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擂鼓
袁軍陣地那邊開出了一輛戰車，然後車上有人似乎在大聲朗讀著什麼。但張沖距離有點遠，也聽不清，索性就繼續觀察袁紹陣線了。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裡是袁紹一方選定的戰場，先是李整率軍列陣在這裡，然後是李通等人，之後從伊水南岸陸續開過來的袁軍也都是沿著這裡布陣。
而張沖發現，敵軍選的這處地方確實有點東西，那就是從北到南，地勢是越來越高的。
也就是說袁紹一方布陣的地方，高度要比己方要高，而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在軍事藝術中，這種戰場地形也叫制高地形，而無論是瞰制陣地、鎖鑰陣地、戰略機動等都是以制高為基礎的。
只要人還處在地球，還遵循物理規律，從上到下就必然會比自上而下要容易得多。
在高處作戰，袁紹一方可以獲得更大的視野，也能加大弓箭射程的範圍，甚至在心理上也會產生優勢在己的自信。
但張沖只是簡單評估了一下，認為這點高度對於戰事的影響可能並沒有那麼高。
隨後張沖就開始在己方的陣前不斷奔跑，馬鞭不斷揮舞，而陣線各處爆發出陣陣歡呼。
每一次決戰，這些泰山軍吏士們都能在陣前看到他們王上的身影，他永遠與他們同在。
之後又是半刻過去了，在泰山軍這邊做戰前的動員時，對面的袁軍也在開始整備軍隊。
原先出陣的戰車因為泰山軍這邊無人在乎而沮喪回去時，袁軍的各營也開始了他們的戰前準備。
且不說其他五護軍戰備如何，單袁紹帳下直屬的上五軍，兵力合計兩萬五千人就可以說是極致豪華。
當陽光灑在這片大地時，袁軍上五軍所列的陣地反射出強烈的光芒，那是無數鎧甲頭盔刀矛在發光。
而袁紹也有理由為他的這支部隊自豪，上五軍不僅裝備精良、軍容整肅，對於他的忠誠和愛戴也是最高的。
此時袁紹就站在戰車上，他並沒有如對面張沖一樣在戰前跑馬，而是列在陣後，不斷舉著各色戰旗，而每每一色戰旗飄起，其對應的軍陣就爆發出熱烈的呼喊。
袁紹正在用一種區別於張沖的方式來鼓舞士氣，而且很明顯，效果非常好。
這邊袁軍針鋒相對的呼喊，卻並不能影響到張沖什麼，他對於這樣的決戰已經是非常熟悉了，他很清楚現在該幹什麼。
在巡完全陣後，張沖回到了位於密林東側的中軍大帳。
此時在那裡，各幕僚正不斷忙碌，根據剛剛從各軍送來的軍報，在沙盤上調整著袁軍在戰線上的各軍。
張沖就這樣看著沙盤，不斷和自己腦海里場景相互應徵，然後他指著袁軍東面的一處，提醒道：
「這裡應該是李整的左軍，並不是南陽兵。」
被提醒的幕僚恍惚了一下，然後急忙和剛送來的軍報比對，那是它對面的郭默部送來的，而軍報上很清楚的顯示著，王上說的是正確的。
於是幕僚嚇壞了，惶恐的就要請罪。
但張沖搖了頭，認真道：
「做事。」
於是，幕僚急忙更換了對面袁軍的小旗。
此時，在沙盤上，袁軍戰線上所代表的各營差不多都布置完畢了，但張沖卻怎麼也沒看到敵軍的騎兵布置在了哪裡。
於是他又一次對眾人問道：
「袁軍的騎軍在哪。」
無人回道，因為所有人都沒有得到相關的軍報，而這個時候軍帳外傳來匆忙的腳步聲，張沖身邊的田豐快步就迎了上去，片刻回來後，高喊：
「袁軍突騎在敵軍最右翼。」
張沖趕緊向沙盤看去，思考著：
「敵軍的最右翼，那就是在我軍的左邊了？那裡是謝弼的魏博軍。」
此時在沙盤上，泰山軍這邊一方的各軍小旗早就做好了。為了應對敵軍的漫長軍陣，泰山軍各軍也是自東向西一字排開。
其最東面就是謝弼的魏博軍，然後是李武的廣武軍，之後張達的雄武軍，再後是張南的拱聖軍，魏舟鳳翔軍，以及郭默的豹韜軍。
