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她都想問問楚宇軒,天極會是什麼?那個剜他肉的人,又是誰?前天晚上,楚宇軒又怎麼會再次遇見他?
這狗男人,在每天她看不見的時候,大概都在尋仇吧?
趙雅楠沉默著,過往的經歷,讓她無論如何也不覺得楚宇軒尋仇有什麼不對。
不管是誰,遭受了這一切,難道不該還回去嗎?
也不管是誰,犯下那種惡行,難道就不該死嗎?
趙雅楠突然的沉默讓楚宇軒的心忽地提了起來:「楠楠,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我是……」
「宇軒,」趙雅楠打斷道:「你的事,我沒資格評價,你的以前,我也沒有參與過,你,我更犯不著害怕,只是有點、不可思議……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在我眼裡,你就是楚宇軒。」
楚宇軒頓時安下心來,笑道:「不愧是我媳婦兒,膽子就是大。」
趙雅楠咕噥道:「假的……」
「會成真的,呵呵……快睡吧,我實在累得不行了。」
「嗯……晚安。」趙雅楠瞥了眼床頭柜上調至昏暗的小檯燈,心想楚宇軒大概是心理病的原因,所以習慣開著燈睡覺,並沒去關,頓了頓,說道:「老實點。」
楚宇軒疲憊地應了一聲,一秒入睡。
沒多久,趙雅楠也沉沉睡去,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楚宇軒壞笑著睜開眼睛,緩緩取掉隔在兩人中間的抱枕,繼而輕輕挪到了趙雅楠身旁,小心翼翼地將這大美人兒攬入懷中。
另一邊,老五守在金舒涵病床邊,一直坐到了天亮。
護士進來查房時,老五看了看時間,跟護士叮囑了幾句,隨後便下樓去買早餐。
然而,他前腳剛走,裝睡的金舒涵便睜開眼睛,不顧護士的阻攔,逃也般跑出了病房。
離開醫院後,她一路跑到了海岸邊,面朝著洶湧的海浪,聲嘶力竭地哭喊著,想拼盡全力宣洩出充斥著內心的陰霾。
可海風體會不到她的情緒,海浪也無情地吞噬著她的聲音。
不是所有的面朝大海,都會春暖花開。
良久,這苦命的丫頭漸漸平靜了下來,眼底卻泛起陣陣的絕然,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自己跟父親的合影,解鎖後翻了翻老五跟她的聊天記錄,啜泣道:「對不起……對不起……」
下一刻,毫不猶豫地躍入了海浪之中。
晝夜交替,每一個清晨,都是命運輪迴的開始。所以,人們喜歡把曙光稱之為希望。
但曙光,穿不透波濤洶湧的海面,照不進暗淡無光的海底。
最殘酷的懲罰從來都不是來自野獸,而是來自於人。
絕望也不是一時衝動的產物,更不是沉入海底的一了百了,而是在這廣袤的世界裡,再也尋不到一處屬於自己的地方。
曾幾何時,那倔強的丫頭站在海邊,展望著遼闊海面,似乎是在起點看著自己美好的未來。
但如今,站在同樣的位置,看著同樣一片海,卻只看到了一條被命運定格的軌跡。
命運便是這樣啊,總叫人捉摸不透。從前往後看都是變數,從後往前看都是定數。不知何為命運,才是真的命運。
冰涼的海水浸透了金舒涵每一寸肌膚,視線里的光越來越遠,生命沉淪在了終止的邊緣。
彌留之間,金舒涵似乎出現了幻覺,竟在這幽暗的海底看到了一束光。
不,是一個金髮碧眼的身影。
一個小時後,病房裡的金舒涵眼皮稍稍顫動,恢復意識的瞬間,耳廓中傳來一個朦朧的聲音,似乎是在誦念著一篇文章。
「我告訴你我愛你,並不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只是希望今後的你在遭、遭……見鬼,念什麼來著……遭遇,對……遭遇人生低谷時不要灰心,至少曾經有人被你的魅力所吸引,曾經是,以後也是——村上春樹。」
金舒涵顫抖著睜開眼睛,看著病床邊拼盡全力不讓自己讀錯字、但發音還是一言難盡的洋鬼子,喉間似乎被什麼扼住一般難以呼吸,眼眶倏地通紅。
老五用餘光瞥了瞥她,不動聲色,繼續讀著手裡的抄稿:「月亮不知道她的恬靜皎潔,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月亮……」
「有一天你那不可思議的甜笑,穿過間談的縫隙,搖醒了我昏眠的青春……」
陽光比清晨時溫暖了許多,明亮了許多。
病床上的淚人,在模糊的視線里,看著那站在陽光下、模樣認真、時而卡殼時而穿插兩句「上帝、見鬼」的身影,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