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陽薄唇緊抿,藏在厚重鏡片下的眼眸劇烈地震顫著。
在此之前他只知宋嫿的爸爸是舉國聞名的科學家,專門負責生物基因這一塊。
據說她爸爸十九年前遭遇意外車禍,當場斃命。
那時候各大新聞網站都報導了這件事,各地民眾還自發舉辦了默哀儀式。
沒想到,這場慘絕人寰的車禍竟是蓄謀已久的謀殺!
現在該怎麼辦...
秦晉陽下意識地往樓梯口的方向瞥了一眼,他不清楚關振華在那場車禍中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也不清楚薄修景為什麼要替關振華隱瞞罪行。
有那麼一瞬間,他確實打算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知宋嫿。
如若信上所說並不屬實,調查清楚之後倒也沒什麼。
萬一信上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他不確定宋嫿會怎麼對付關振華,更加不確定宋嫿能不能原諒薄修景。
想到宋嫿已經懷上了身孕。
秦晉陽終究是沒敢將這封信轉交給她。
他將信紙撕得粉碎,而後轉身走出別墅,將碎紙扔到了兩三百米外的公用垃圾桶里。
「老秦,你去哪了?」
等秦晉陽折返回別墅大廳的時候,薄修景等人已經下了樓。
「額...我就是出去逛了逛。」
秦晉陽冷汗連連,他很想找個機會告訴薄修景關瑤的算計。
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怕是不可能了。
薄修景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就連坐在飯桌前,都捨不得鬆開宋嫿的手。
「老秦,咱哥倆一起敬小嫂子一杯,順帶給小嫂子磕個頭,怎麼樣?」顧非熠剛落座,便慫恿著秦晉陽和他一起敬酒。
他老早就想要和宋嫿和解,就是拉不下面子,每每想要道歉,都會被她冷淡的態度給嚇退。
現在回想起來,顧非熠愈發覺得自己對不起宋嫿。
這幾年來,他沒少取笑宋嫿的土氣和她額頭上醜陋的傷疤。
前不久那場慈善晚宴上,他甚至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要宋嫿跪下學狗叫。
幸好薄修景沒聽他的餿主意,不然他的罪過就更大了。
「你自己想磕頭,可別帶上我。」秦晉陽連聲拒絕了顧非熠。
此刻他根本不敢正眼去看宋嫿,他很怕自己在她的視線下,會將所有的一切和盤托出。
顧非熠掙扎了好一會兒,終於在全員入席之後,唰的一下站起身,規規矩矩地朝著宋嫿鞠了一躬,「嫂子,對不起!之前是我不懂事,太過任性,總拿你開玩笑。我先自罰三杯,希望你能原諒弟弟我。」
「三杯哪夠?我要是嫿嫿,你就算是喝死了,我也不可能原諒你!」黎彎彎率先接過話茬,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我嫂子會心疼人,和你肯定是不一樣!臭三八,男人婆!」顧非熠接連喝了三杯酒,還不忘和黎彎彎打嘴仗。
「你罵誰男人婆呢?顧非熠,你別以為你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
「就你這個資質,去會所當男模都掙不了幾個錢。」
「老娘找男模,都是找二十歲的!老男人最好有點自知之明,話多了惹人煩。」
黎彎彎的性格雖然暴躁,但平時也沒有暴躁到這個程度,可能是顧非熠一直在她的雷點上蹦迪,這使得她格外喜歡跟他吵架。
「找男模?」薄修景挑眉,轉頭看向宋嫿,「所以,你之前每次和黎彎彎出去,都是去會所找男模?」
「我沒找。」宋嫿連連搖頭,信誓旦旦地說:「野花哪有家花香!他們總喜歡在胸肌上抹油,油膩死了。」
「還說沒找?既然沒找,你怎麼知道他們在胸肌上抹油?」
薄修景腦殼兒突突狂跳,他還以為宋嫿和黎彎彎在一起的時候,兩個女人頂多就是逛逛街,喝喝咖啡。
沒想到,她們居然玩得這麼野!
「這你可怪不了嫿嫿!嫿嫿說,你在家都是全副武裝,連腳趾都捨不得露。家裡的男人不頂用,還不給看,去外面過過眼癮也沒什麼吧...」
「彎彎...」宋嫿看得出來,黎彎彎在很認真地幫她澄清。
可她總感覺黎彎彎越描越黑。
要是再放任下去,今天晚上薄修景又得蹲醋罈子裡了。
「我不頂用?」薄修景抽了抽嘴角,他之前是真不知道,宋嫿什麼都往外說。
說的是實情也就算了,她偏偏還往外造謠!