這六個軍之前一直在伊洛戰場，所以率先和對面的李通、李整二護軍形成對壘。這六個軍中，基本上就是張南來負責指揮，然後張達輔弼。
如果這六軍算得上是左軍團的話，那在郭默的豹韜軍以西就算得上中段了，其依次為飛熊軍主郭誦、驍騎軍主王罕、控鶴軍主趙雲、飛虎軍主徐晃、射生軍主陳煥、以及張禎、朱靈、高順三將。
而張沖的本陣大纛就布置在這一線的後方。
然後在以及張禎、朱靈、高順三將的西面，就是威武軍主羅綱、振武軍主段秀、天策軍主趙簡、龍驤軍主許仲、依舊在後面的于禁和田俊。田俊帶著他直領的突騎千人輔助于禁。
以上就是泰山軍的布置了。
可雖然大張軍勢，但泰山軍的長度依舊比對面的袁軍短了一半，此時沙盤上就顯示得很明顯。
敵軍的中段幾乎與自家本軍數量差不多，而在兩翼上卻左右張開，就如同一個展翅的雄鷹，準備撲擊著獵物。
而對面袁軍的布置也被中軍的幕僚們擺好了，而且得益於泰山軍在袁軍內部的細作和內線，各軍的主將也都被泰山軍這邊弄清楚了。
與泰山軍這邊不同的是，袁紹後續主力一上來就一分為二，其中左護軍的周昕率領五個軍，布置在了李通的右側，其麾下分別是武周、戴先、桓典、周斐以及他的弟弟周。
這五軍，除了周昕、周兩兄弟是會稽人，其餘四人全部都是汝南地方上的豪族，不是經學之家就是當地有名的大家族。
當然，以豪族部曲和汝南黃巾為主體的左護軍五軍戰力似乎是弱了一點，所以也無怪乎袁紹會將自己最精銳的西府騎軍布置在這裡。
不過他們將李通軍陣包夾著來看，這袁紹的意圖也頗為曖昧的。
在左護軍這邊再往西，那就是李通的本陣了，其軍現在只有四個軍，從右到左分別是劉靖、吳碩、他自己的本軍，以及陳恭。
而李通這邊再往西，是李整的部隊。其軍是標準的五軍編制，也是從右到左，分別是李泰、李憲、李贇、李整本陣、李虔，皆是清一色的乘氏李氏，外人是針插不進，水潑不入。
而在李通這邊再往西，那就是袁術的文聘軍，然後是中護軍下的廖亨，范純二軍，再往西就是袁紹本陣的上五軍、紹武軍軍主淳于導、紹捷軍軍主李觀，紹威軍軍主梁盛，紹德軍軍主令狐建、以及紹忠軍的司馬朗。
袁紹的本陣和直屬赤心軍就布置在上五軍之後。
而再往西，就又是袁術一軍，紀靈，然後袁術的本陣大纛也設置在這裡。在紀靈的左側是中護軍下的郭誕、高幹、逢紀，中護軍淳于瓊的就本陣設置在這裡。
然後在逢紀往西，也是最後一軍，為袁術的後軍將主劉勛。
以上就是袁紹一邊的軍陣，大概有二十六個軍，幾乎是泰山軍那邊的一倍。
原先，泰山軍的眾幕僚對袁軍的兵力構成還沒有多少認識，而現在沙盤上一擺出來，才發現袁紹那邊的人數是真不少。
不過這沒什麼擔憂的，因為單單就這個布陣，張沖就看出了袁紹內部的隱患。
首先一個就是他將袁術的三個軍拆分了，其中還將劉勛專門放在了最左翼，看來敵軍很清楚，張沖他們如果要主攻，很可能就是攻擊他的左翼，所以就將劉勛部擺在那裡做了炮灰。
同時，袁紹又為了不讓左翼崩潰，又將精銳的中護軍布置在那裡，如郭誕、高幹、逢紀、紀靈四將，張沖都是耳聞過的，知道這些人不是庸將。
作為能留名青史的人物，自然是有東西的。
其次張沖還看出了袁紹對李通、李整二部的不放心。其專門將周氏兄弟的五個軍布置在李通的右側，還加配了精銳的騎軍，除了是打算以右翼作為主攻方向，怕也是在防備李通吧。
而李通、李整的左邊，就是袁紹的中護軍，可以說完全將二李給包夾著，一旦這兩人有什麼異動，等待他們的就是雷霆一擊。
張沖越看越歡喜，而這個時候荀攸等人也說了類似的看法，看來敵軍內部的矛盾真的很尖銳啊。
可張沖看到那枚雕著馬頭的棋子卻皺起了眉頭，因為這棋子代表的正是袁紹的西府騎軍。
