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宋嵐餓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醫院休息室。
昨晚她好像不小心在手術室睡著了，難道是江澤？
宋嵐揉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翻身下床。
「醒了。」熟悉的聲音從隔壁茶水間傳來，宋嵐驚訝地看著賀倫。
「是你啊。」宋嵐鬆了口氣，心裡突然覺得好笑。
昨晚那股熟悉的味道，她以為是江澤。看來是她想多了。江澤怎麼可能會在乎她！雷娜剛經過一場手術，他肯定是不眠不休守在雷娜身邊。
宋嵐越想就越覺得自己剛才的猜想有些諷刺。
賀倫看到宋嵐眼中閃過一絲失落，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怎麼了，看到是我很失望嗎？」
宋嵐搖搖頭：「不，麻煩你了。」
賀倫假裝責備地說：「三天兩個手術，你這次又回來當女超人？」
宋嵐無辜地眨巴眼睛，「你說得對。我不是女超人。你在做什麼，我現在肚子好餓。」
賀倫拉開旁邊的小茶几，「我就知道你會餓，給你買了你最喜歡的桃膠百合羹，趁熱吃。」
宋嵐笑眯眯地舀了一勺羹。但是，因為手腕過勞，湯水灑了一桌。三天兩次大手術，她的手實在受不住。賀倫心疼地揉捏宋嵐的手腕。
「我餵你。」賀倫端起碗，攪拌幾下，舀了一勺吹涼，才送到宋嵐嘴邊，「張嘴。」
宋嵐抬眼看著賀倫，「謝謝。」
走廊外，江澤端著早餐，正好走到門口，看到休息室里的畫面。
虧他還擔心她沒有吃早餐！
江澤將手裡的早餐扔進垃圾桶，然後，抬腳踢開門。
休息室里，兩人一愣，看向門口一身寒霜的江澤。
賀倫站起來，帶著得逞的笑容打招呼，「早啊，江少。」
江澤皺眉看向賀倫，目光陰沉：「出去。」
賀倫看到江澤壓抑的怒火，放下手裡的碗，「嵐嵐很累，不要打擾她。」
賀倫不說還好，一說，江澤的臉色更難看。「不需要你管，我會照顧她。」
「江澤，如果你繼續騷擾嵐嵐，我不會不管。」
賀倫話音剛落，江澤一把抓住賀倫的衣領，「她是我老婆，騷擾她的人，是你！」
賀倫的嘴角帶著一絲挑釁的微笑，他扣住江澤的手腕，緩緩挪開。宋嵐這些年所受的苦，雖然她自己不說，但賀倫卻全都知道。
他收斂起玩世不恭的樣子，「江澤，我只是想提醒你，要珍惜所擁有的。如果你不珍惜嵐嵐，即使沒有我賀倫，也會有張倫、李倫、趙倫。」
說完，賀倫面無表情，雙手插袋，離開休息室。他的背影有些失落。五年了，宋嵐從沒對他敞開心扉。哪怕那個人傷她至深，她也忘不掉他，她的心裡始終容不下另一個人。
宋嵐一口一口慢慢喝著碗裡的羹，始終沒有抬眼看江澤。
看著宋嵐把自己當成空氣，又想到剛才宋嵐目光溫柔地凝視賀倫，江澤的怒火再次升騰。
他長臂一抬，用力捏住宋嵐的下巴，將她拉向自己，咬牙低吼：「宋嵐，這些年你在國外一直和賀倫有來往？」
宋嵐的臉頰狠狠砸在江澤的手臂上。一瞬間，她感覺整個顴骨都要被江澤壓碎了。
她皺著眉頭，雙手抓住他的手腕，目光冷漠：「關你什麼事？」
她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然後，轉身從抽屜里拿出一份簽好字的協議書：「簽字！」
江澤掃了一眼宋嵐遞給他的文件。
離婚，離婚，又是離婚！
幾年不見，她除了提離婚，就沒有別的話要說嗎？！
不等江澤發脾氣，宋嵐又將一張法庭傳票甩他面前，「如果月底之前你還不把離婚手續辦完，那我就只能訴訟離婚了。」
江澤沒有接傳票，而是任由傳票落在地上。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堅持跟他離婚。他明明說過，不想離婚！她真的要起訴嗎？又是因為賀倫？她真的喜歡賀倫？
宋嵐注意到江澤眼中的怒火，她沒有退縮，直接將離婚協議書塞進他手裡，「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儘早簽字吧。」
