可因為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我一點藥都不能吃,雖然只是皮外傷,可也火辣辣的疼。」

  周眉說的並不是假話,剛受傷的那段日子,她常常疼得掉眼淚。

  她所遭受的苦與痛,都只有她自己清楚。

  「你當初應該再狠一些的,那樣的話如今就不用這樣求我了。」

  她跟孩子都沒了,他也就沒有如今的煎熬與煩惱了。

  易父被她的話給刺的臉上火辣辣的疼,於是又說:「你為什麼這樣想不開呢?只要你讓孩子回歸易家,他就是我們易家未來的繼承人,我會把所有的一切都給慎之跟這個孩子。」

  「從今往後這個孩子將會錦衣玉食榮華富貴,這是許多人做夢都得不到的!」

  易父苦口婆心地勸著。

  周眉不為所動:「我給這個孩子取名周易,並不是圖你們易家的那個易,而是簡單容易的易。」

  「我希望這個孩子能跟著我過簡單的一生,不必為任何人而委屈自己,也不需要為了任何事而妥協,做他內心想做的自己,成為他自己想成為的人。」

  易父不知道說什麼。

  周眉則是不打算再多說什麼了,逕自說道:「抱歉,我還有事,先掛了。」

  易父捏著手機咬牙切齒,他如今只恨自己身體成了這幅樣子,不得不跟周眉和易慎之他們一個個的低聲下氣。

  若是他還身強力壯,早就第一時間將那個孩子給搶回來了,就像當初他將易慎之從他母親身邊搶回來一樣。

  周眉掛斷易父的電話沒多久,就接到了易慎之打來的電話。

  易慎之在電話里問:「老東西是不是打電話找你了?」

  「嗯。」周眉淡淡應了一聲。

  易慎之在電話里沉默了片刻,隨後語氣帶著幾分悲傷地說:「周眉,永遠都不要放棄孩子。」

  「無論你遇到什麼困境。」易慎之在電話里喃喃地說,「我也絕對不會允許他跟你分開的。」

  認識易慎之這麼久,周眉還從未見過易慎之這般傷感,這讓她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懂他為什麼忽然這樣。

  但不得不承認,因為他說永遠都不會讓她跟兒子分開,她心裡觸動很大。

  這段時間其實她的內心一直惶惶不安著,雖然她表面上很淡定。

  她很怕易慎之或者易父會將孩子搶去,很怕跟兒子分開,她知道按照她的能力是根本沒法跟易慎之他們對抗的,他們若真的要搶,她定會不顧一切地護,最後說不定會兩敗俱傷。

  可剛剛易慎之那樣說,她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像是溺水的人終於得到了呼吸,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

  「謝謝。」這句話是她發自內心的。

  易慎之又說:「還好兒子現在還小,什麼事都不懂,就算你被刁難了他也只會傻乎乎地笑。」

  周眉覺得他形容兒子笑的傻乎乎的這話真不好聽,正想抗議些什麼呢,就聽他又感慨道:「當初他把我從我媽身邊搶走的時候我已經懂事,眼睜睜看著我媽被逼的走投無路,連賴以為生的攝影館也不得不關閉,我於心不忍,主動跟他回了易家。」

  他知道心疼他媽了,所以寧願委屈了自己,雖然他媽並不想他那樣委屈自己,但他更不想讓她媽受委屈。

  而且那個時候如果他媽沒有了攝影館,連生存都成問題。

  如果要報復,也總要活下來才能進行這些計劃不是嗎?

  所以那個時候他決絕做了這個決定,認祖歸宗,當然老東西也允許他跟他媽見面,但那種感覺還是不一樣。

  索性他媽如今生活的很幸福,不然他會更恨老東西。

  當初他被迫跟他媽母子分離,那種痛刻骨銘心,所以如今他的兒子也面臨著跟他同樣的命運,他發誓絕對不要讓小小的人兒承受那樣的痛,也不會讓周眉撕心裂肺。

  所以才有了剛剛他給周眉的承諾,無論他跟周眉最後有沒有結果,他都不會把兒子從她身邊搶走。

  上次說跟她搶撫養權,也不過是氣急敗壞了而已。

  易慎之主動提及了他跟他母親過去的遭遇,這讓周眉沒想到。

  他們之間從未真正有過這種交心的時候,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幾乎不聊這種深入內心的話題,比如他跟易父之間的恩怨,比如她從小到大在原生家庭里遭遇的那些不公。

  她了解的他的身世,是從傅廷遠他們的談話中得知了幾分,至於他了解的她的那些不公,估計也是在別人的聊天中知道的。

  挺可笑的,他們從來沒有主動跟對方交過心。

  所以熟悉的陌生人,這個詞用在他們身上很合適。

  周眉不知道怎麼接話,正好她也有工作電話打進來,跟易慎之說了聲再見便結束了這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