袁紹的西府騎軍是其重心打造的一支重型騎軍部隊，和一般的突騎使用長槊或者短矛不同，西府騎軍人馬皆披鎧甲，人攜盾牌、長槊。
之前張沖在金墉城上看過這些西府重騎的戰鬥，軍紀嚴明，尤其是在勇將文丑的率領下，更是作風強硬彪悍。
可以說，這一支甲騎力量還是非常讓張沖忌憚的。
所以當張沖親自將那枚馬型棋子放在了袁軍陣線的最右翼後，他從自己本陣的一邊也移動的一枚棋子放在了自己的左翼。
接著，張衝下令：
「讓龐德帶著甲騎營移動到左翼，直接隸屬在張南的麾下。」
一名幕僚馬上寫了一名軍報交給了一名橫撞將，隨後這名橫撞將手持一支金箭直奔帷幕後的甲騎軍陣地。
而片刻後，中軍帷幔這邊就感覺到地動山搖，那是甲騎營在移動，捲起的風沙都將外圍的一些帷幕都給吹散了。
之後外圍的一些令騎又不斷送來一些軍報，比如自己當面之敵有什麼異動，什麼在某些地方發現敵軍少量的哨騎，這些信息全部紛至沓來。
如果是一般的軍帥這會早就被這些信息給淹沒了，不知道戰場形勢到底是什麼情況。
敵軍主力在哪裡，主攻方向是哪邊，各軍主將又是如何，戰鬥力又是怎麼樣。所以這才造成了戰場迷霧這回事。
但泰山軍通過安插和收買，以及主動投靠的內應的幫助下，已經弄清了袁紹各軍主將的情況，然後又通過沙盤布置，將袁軍在戰線各處的兵力部屬都弄清。
此時擺在沙盤上的敵我形勢，簡直一目了然。
可以說，在戰場決策層面，袁紹那邊必然還是糊塗的，而張沖卻已經洞若觀火。
但這並不代表張沖這邊就是智珠在握了。
他現在就非常認真的聽著各軍的匯報，這些情報並不算多重要，可能有些就是一些哨騎的主觀視野，也可能是袁軍那邊放出的迷霧，但誰也不知道，現在是一部閒棋，但隨著戰場形勢的發展會不會成為左右成敗的因素。
所以，縱然再冗長繁複，張沖都認真在聽，並結合沙盤的情況推演真實的情況。
張沖婆娑了下巴，忽然又問了句：
「現在張旦、樂進都到哪裡了。」
董昭那邊都掌握著，忙回道：
「鄴京守已經抵達洛水下游，隨時可以渡河參戰。而樂將軍也是如此，目前已經移動到了偃師一帶，但最近幾天並沒有軍報傳來。」
張沖點了點頭並不意外，因為樂進現在處在袁紹軍的側後方，與本軍來往要穿過漫長的敵軍交通線，很容易被袁軍發現。
所以為了潛伏下去，樂進選擇靜默是很合理的，而且他也相信樂進的領導能力，即便沒有和本軍這邊取得情況，他也會自行判斷出擊時間的。
到這裡，張沖想要了解的都已了解，要布置的也都完成。這就和一把骰子在手上，此時需要做的，就是衝著手心吹口氣，然後一把投上去。
然後他就讓蔡確、郭祖二人給他披甲。
這一次張沖並沒有再穿原先那副鏡面甲，那甲冑子啊多年的戰鬥中因為折損太厲害而被留在了京都，此時蔡、郭二將給張沖穿戴的就是一副新甲。
不過還是和鏡面甲一樣，都是渾身閃閃發光，每一個角度都儘量使用了曲面，這樣可以最大限度的劃開射來的箭矢。
他們先是給張沖套上了一層厚的麻衣，一些重傷害的地方都縫上了牛皮，然後在麻布衣外套上了一件鎖子甲，然後才組裝這套「護國鏡面甲」。
等張沖全部穿戴完畢後，二人又給張沖套上了一件華美的無袖罩袍，上面繪有日月星辰，那是太平眾們對黃天的想像。
一切準備完畢後，張沖坐到了馬紮上，淡淡的對身後的眾扈兵道：
「擂鼓！」
於是，早就準備好的一百二十六名赤膊力士，開始擂起戰鼓。這些力士的任務很重，光此刻開戰，他們就要擂鼓三百次，一次不能停歇。
但早就吃飽喝足的力士們在無窮的信念和體力下，開始大力砸擊鼓面，鼓聲越發密集。
雄渾厚重的鼓聲駭得附近密林的飛鳥如同下雨一般往下掉落，而鼓聲也越傳越遠。
所有人都知道，大戰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