「你超頂的...」宋嫿在他耳邊小聲安慰。
「嘖嘖...嫂子開起車來真是不一般,鬧得小弟我人心黃黃。」
顧非熠還記著他剛才敬酒的時候宋嫿並沒有給予他任何回應,這讓他急得抓耳撓腮。
沒多久,他又一次站起身,再次給宋嫿敬了酒,「嫂子,請受我一拜!長嫂如母,往後我當敬你如長輩。」
「倒也不必這樣...」宋嫿哭笑不得,她給自己倒了杯橙汁,算是回了顧非熠的頻繁敬酒。
「嫂子真好!居然還在我的墳頭開了浴霸,以前是我不好,嫂子我錯了。」
顧非熠不是一個感性的人,也不是一個擅於自我反省的人,但他確實很感激宋嫿願意冰釋前嫌。
她要是不肯鬆口,他和薄修景之間永遠都可能隔著一層。
只有把話說開,他才有機會保住他和薄修景之間二十多年的兄弟情分。
「什麼墳頭開浴霸?能不能吉利點?」薄修景蹙著眉,他不是很了解這些網絡熱梗,聽起來總有些晦氣。
黎彎彎補充道:「墳頭開浴霸是屍體暖暖的,心也暖暖的意思。薄大你過時了!沒事還是多上上網,你和嫿嫿年齡差本來就大,再這麼下去,你們怕是要有代溝咯!」
「你和老顧倒是合拍...要不然,你們倆一起死,我給你們湊個陰婚?」
薄修景聽黎彎彎說他和宋嫿年齡差大,心裡大有不爽。
都快奔三的年紀了,自然和二十歲的翹屁男模沒得比。
「嫿嫿,你老公欺負人!我就是找頭豬,也得找只小香豬呀,顧非熠這種純血種豬我可要不起。」
「薄哥,你真要介紹漂亮妹妹,好歹給我找個36D,這種胸前只有一對A的,我也要不起。」
「顧非熠!」
「幹什麼幹什麼?黎彎彎是吧?你要是真想追我,也不是不可以。先來句夾子音聽聽?」
......
宋嫿笑看著兩人吵鬧,她總感覺黎彎彎和顧非熠挺般配的。
不過想到顧非熠花花公子的本質,她便放棄了撮合他們的想法。
嫁人千萬不能嫁顧非熠這種。
不然每天都會在生氣和內耗中循環往復...
「你們聽到哭聲沒有?」
宋嫿不清楚是不是因為懷了身孕,嗅覺和聽覺都變得極其敏銳。
平時聽不到的細微聲響,這會子也能迅速捕捉。
「什麼哭聲?該不會是黎彎彎心碎的聲音吧?」顧非熠笑著調侃道。
「不是...那哭聲像極了殺豬聲,嗷嗷地叫...」
宋嫿下意識地捂住耳朵,發現聲音驟然消失,這才敢確信,她並不是幻聽。
秦晉陽掃視了一圈餐桌,忽然站起身,詫異地問:「哥,你們沒遇見關瑤嗎?」
「我沒請她。」薄修景沉聲回答。
「我看到護工推著她進了大廳。她和護工一起上了電梯,我還以為你們碰過面了。」
「什麼時候的事?」
薄修景一臉懵逼,還想再問兩句,電梯間忽然傳來振聾發聵的巨響。
這一回,縱使電梯間的隔音效果再牛逼,眾人也全部聽到了的。
「不好!電梯一定是出故障了!」
顧非熠記著關瑤有傷在身,深怕她遭遇不測,第一時間衝到了最前面。
與此同時,院內保安也全部趕了過來。
眾人合力,終於將鏽跡斑斑的電梯門拉開。
下一刻,只見滾滾塵煙中兩個灰頭土臉的人張著嘴狂打噴嚏。
關瑤抬手抹著臉上的灰塵,淚眼汪汪地看著薄修景,哇地哭出了聲:「薄哥...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一邊哭,一邊從護工的身上爬了出來。
顧非熠趕忙上前,扶正輪椅,又將她抱到了輪椅上,「很疼嗎?哪裡摔傷了?」
黎彎彎瞅著全程給關瑤做了肉墊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的護工,又看了眼哭得接不上氣的關瑤,遂抓著宋嫿的胳膊暗暗吐槽:
「顧非熠這貨是不是傻?一看就是能被女人騙到丟褲衩的。」
「他也就對關瑤上心。」
宋嫿上前扶起了吃了一嘴灰的護工,緩聲問道:「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天殺的!我這是造了什麼孽,要給這活祖宗當護工!」
「電梯失控的那一瞬,她竄得比猴哥還靈活直接扒我身上。」
「這活祖宗本來就摳門,伺候她一天只給一百五。現在倒好,算上醫藥費,我連本都賺不回來。」
護工一邊吐槽,一邊氣得想哭。
但看到關瑤哭得那麼矯情的樣子,她又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福伯,送她去醫院做一個全面的體檢,醫藥費記得給她出了,另外給她一筆兩萬精神損失費。」
「好的,先生。」
福伯趕忙讓人攙扶著護工走出去,他抿了抿唇,最後還是沒忍住,小聲說了一句,「先生,電梯是今天下午出的故障,我怕有人誤闖,還特意拉了鏈條,掛了寫有『禁止出入』的牌子,就等著明天一早維修隊前來維修...」
