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手術,饒是見慣了無數大場面的簡思在看見鮮血湧出來的那一刻,雙手都抑制不住的發顫。
可是她知道,越是這個時候,便越是不能退縮害怕。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努力調整好情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刀尖扎到子彈下面。
因為子彈打的很深。
刀尖幾乎碰到了骨頭。
陸佑霆疼的哼出聲來,冷汗直冒,身體不停發抖。
簡思知道他疼醒了,只是不想干擾她,便一直忍著不敢出聲,鼻尖酸澀的厲害,啞聲問:「是不是很疼?」
陸佑霆輕輕搖頭,咬牙道:「不疼,你繼續。」
怎麼會不疼?
連聲音都在發抖。
雖然疼在他身,可是簡思卻仿若疼在自己身上一樣,刀尖每深一寸,她的心臟便痛一分。
「你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鼻音很重,抽泣的厲害。
她是第一次取子彈,沒有把握。
不。
確切的說。
她很害怕。
怕自己做不好,讓陸佑霆送命。
可是此時此刻,這裡只有她一個醫生,陸佑霆的命全系在她一個人的身上。
陸佑霆是為了她才會受傷。
她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為了陸佑霆,她不能害怕,不能退縮。
簡思不停的催眠著自己。
在強大的信念下,心裡的恐懼似乎一下子消失了,膽子瞬間大了不少。
陸佑霆知道她要開始最關鍵的一步了,將頭埋於座椅中,點點頭,告訴他自己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了。
簡思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裡的刀上,咬著牙,刀尖用力一挑。
「茲……」的一聲,子彈頭成功的被刀尖給挑了出來,飛出去,落在陸佑霆旁邊的座椅上。
「唔……」
一直壓抑,隱忍的陸佑霆在子彈被挑出來的一瞬間,意志力頑強如他,也忍不住痛呼出聲,再一次痛的昏死過去。
簡思呼吸一滯,馬上去檢查他的心跳和脈搏,確定一切正常後,才敢繼續、
沒了子彈的阻隔,鮮血流的更凶。
簡思沒有時間去傷心,馬上拿碘伏給他消毒,用無菌棉球給他止血——
動作嫻熟,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陸佑霆很配合,沈修翊和沈青站在一邊完全幫不上忙,整個過程里,都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擾亂簡思,從而發生意外。
子彈成功被取出。
簡思以最快的速度將傷口處理好。
「沈總,這裡有乾淨的衣服嗎?」
沈修翊搖頭:「我接到辰寶的電話便匆匆趕來,沒有時間收拾行李。除了一個人,什麼都沒帶。」
沈青忙道:「我有!我知道來和boss來M國,所以匆忙帶了幾件衣服。」
說完,打開行李箱,從裡面找出乾淨衣服。
三人合力,給陸佑霆脫下身上染血的衣服,換上乾淨衣服。
處理好傷口後,簡思又給陸佑霆測量體溫,失血過多的原因,導致體溫有一點偏低。
簡思讓沈修翊將飛機上所有的毛毯全拿來,蓋在他身上,給他取暖。然後又找出消炎藥,用溫水化開,親自用嘴餵進陸佑霆嘴裡。
藥很苦。
可是簡思卻覺得比蜂蜜還甜。
她坐在陸佑霆身邊,將他的頭放在自己大腿上,雙手給他攏著被子,看著窗外夜色,眼眶酸澀的厲害。
她終於從季明澈魔掌中逃出來了。
簡直恍如隔世。
從今以後,她要離季明澈遠遠的,再也不輕易相信任何人。
見她盯著窗外出神,沈修翊忍不住問:「小嫂嫂,老大這算是平安了嗎?」
他的聲音拉回簡思的思緒。
簡思搖搖頭,沉聲道:「如果24小時內他的傷口不發炎,那就沒有什麼大問題。」
沈修翊:「……??」雖然很不情願,但是還是不得不問道:「那……如果,我是說如果,萬一發炎了呢?」
從這裡到江城需要十幾個小時。
萬一出了狀況,那怎麼辦?
陸佑霆側躺著,簡思纖細的手指溫柔的撫上他的側臉,堅定道:「我一定不會讓你說的這個『如果』發生。就算發生了,我也一定會想辦法保住他的命。」
取子彈時,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陸佑霆。
唯一的信念就是救回陸佑霆。
現在想來,真是後怕。
萬一她的刀尖再深一點,或者再偏一點,也許——
簡思冷不丁打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
子彈雖然已經成功取出來了,陸佑霆看似度過了危險期,但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簡思仍然一刻都不敢鬆懈。
每隔半個小時,就要去給陸佑霆查一次體溫。
如果沒有發燒,則代表傷口沒有感染。
如果體溫有一點點偏高,她便立刻去檢查陸佑霆的傷口,重新給傷口消毒換藥。
整整十幾個小時,她都不敢閉眼。
沈修翊坐在一邊,看著為愛差點連命都沒有的陸佑霆,心中感慨萬千,思索了一會兒後開口對簡思道。
「小嫂嫂,老大真的很愛你,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希望你們經過這件事後可以摒棄前嫌,好好在一起,給三個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聽了他的話,簡思心中五味雜陳,雙手不自覺的撫上小腹。
不是三個孩子,而是五個。
只不過她沒有能力保護好肚子裡的兩個孩子,讓他們還沒出生就沒了。
想著還未成型的孩子,她心中便一陣恨意。
恨季明澈的狠毒,也恨自己的無能。
見她不說話,沈修翊以為她的心結還沒解開,忍不住道:「老大為了你差點連命都沒有了,他為你做的這一切,足以抵消一切吧?不管他曾經怎麼對不起你,也應該揭過了。」
眼淚緩緩淌了下來。
簡思哽咽著點點頭:「他對我的好,就算我付出生命也回報不了。」
沈修翊道:「他不要你的命,他只想要你這個人。」
簡思手掌心緊貼著陸佑霆的臉頰,掌心的溫度讓她一顆心也跟著炙熱起來。
「我知道,我懂……我知道該怎麼做。」
沈修翊以為她想通了,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簡思低著頭,看著因為失血過多臉色慘白如紙的陸佑霆,心裡像被熱油燙了一樣,滾燙的厲害,卻有帶著錐心蝕骨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