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淮的語氣不容置疑。
「明天跟我回家。」
蘇韻沒有回答。
只是幾秒,他沒什麼耐心,聲音都提高不少:「為什麼不說話?捨不得走?」
她明白他的意思,無非又是為了林醫生。
蘇韻軟著聲音,
「我總覺得媽媽最近情緒不太對,想多陪陪她。」
「是嗎?」
盛淮聲音平靜了許多,似乎是在考慮她的話,又再度開口:「那我陪你一起,明天下班就過來。」
蘇韻不太願意。
昨晚盛淮和林醫生之間的微妙氣場誰都看得出來,她不想父母再因為這些不安心。
可是他並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很快就掛斷電話。
夜沉如水。
蘇韻靠在床上盯著手機發呆,眸光有些複雜。
電話號碼的備註從來沒有變過,以前每次看到他打電話,她總會不自覺開心起來。
臉上,也會多出一抹笑意。
甚至於閒來無事的時候,還會等著他的電話。
可那時候的他,卻仿佛常常想不起家裡還有一個妻子,許多次都是高秘書打電話通知蘇韻,有什麼什麼事情。
或者說,以前的他,根本不在意自己。
可當自己不愛了,他的電話卻一天比一天多……
反倒是她,再也找不到了當初那種期待的感覺。
「就這麼決定了。」
見她久久沒有說話,盛淮聲音低沉,「明天見。」
蘇韻也只能答應下來。
若是拒絕,想必以他的性格會更加質疑,無論是自己還是林醫生,都會有更多的麻煩。
掛斷電話後,想到這的蘇韻,只覺得更加的諷刺。
以前都是自己吃他和其他女人的醋,那時候他覺得自己無理取鬧。
而如今,他吃起醋來……也不對,也許他根本不是吃醋,只是把自己視作私有物不容他男人沾染。
連接近,都不行。
「小韻……」
門外傳來一陣虛弱的聲音。
蘇韻連忙起身,仰起小臉擠出一抹笑容,「媽,你不好好休息,怎麼來這了。」
「醫生讓我多走動走動,正好聽到了你在打電話……」
在蘇韻的攙扶下,陳娟坐在了陪護的床上。
陳娟輕輕拍打著蘇韻的手背,看著自己的女兒,張了張口。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再一次的提了起來:「小韻,你和盛淮是不是……」
蘇韻連忙打斷:「媽,你放心吧,我和盛淮沒事的。」
「你也看到了,他現在對我越來越好了。」
說著,蘇韻又強裝開心,滿臉笑意:「媽你不知道,昨天奶奶還準備讓我以後接手盛家的事情……」
「哎……小韻,你是我的女兒啊。」
陳娟嘆了口氣,「媽媽當然能夠看得出來,其實你這段時間,一直很不開心。」
蘇韻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鼻頭酸澀,差點沒有忍住掉下眼淚。
「媽,你說什麼呢?」
蘇韻走向水壺,「我給你倒杯水。」
剛起身,陳娟的沙啞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小韻,媽媽不知道陪你多久了……」
「但是媽媽一直希望你,以後能夠倖幸福福,開開心心。」
蘇韻倒水的手都在顫抖,紅著眼轉頭:「媽,你不要說這樣的話……」
陳娟溫柔的看著她,「小韻,媽媽不知道你和盛淮究竟有什麼事情,也知道他不是個安分的人。」
「但媽媽希望,如果你選擇留在他身邊,那是因為你想要留在他的身邊,是因為你愛他,而不是因為別的原因。」
「盛淮如果對你不好,那你一定要說出來。」
「兩夫妻之間,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頓了頓,她的眼神中似乎閃過了什麼某種痛苦的色彩。
緊接著,又漸漸地釋懷了。
「而且,其實盛淮……他也是個可憐孩子。」
「小小年紀,就親眼目睹自己的母親死在自己的面前,而且,還是在中秋節這樣的日子。」
蘇韻一愣,「什麼?!」
盛淮……還有這樣的過往?
她之前居然不知道。
陳娟看向了她,目光中夾雜一抹唏噓,「事情發生後,為了不讓盛淮傷心,盛家封鎖了消息。」
「只有很少人知道事情的經過。」
蘇韻心中有些發酸,她下意識的問,「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陳娟沉默了片刻,才決定告訴她。
「在盛淮小的時候,盛家還不是黎市商界巨頭,他的父母各有事業,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非常的忙碌,根本沒有時間陪伴他。」
「盛淮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只能自己一個人,就連家長會,都是管家幫忙。」
陳娟語氣不急不緩,讓蘇韻仿佛看到了盛淮的小時候。
還只是一個小屁孩的他,就已經習慣面無表情,但那不是刻意的冷,而是為了保護自己而產生的冷。
「而在一年中秋節,他媽媽為了給他一個驚喜,提前在他的學校門口等他,可也是在那一天……一場車禍發生了。」
「為了救下馬路上另外一個孩子,盛淮走出門的時候,剛好看見,他的母親倒在了血泊之中……」
哐當!
蘇韻手中的水杯,掉在了地上。
她張大了眼眸,「這……這是真的?為什麼,盛淮他……從來沒跟我說過。」
「就連昨天我和他一起去祭拜他媽媽的時候,他也沒告訴我,只是說他媽媽喜歡藕粉羹。」
陳娟溫柔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小韻,媽媽不是在為盛淮說話。」
「他確實做了很多錯事,媽媽到現在也無法原諒他的那些緋聞,讓你傷心,讓你難過……」
「但他之所以沒有告訴你這一切,卻又帶著你去見了他的媽媽。」
頓了頓,陳娟臉上浮現一抹欣慰之色,「我想,他是真的愛你的,只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盛淮他愛自己?
蘇韻沉默了。
她無法想像小時候的盛淮究竟有多麼絕望。
也無法想像,盛淮真的會愛自己?
從頭到尾……她更多的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是暴戾。
是無法掙脫的占有欲。
「媽,你放心,我會好好的生活下去的。」
蘇韻壓下心中那些複雜的情緒,朝著陳娟笑了起來:「無論什麼樣,我都不會再讓自己傷心,不會再讓自己難過了。」
陳娟抿了抿嘴,最終,也笑了起來。
蒼白的臉仿佛都多出一抹血色。
「那就好。」
扶著陳娟回到病床上休息後。
陪護房內,蘇韻依舊想著剛才媽媽的那一番話。
一夜難眠。
早晨五點,晨霧還沒散去。
蘇韻就走出醫院大門,準備給父母準備他們喜歡吃的早餐。
可剛走到馬路,就看到一輛熟悉的車。
車窗敞開,一隻修長的手臂撐著,指尖夾著一根煙。
「你醒了?」
盛淮發現了她,臉上帶著無法遮掩的疲倦,但還是擠出一抹笑容。
「怎麼這麼早……」
蘇韻心裡一緊,「你,什麼時候來的?」
盛淮面色平靜,「沒到多久,但想著你們應該睡了,所以就沒打擾。」
蘇韻看著那熄滅的菸頭,密密麻麻。
沒到多久?
這個男人分明昨天大半夜就來了,一直在這裡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