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少欽蒼白的臉冰冷沉下,血絲漸次蔓延到深邃的眸子裡,他抿唇陷入持久的靜默,頎長矜貴的身姿透出一股極致的荒涼。
車廂里,極其安靜,像這些年在新羅的每個深夜,他躺在奢華空蕩的房間裡,能聽見秒針滴答的響聲,身體睏倦到了極致,卻被孤寂折磨到精神百般清醒,徹夜無眠。
「五成吧,這個項目,你付出了很多心血,兩成太虧了。」
墨少欽清潤的嗓音乾澀沙啞。
女孩低下頭,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空調冷氣里微微輕顫,「墨爺,我只是出了一份策劃案,不值那麼多錢,而且,慕家後期也不會再參與投資,五成對您來說不公平……」
邁巴赫駛進政府大樓,緩緩靠邊停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車廂里,蔓延開來。
墨少欽輕笑一聲,俊臉蒼白如紙,她真不如直截了當地這樣說:
——墨少欽,我們最好,別再有任何交集。
也好過這樣拐彎抹角,想要拒絕他對她的好,又生怕得罪了他,這般小心謹慎,如履薄冰的樣子。
早該知道的,她怕他,視他如洪水猛獸。
若非為了報復那個負心人,她見了他,只會逃得遠遠的。
墨少欽溫柔地笑,絕美容顏好似籠罩在一層陰翳之下,那一股柔和的壓迫感侵襲下來,慕天晴感到手背上傳來溫熱的觸感,男人緊緊握住她的手,聲音清潤動聽,「是我主動要給的,不存在公不公平。」
這一瞬,她忍不住心驚,杏眸望著他,滿眼的不可思議。
「那我更不能收了……」
臉燒得難受,慕天晴垂了眸子,輕輕掙脫開他的掌心,感覺咽喉像是被什麼掐住了,接下來說的每個字,竟如此乾澀艱難,「墨爺,無功不受祿,這恩情太重了,我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
寥寥數字,輕若鴻毛,卻像利箭一般扎心,墨少欽臉色愈發蒼白,他以為自己鐵石心腸,根本不會因為一點小事而心痛。
可從昨晚開始,接連被她拒絕兩次,那種沉悶的滋味,竟也難以忍受。
他笑了,深邃的瞳眸凝視著女孩,「所以,你是不喜歡太輕易到手的東西,別人主動給的,你不要,千方百計得不到的,才最好?」
這話,語中帶刺。
慕天晴臉色一白,睫毛顫了起來,她沒想到墨少欽會將她曲解成這樣,「都不是。我只拿我該拿的,不該拿的,我一分不多要。這難道有錯嗎?」
她恢復了一些清冷與鎮定,看著墨少欽的眼睛,幾乎做好了應對男人怒火的準備。
然而,那雙溴黑深邃的眼眸在短暫的沉默過後,歸於平靜,「抱歉,是我思慮不周,給你造成困擾了。」
墨少欽優雅禮貌得出乎她意料,只是那種氣場上一瞬間的疏離,讓慕天晴感到心驚,她不由捏緊了拳心,微微側過臉,用餘光打量他。
男人側顏清雋絕美,溴黑瞳眸里神色冷淡寂寥,執筆,在文件上規規整整地寫下簽名,他的字跡端方雅正,筆走龍蛇,正如他亦正亦邪的本尊。
簽完字,他將文件遞給慕天晴,沉靜如水的俊臉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冷冽逼人,「好了,協議就此生效。」
他沖她一笑,邪氣逼人,仿佛一瞬間,又回到了起點,那個溫柔心軟的神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當初那個性情乖戾的暴戾閻羅。
也許他們之間,就該如此涇渭分明。
既然她喜歡得不到的東西,那麼,他便如她所願……
慕天晴忐忑地接過文件,心裡瞬間有點慌亂,她好像惹毛他了……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必須堅持自己的原則。
她很感謝墨少欽一次次不求回報的幫助,可正因為他的不求回報,對慕天晴而言才是最致命的。
她不敢虧欠他。
因為她知道,虧欠一個人的代價。
咬唇,擰開車門。
外面熱浪滾滾,新羅這樣的亞熱帶國度,陽光總是肆意火辣,炙烤著地面上一切可以揮發的水分。
隨著一聲關車門的響聲,墨少欽從另一邊下來,絕美無匹的男人,矜貴優雅,皮膚蒼白,如同常年躲藏在陰暗裡的吸血鬼,隨時都會消亡於陽光下。
他望了慕天晴一眼,臉上蒼白的淺笑漸次褪去,然後轉身,拾階而上,朝著政府大樓走去。
同車而來的兩人,在簽完合同後卻背道而馳,如同陌路人……
慕天晴深吸氣,努力忽視心頭的那一絲沉悶。
公示會大約10點鐘開始,她拿著合同率先去面見了市長,得知慕氏集團將項目轉手給了墨少欽,市長當即眉歡眼笑,蓋章認證。
一切塵埃落定。
從市長辦公室出來,慕天晴深深吸了口氣,靠著牆壁緩緩蹲坐下來。
這一刻,她的內心五味雜陳。
本該為自己大仇得報而感到興奮,可此刻,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墨少欽,是他溫柔的凝眸,是他蒼白的微笑。
她那樣不識好歹地拒絕他,完全是鋌而走險,換做一個月前的自己,根本不敢這麼做,可現在,她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底氣。
也許是被男人的溫柔縱容沖昏了頭腦。
她試圖引導他,按照她的規則走,她希望,在她設定的邏輯框架里,他們能相安無事,和平共處……
慕天晴想得太出神,以至於權勁和洛依依攜手而來,也毫無察覺。
「你果然在這兒。」
冰冷的嗓音,低沉中帶著濃郁的諷刺。
慕天晴恍然抬眸,那張清透的小臉,有那麼一瞬顯得倉皇而無助。
權勁呼吸一滯,幾乎以為,自己的計策已經成功了,他冷冷一笑,沉聲道,「想清楚了麼?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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