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挽進洗手間後,陸佑霆依然沒有離開,一直站在門外等著。
可是等了很久。
終於等到廁所門打開。
他滿心歡喜的迎上去,見到的卻不是簡思,而是兩個病患家屬。
她們狐疑的看了陸佑霆一眼,自顧的開始聊起來。
「剛才那個女的吐的好厲害,不會是得了什麼大病吧?我聽說胃癌晚期吐得很厲害,黃疸水都會吐出來。」
聽了她的話,陸佑霆呼吸一緊,不自覺的聯想到簡思。
莫非簡思身體真的出了什麼大問題?
正當他害怕的準備衝進去時,另外一個女人『嘿嘿』一笑:「什麼胃癌晚期啊,我看啊,更像是懷孕了。」
先前說話的女人恍然大悟:「呀……對對對,你說得對!懷孕了也是吐的厲害。這是ICU病區,她出現在這裡,害得我以為她是癌症患者。忘記了懷孕也會吐。」
「出現在這裡的不一定是病人,也有家屬!咱們不就是家屬麼!以我的經驗來看,百分之八十是懷孕了。」
「……」
後面他們說了什麼,陸佑霆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滿腦子都是簡思懷孕了。
她居然懷孕了。
聯想到簡思這兩次嘔吐的情況,他越發肯定這個猜測。
那麼,孩子是誰的?
季明澈的?
或者——是他的?
想到這個可能,他心底湧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悅,順著血管蔓延全身,導致每一個細胞都在沸騰。
可是,他還沒高興多久,又很快回歸現實,用力的甩掉這個想法。
不!
不可能是他的。
那一晚,他借著酒勁強迫了她。
她恨死他了,事後肯定會服用避孕藥,怎麼會讓意外發生。
而她和季明澈是心甘情願的。
那麼——
陸佑霆不敢再想下去,緊緊的咬著後槽牙,冰眸微微眯起,眸底竄燒著熊熊火焰,似要吞噬了自己才甘心般。
周圍的溫度也隨著他心情的變化而降至冰點。
又過了好一會兒,洗手間的門再次打開。
蘇挽和簡思走了出來。
陸佑霆臉上仿若罩著一層寒霜,一把扣住簡思的手腕,厲聲道:「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懷孕了?」
簡思一怔,一絲慌亂從眼底划過。
見她不說話,陸佑霆又問:「你告訴我啊,你是不是懷孕了?」
見他表情除了激動就是憤怒,眸底燃燒著熊熊怒火,好像要將她吞噬般,簡思一顆心登時沉到谷底。
他不高興!
此時此刻,這是她腦子裡唯一能捕捉到的信息。
她懷了他的孩子,他不高興?
也就是說,他根本不歡迎這個孩子。
這個認知,讓她渾身的血液冷得徹徹底底。
她掰開他的手,冷著臉,面無表情道:「沒有,我沒有懷孕。」
語氣無比篤定。
陸佑霆顯然並不相信,再次逼問:「既然沒有懷孕,那你為什麼會吐?這是第二次了。」
簡思勾唇一笑,嗤笑道:「誰告訴你只有懷孕了才會吐?你難道不知道吃壞肚子或者傷心過度也會引起嘔吐麼?悅悅發生這樣的事,我難過,哭的時間太長,所有才會引起生理性嘔吐。和懷孕沒有任何關係。」
「真的?」陸佑霆再次確認。
簡思反問:「我為什麼要騙你?」
「那就好!」
陸佑霆明顯鬆了一口氣,表情也有所緩解。
只要沒有懷季明澈的孩子,一切都好說。
說不準,他的表情落入簡思眼中卻成了另一種意思。
她胸口狠狠一堵,眼底瀰漫出一層淚意。身上的每根神經擰成一股劇痛,狠狠撕扯著她的心。
蘇挽目睹了全過程,也終於明白簡思為何不肯將懷孕的事告訴陸佑霆。
從他的表情中,她感受不到一丁點的開心。
反而好像簡思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一樣。
如果換了她,她也不會告訴他。
回到ICU後,簡思實在吃不下,肖之痕只好又出去給她買了一碗白米稀飯配下飯鹹菜。
鹹菜味道中,帶一點點辣。
在鹹菜的幫助下,簡思總算將一碗稀飯吃完了。
隨後,肖之痕去上班了,蘇挽特地請假在這裡陪簡思,陸佑霆也一直守在ICU門外。
每天有三十分鐘的探視時間。
簡思和陸佑霆輪流換著進去。
好在簡悅很爭氣,情況一直很穩定,在守了三天三夜後,終於醒了。
陸佑霆探視時間已過,正準備出去,突然發現簡悅的手指輕輕的動了一下,他渾身一震,立刻看向簡悅的小臉。
簡悅眼睫毛也跟著輕輕的動了動。
陸佑霆激動壞了,想去握她的手,又怕觸碰到她的傷口,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她,眼眶濕潤,哽咽道:「悅悅,你是不是醒了?你快點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你爹地。」
簡悅眼睫毛動得更加頻繁。
陸佑霆知道她聽見自己的話了,再接再厲,又繼續道:「悅悅,你已經睡了三天了,我和你媽咪都很擔心你,你快點醒醒。」
只要悅悅能醒,便代表她度過了危險期。
不管後面康復的路有多艱難,總算能保住一條命。
門外的簡思和蘇挽也發現了裡面的情況,激動的渾身發抖,緊緊握住對方的手,眼淚刷刷落了下來。
簡思馬上開始換無菌服,恨不得立刻進去。
由於太過激動,導致一個簡單的帶子系了好幾次才成功。
ICU內,在陸佑霆一而再再而三的呼喚下,簡悅終於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見她睜開眼睛,陸佑霆喜極而泣:「太好了,你終於醒了,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關心你?辰寶和小白每天都問你的情況?」
由於昏迷時間太長,她眼睛暫時還無法適應周圍的環境,視線很模糊。好一會兒後,才慢慢適應,周圍的事物也逐漸變得清晰。
察覺到她的變化,陸佑霆馬上湊過去,高興道:「悅悅,你看得見我嗎?我是你爹地。」
簡悅混沌的腦袋漸漸清晰,在看見陸佑霆的一瞬間,不愉快的回憶一股腦兒湧進腦海。
從她滿心歡喜的想要和渣爹相認。
然後被渣爹羞辱。
到最後她一氣之下想跑回家,結果在馬路上被車撞。
一樁樁,一件件,深深的刻在腦海里。
委屈,憤怒,也隨之涌了出來,衝擊著她的每一根神經。
她情緒突然變得激動,眼淚噼里啪啦往下落。
「你……你走……我……我不想看見你……你走……嘶……疼……嗚嗚……好疼……」
簡悅想把他趕出去,可是由於身體太虛弱,又多處骨折,稍微一激動,就疼得直抽氣,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看見她哭,陸佑霆心疼壞了,恨不得當即就扇自己兩巴掌,眼睫毛不知不覺也濕了。
無窮無盡的懊悔將他淹沒。
「對不起,爹地對不起你,你原諒我好不好?只要你肯原諒爹地,讓爹地幹什麼都可以……」
簡悅哭得更加厲害。
這句話她等了很久很久。
等他道歉,等他哄她,等他和她相認。
可是,一直沒有等到。
而現在,已經遲了。
她絕對絕對不會原諒他。
「我,我不會原諒你,我沒有你這樣的爹地,你出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