這些話他必須說清楚,要不然薄修景指不定還會責怪他辦事不嚴謹。
聞言,關瑤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小心翼翼地抱緊了倒掛在輪椅上的手提包。
而已經被保安帶出大廳的護工聽到福伯的話,連忙折返,大聲地說:「是關大祖宗偷的!她見鏈條是純金的,就塞入了自己的包里。指示牌也被扔到了電梯口邊上的垃圾桶里。我還問她,貼了牌子是不是電梯有故障。她說我沒見過世面,還說這叫總裁專用梯,只有總裁和她能上。」
「......」
宋嫿無語地看向關瑤,她怎麼也沒想到,關瑤居然還會偷金鍊。
看來,關瑤現在是真的窮得叮噹響。
黎彎彎就沒有宋嫿那麼厚道了,她搶過關瑤手裡的手提包,倒出了兩條碗口粗的鏈條,無情嘲笑著她,「喲~關小姐偷人不成,改偷金鍊了?」
「不是我...薄哥,我沒有的。是那個該死的護工...」
關瑤窘迫地紅了臉,她的銀行卡全被蔣梟順走了,現在是真的很缺錢。
「既然是護工偷的,金鍊子怎麼會在你包里?」黎彎彎和關瑤沒有交情,自然是不可能給她留面子的。
「黎彎彎,你少說兩句。」顧非熠為了保護關瑤的面子,沉著臉對黎彎彎說道。
「彎彎人美聲甜,她說話我愛聽,怎麼了?」宋嫿平時倒是不怎麼懟顧非熠,見自家好閨蜜被他說了,她是片刻也忍不了的。
「嫂子說的是。」顧非熠瞬間啞了火,他好不容易才和宋嫿冰釋前嫌,這會子肯定是要聽話些的。
薄修景頭疼地看著關瑤,淡淡地說:「我是有錢,但我不傻。我還沒有蠢到用金鍊條封電梯的地步,這鏈條十有八九是鐵做的。」
「......」
他這麼一說,關瑤眼裡的霧氣更濃了。
福伯連連點頭:「是的是的!這批鏈條全是鐵製品,噴了金漆純粹是為了美觀。」
「薄哥,我好餓...」
關瑤假裝沒有聽見眾人的話,只顧淚眼汪汪地看著薄修景。
薄修景很是無奈,他真是怕了這個女人了!
都跟她說了別跑來破壞他的家庭,她偏要來。
礙於她救過他的命,他還不能把她扔出去...
顧非熠也覺得關瑤很神經,丟了這麼大的臉,居然還想著來蹭飯。
他下意識地看了薄修景一眼,壓低了聲解釋:「薄哥,不是我帶她來的,你相信我!」
「既然來了,就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薄修景試探性地說了一句,見宋嫿沒神色恬淡,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夾在兩個女人中間,他也很難做。
他不愛關瑤,但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
情分肯定有。
「嫿嫿,這女的怎麼這麼不要臉...偷東西被當場抓現行,她還好意思留下來蹭飯...」
黎彎彎對關瑤的騷操作大為震驚,之前她一直想不明白,宋嫿長得漂亮身材還好,薄修景怎麼會為了關瑤這種庸脂俗粉放棄家裡的天仙美妻。
現在她終於有點理解了。
男人應該很喜歡關瑤這種臉皮厚,內核強大,永遠能夠給他們提供良好情緒價值,嬌滴滴還會撒嬌的綠茶。
宋嫿見慣了關瑤的騷操作,這會子倒是一點兒也不生氣。
她笑著同黎彎彎說道:「真別說,她身上還是有點兒東西的。只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會是別人。」
顧非熠推著關瑤走進餐廳後,關瑤還想著坐薄修景邊上。
黎彎彎眼疾手快,一把拽過輪椅扶手,將她帶到了自己身邊。
關瑤不滿地瞪了眼黎彎彎,沒一會兒就扁著嘴巴,嬌聲說道:「薄哥,我想吃你面前那道小龍蝦,你可以替我夾一下嗎?」
薄修景默默汗顏,他哪裡敢給關瑤夾菜。
想了想,只好當沒聽見。
顧非熠原本想要代勞,黎彎彎已經起身,將一整盤麻辣小龍蝦端到關瑤面前,並將辣子全部往她碗裡撥。
「你做什麼?」
關瑤困惑地看向黎彎彎,她怎麼感覺,黎彎彎比宋嫿還煩人...
「你不是想吃嗎?」
黎彎彎翻了一記白眼,坐下身剝好龍蝦殼,又拿起勺子,捏著關瑤的下巴,往她嘴裡餵了好幾口。
「咳咳...」
關瑤被辣得眼淚直掉,情緒再度失控。
她腹誹著要是傷了宋嫿,薄修景肯定會生氣。
要是弄傷黎彎彎。
全場除了宋嫿,肯定無人在意。
這麼一想,她立馬抓起了右手邊的叉子,裝作掙扎狀朝著黎彎彎臉頰扎去。
「小心!」
宋嫿發現不對勁,急著起身阻攔,但還是慢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