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一咯噔,只聽她繼續說:
「原本我想著小浩醒了,正好就這樣讓你們徹底斷了,對大家都好。可是沒想到……他竟然忘了這一年多發生的所有事,只記得自己剛跟你辦完婚禮,一醒來就到處找你。」
「我騙他說,公司派你出差了,這兩個月都不在京市,他一開始還信,可昨天林婉婷來了,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他……」
陳母忽然頓住,聲音有些緊,還帶著些哽咽:
「……情緒很不穩定,明明站都站不穩,還想跑出去找你,怎麼解釋也不聽,最後沒辦法,只能給他打鎮靜劑,醫生說他這種情況不知道會維持多久,讓我們不能再讓他受刺激,怕引發其他後遺症……」
我望著窗外漸沉的天空,一直沒出聲。
「曦月,你沒做過母親,不能理解我做為一個母親的心情,我也想你們快點結束這段孽緣,可是看著他現在這個樣子,我實在狠不下心……」
她聲音又控制不住地哽了下。
「曦月,就當我求你了,看在他愛你的份上,你回來,陪他渡過失憶這段時間,等他情緒穩定了,恢復了記憶,你再離開,行嗎?」
靜默。
一股鬱氣堵在我嗓子眼兒,胸口沉沉的,最後深吸一口氣,直接掛斷電話。
*
晚上七點四十五分,我準時出現在星悅國際門口。
有了上次被攔在門口的經驗,這次我穿了條碎花長裙,化了個淡妝,鏈條小包拎在手上,完全沒有第一次來時的狼狽。
門口接待的還是上次那位,我想著自己不是會員,正想打個電話給陸司南,那接待員卻一眼瞧見我,熱情上前:
「沈小姐,您請進,霍少與陸少已經到了。」
我揚唇淺笑,尋思著應是陸司南提前打了招呼,道了聲謝,便被服務員一路帶上八樓。
厚重的精緻雕花門被推開的一瞬,兩道視線齊齊落在我身上。
一道驚訝中帶著純粹的欣賞,另一道則是清冷中一抹亮光轉瞬即逝,變得更為深邃。
我下意識避開另一道讓我略感壓迫的視線,看向陸司南。
發現他似乎一到晚上私人時間,穿著打扮便與白天精英范兒的陸律師形象截然不同。
一身粉色潮服,搭著那張娃娃臉,看著竟比旁邊一身黑色休閒裝,淡著一張臉的霍炎宸更顯年齡小。
我眉眼含笑喚道:「陸律師。」
「你來了。」
陸司南笑著起身,紳士地拉開他與霍炎宸中間的座椅:「坐這。」
「謝謝。」
能容納十幾個人的餐桌上,就算坐兩個大男人中間也並不擁擠,我緩緩坐下後,右側的視線漫不經心地掃了過來。
我轉頭露出抹標準性的微笑,算是打了招呼,目光堪堪對視一秒,無視他眸中淡淡的譏諷,便又轉向陸司南,客氣地說了些感謝的話。
但沒說兩句就被陸司南制止了,他執起桌上的紅酒瓶給我倒了一杯,笑道:
「你就是太客氣了,今晚不談公事,就是朋友間出來聚聚,那誰不是醒過來了嗎?正好給你慶祝下。」
我唇邊的淺笑僵了一瞬,隨即又揚起。
陳浩失憶的事,他倆應該還不知道,這個時候再多提一句,都是掃興。
說是我請客,但這裡顯然是陸司南的地盤,吃的喝的,他早就安排好了,我坐下沒多久,一盤盤精緻餐點就送上了桌。
這多少緩解了我的不自在,我本就不擅交際,再加上又是跟兩個不同圈子的男人一起吃飯,能聊的話題就更有限了。
好在陸司南話多,也很會引導話題,我倆邊吃邊聊,不一會兒便熱絡了起來,甚至在他的招呼下,我還淺酌了一小杯紅酒。
倒是我右側的男人,除了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了陸司南幾句,便沒再出聲。
吃到一半時,陸司南的幾個朋友過來,熱情邀請他和霍炎宸去樓下參加朋友生日聚會。
許是關係比較要好,陸司南盛情難卻。
霍炎宸卻是一臉不感興趣的模樣,那幾人還想再勸,但被陸司南攔下了,丟下一句"我去喝兩杯就回",便被那幾人簇擁著出去了。
一時間,偌大的包廂里只剩下我和霍炎宸兩人。
剛才還熱絡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我往他那邊看了眼,又垂眸拿起餐具隨口道:「你不一起去嗎?」
「你希望我去?」
淡淡一句響起,我便懊惱這隨口一句確實太隨口了,剛轉過頭想解釋,他低沉嗓音又響起:
「不然我去,讓陸司南回頭陪你吃飯?」
他盯著我的表情淡漠,但說話那語氣卻透著股陰陽怪氣。
我唇角微扯,尷尬笑笑,索性什麼都不說了,轉頭繼續吃,打算吃到陸司南回來,就結帳離開了。
但他顯然不打算放棄找茬,冷不防又來一句:
「沈曦月,跟我做朋友很丟人?」
我渾身一僵,緩緩放下餐具,擦了擦嘴,看向他,斟酌道:「不丟人。」
「你家世好,長得好,還樂於助人,很多人都願意跟你成為朋友。」
他薄唇微勾,眼波沉沉:「那你呢?」
我默了一瞬,緩緩道:「我當然也願意多一個朋友,但是……我覺得朋友之間也講圈層的。」
既然開了口,我便也沒了顧慮,直視他的目光,
「像你和陸律師,出入都是豪車超跑,我就只有一輛便宜的代步車,你們隨便聚個餐都是會員制的高級會所,我去的都是家常小館,你們聊幾千萬的大生意,我懂的卻只有那些花花草草。」
「大家價值觀不一樣,生活觀更不一樣,就算成為朋友,那也只是維持表面上的客氣而已,過不了幾天也就淡了。」
「這樣的朋友關係,不是我想要的。」
一口氣說完,我心底輕鬆不少,但他猝不及防的一問又讓我愣住了。
「那你想要什麼樣的朋友關係?」
靜了良久,我微舔乾澀的唇瓣,聲音有些發緊:
「霍炎宸,你明白嗎?我已婚的身份,不管做什麼樣的朋友都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