她昨天剛剛見到賀倫，今天就下決心要訴訟離婚。江澤接過文件，冷冷問道：「你這麼迫不及待地想離婚，是想急著嫁給誰？」
不等宋嵐說話，江澤又托起她的下巴，嘲諷道：「宋嵐，你不用再騙我，我早就知道，你和賀倫關係曖昧。」
江澤跟雷娜扯不清，甚至還跟她有了孩子，現在卻有臉把過錯歸咎到她頭上？
宋嵐憤憤地拍開江澤的手，吼道：「是啊，我確實早就喜歡賀倫！我就是要嫁給他！既然你有你的雷娜，我有我的賀倫，我們還要繼續糾纏什麼？早點離婚，放過彼此，不好嗎？」
江澤怒笑一聲，臉上烏雲密布。他掐住她的脖子，用力一拉，宋嵐跌跌撞撞地撲進江澤的懷裡。
宋嵐突然有些委屈，雙手拍打他的胸口，「江澤，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對我？」
宋嵐眼裡淚光閃動，江澤身體一僵，心不可抑制地顫動。他低頭看著宋嵐，抬起手撫摸她的臉。
宋嵐用力掰他的手掌，卻怎麼也掰不動。
兩人都在各自使暗勁，彼此對視，互不相讓。炙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一呼一吸，熱度一浪高過一浪。
過去，如果被江澤這麼近盯著，宋嵐一定早就羞得面紅耳赤。現在她已經學會跟他對視較勁。
江澤有些失落。五年時間，宋嵐對他的感情發生了變化——他不希望發生的變化。
「宋醫生，我給你買了早餐……」 就在這時，一名護士突然敲門進來。看到眼前的一幕，她的話卡在喉嚨里。
宋醫生怎麼跟一個男人在休息室，而、而且還那麼親密！
護士立刻意識到自己撞見了不該看到的事情，連忙退出門外，「我什麼都沒看到。你、你們繼續。」
房門啪一下關上，江澤將頭埋在宋嵐的肩上，疲憊地抱住她，任由懷裡的女人如何推搡，就是不鬆開。
他昨晚守著她，趴在休息室小茶几上，一夜沒睡好，現在她卻生他的氣。
他真的很累。每一次，他明明想要跟她緩解關係，到最後卻總是忍不住動氣。
「別動，讓我抱一下，幾分鐘就好。」
宋嵐怔了怔，她聽出江澤聲音中的倦意。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又一次彌散在她鼻尖。鬼使神差地，她也沒有再推開他。
江澤靠在宋嵐的肩膀上，闔上雙眼，聞著她身上若有似無的消毒水氣味，情緒逐漸平復下來。
良久，他才輕輕鬆開她，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領，若無其事地說道：「宋嵐，你的案子沒有律師敢接，你還是把這個心思收起來。」
如果他不點頭，哪個律師敢接他的離婚訴訟案？
說完，江澤不給宋嵐反駁的機會，徑直開門離開。
宋嵐捂著額頭，倒回床上，心想，這又不是刑事案件，她自己上庭就可以了。
那之後，江澤好幾天沒有來醫院，宋嵐也終於有了幾天的平靜。
雷娜也正在慢慢做康復治療。宋嵐評估過病情，只要雷娜定期來做化療，近兩年內都不會復發。
像往常一樣巡完房後，宋嵐來到雷娜的病房，將律師函扔到她身上，「既然你醒了，我們就儘快處理這起官司吧。」
宋嵐早就計劃好，必須讓雷娜為她魯莽的行為付出代價。
口碑和醫德對於醫生很重要。雷娜誣告宋嵐，是在損害宋嵐的職業生涯，試圖摧毀她多年來的努力和她在醫學界的地位，宋嵐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
雷娜看到宋嵐扔給她的傳票，本來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她抬起眼皮，一動不動地看著宋嵐，平靜道：「宋嵐，你完全有殺我的動機。」
她並不害怕被起訴，她只要堅稱宋嵐要藉手術害她，而且宋嵐的確用手術威脅過她。
在這個城市裡，江澤能保護宋嵐，她雷娜也能毀了宋嵐。
宋嵐低眼看著雷娜，平靜地從白大褂口袋裡掏出手機，然後播放一段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