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只剩下斷斷續續的哭泣聲。
傅庭洲抿緊唇線,好半天沒說話,心口一陣沉悶,將他壓得沉甸甸。
她現在的狀況,他怎麼還說得出狠心的話。
走到病房外,他打給裴琛:「陸瑤在醫院,你安排幾個專家過來再給她檢查一下,還有你也過來。」
電話那邊短暫的安靜。
裴琛很沉地呼吸了一聲,聲音好似強忍著情緒:「我現在沒空,手頭有病人!」
過於低沉的語氣,讓傅庭洲有些詫異。
裴琛從來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
頓了一下,他說道:「你手頭的病人如果暫時死不了就先放放,陸瑤剛從搶救室出來,情況不太好。」
「傅庭洲,你知不知道……」
裴琛的話沒能說下去。
他低頭,看著抓緊他白大褂的那隻手,纖細蒼白的手指在輕輕發顫。
姜星拿掉臉上的氧氣罩。
電話里的聲音,一字一句撞擊著她的耳膜。
她啞著嗓音,艱澀地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別跟他說……」
裴琛氣得直接掛掉電話:「我去找他。」
「你現在的情況很危急,隨時會有流產的可能,他必須過來簽字。」
「星星,這時候不要逞強。」
姜星搖了一下頭,扯著裴琛不鬆手。
病房裡的儀器時不時發出滴滴聲,一下一下的聲音,讓她神經緊繃,也讓她心臟更加發緊。
「我沒有逞強,我只是不需要他。」
「他來或者不來,有什麼區別呢。」
孩子是她自己的,命也是她自己的。
至於他,他只要守著他在乎的那個人就好。
望著她脆弱不堪的面龐,裴琛摁了摁眉心,眼裡酸酸澀澀的。
默了默,他無可奈何點了下頭:「我去去就過來,你躺著不要動,記住,千萬不可以下床,有事按鈴找護士。」
「好。」
裴琛來到陸瑤的病房。
看見守在病床邊的傅庭洲,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用力攥了攥,就差沒有走上前給他一拳頭。
作為一名醫生,作為傅庭洲多年的朋友,他並不想隱瞞關於姜星的狀況。
但當她說出那些話,當她用那雙哀求又絕望的目光看著他時,他不忍心拒絕她。
如果這是她希望的,他尊重她的意願。
傅庭洲回頭,看向走過來的裴琛,不滿地皺了皺眉:「你怎麼才來?」
裴琛褐色的眸子泛著冷沉,他面無表情地說道:「剛才有個病人心率過速,差點造成流產。」
「你病人的事我沒興趣知道,不必跟我說,你先看一下她的情況。」
傅庭洲看著病床上又昏睡過去的陸瑤,眼裡透著擔憂。
許多年前的那天,她出事的時候,也下著大雨,她滿身是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裴琛依然面孔陰沉,聲音也冷冰冰的:「我看過病例,發燒引起的普通肺炎,只需要輸液消炎,死不了人。」
「你今天怎麼回事?」傅庭洲表情有所不滿。
句句話都帶著火氣。
裴琛忍耐著:「沒什麼事我先走了,我還要去看我的病人!」
……
夜晚,雨聲依舊。
姜星躺在病床上,空洞的眼底茫然無助,她靜靜地望著玻璃窗,外面是漫無邊際的黑暗,跟她的心一樣,漆黑又濕冷,被漫無邊際的恐懼籠罩。
眼角的淚悄然滑落,枕頭浸濕了一片。
「星星。」
裴琛走進來,坐在病床邊,他輕聲輕語關心道:「很晚了,怎麼還不睡?」
姜星轉動淚眸,破碎的目光緩緩望向裴琛。
喉嚨里有股灼燒的痛感,她嘶啞的嗓音仿佛在顫抖:「我不敢睡著。」
「裴醫生……」
「孩子,還會再離開我嗎?」
「我覺得疼。」
「身上好疼……」
「我總是讓他們這麼疼,他們會不會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