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臧否

  第715章 臧否

  作為陳公袁紹的首席大將,鞠義的行軍元帥幕的規格是很高的。

  首先就是有一班軍事經驗豐富的親從扈將。這些人的都是在歷屆戰役中就追隨鞠義的,不僅了解鞠義的指揮風格,也保證鞠義對部隊的掌控。

  鞠義能如臂使指的調度部隊,正是有賴於這些人分插在各軍之中。

  而除了這些親從扈將之外,鞠義幕府也配備了幕僚團、軍需團,這些都是袁紹為鞠義配送的,其中幕僚團中更是人才濟濟,潁川、汝南的俊秀之士充斥其間,蔚然可觀。

  這些幕僚不僅僅為鞠義參贊,還需要負責軍隊的軍紀、糧秣調度、支應,還有一些諜報、屯紮、營地部屬,都屬於這些幕僚們要做的。

  而這當中,最重要的莫過於糧台的組建,凡大戰,行營對糧台的設立都是重中之重,非是能力突出、備受信任之人不可任此職。

  對於行營的糧台吏,本來鞠義屬意於鍾繇的,此君之前在關東朝庭時期就與鞠義有過接觸,鞠義很是欽佩他的能力。

  但最後袁紹去任命了棗祗,陳公以其有計畫之才,知人善任,直接就任命為了糧台中郎將。

  本來這還無事,但剛剛鞠義剛和棗祗發生了衝突,這就不得不得讓他多慮了。

  更讓鞠義煩躁的是,原先他要文丑作為他的突騎大將,但袁紹同樣沒有同意,而是為他配置了張郃。

  張郃帶著三千北府騎團加入到了鞠義的行營,直接隸屬於鞠義的帳下。

  這就讓鞠義有點不知道該喜該憂了。

  文丑和張郃一比,前者能力突出但卻有些不可控,而張郃與文丑一比,好像騎戰能力沒有太突出,但無疑是非常可靠的。

  軍中都知道文丑的脾氣爆裂,雖然的確勇冠三軍,但尋常將帥壓根不被他放在眼裡,也時常自行其是,是一個不穩定因素。

  而張郃呢?他本身並不是袁氏出身,而是當年北軍的底子,當年在崤函戰場上,其族兄被諸多關東將所賣,兵敗被殺,張郃只能投庇於袁氏門下,但其實也只是外系人物。

  直到了袁氏一門被殺,袁紹單騎奔汝南,張郃等老軍將們棄軍投奔袁紹,因忠誠得到了考驗,才得以領兵。

  而在鞠義看來,張郃用兵就在於一個謹慎,這是好事,尤其是有這樣一個騎大將來輔助他。

  但鞠義為何一開始要的文丑呢?只因為他和張郃有矛盾。

  當年張郃初領兵,鞠義就曾嘲諷過他,言一北人也能帶南兵?但沒想到張郃在沒有軍官團輔助的情況下,竟然將兩千汝南兵編練得有聲有色的。

  這讓鞠義大為不爽。

  其實軍中就是這樣,你說有什麼大矛盾吧,沒有,但往往就是這樣的小事卻會成為傾軋的導火索。

  因為他們爭的不是那件事,是那口氣,是那個威脅。

  所以鞠義從袁紹給自己的配置中,他就看出了袁紹的想法,那就是配的都是和他有矛盾的,但能力又很不錯的軍將。

  這樣的人既能辦事,又能制衡鞠義,讓鞠義不至於將部隊帶跑。

  但鞠義要的是什麼?他要的是如臂使指,而不是這樣三心二意的部下。

  所以鞠義在出發前就試圖將張郃趕走,他先是讓張郃配置到他的族弟鞠演的帳下,讓鞠演挑他的錯。

  但鞠演後面無奈告訴他,這張郃遇事冷靜,處事堅決,能力非常突出,尤長於統帥,而他統帥的三千北府騎士也對他非常愛戴。

  要知道這張郃統帥這些人可沒有多久呢。

  當時鞠義就問了鞠演一句話:

  「如果讓你統帥北府騎士,你能拉走多少。」

  可鞠演怎麼說的呢?他說:

  「咱現在連冀州話都說不順,如何帶這些北人?」

  於是,鞠義只能作罷。

  他明白自家族弟和張郃差太多了。

  人家張郃可以學汝南話,你鞠演就學不得冀州話了?只是沒那個心思罷了。

  所以最後鞠義就將鞠演給調了回來,重新做他的帳下騎督,此刻就隨著自己,一同北上到大谷口校閱諸軍。

  ……

  當鞠義趕到的時候,前軍負責先戰的兩個軍,共二十個營頭已經列陣完畢了。

  此刻在鞠義的視野里,近萬袁軍吏士橫亘在寬闊的河洛盆地上,戈矛如林,甲光耀日,無數旗幟漫天飛舞,蒸騰著鐵血殺氣。

  而在這些方陣的最前方,正有兩處壁壘前後相依,同樣是鹿角林立,同樣巾幡獵獵,嚴陣以待。

  看來那就是谷口外的泰山軍了。

  鞠義將目光收回,看著最靠近自己這邊的一軍,嘴角露出了笑容。

  這一軍是他的老嫡系了,其中有一半的部隊追隨過他,其中更有三分之一的部隊就是他在江夏組建的。

  甚至此軍的軍號都是他自己擬好呈報給袁紹的,原先定名「雲夢」,取荊州雲夢澤之意。之後,袁紹改了一個字,得名「雲中」。

  於是「雲中軍」得以出現在袁氏部隊的序列中。

  雲中軍一開始成立的初衷就是利用荊人平荊州的策略,所以廣泛招募荊州地區,尤其是江夏地區的豪勢子弟和武士。

  原先這個軍一直在沙羡一帶,負責拱衛漢水的物資運輸,但後來因為袁紹和劉表講和,決定放棄江夏,所以這個軍就從南方調動到了汝南。

  前段時間袁紹決定加大戰事的烈度,所以就將雲中軍從汝南調動到了廣成關,重新隸屬到鞠義的帳下。

  雲中軍的配置為一軍十營的編制,但其總人數卻只有三千六百人,因為此軍原先有半數是水軍,但後面因為要北上,所以才重新調整了部屬。

  此外,雲中軍的各營中,弓弩的配置也不高,因為江夏近有雲夢大澤,水汽潮濕,弓弦這些損害尤高。

  但這卻也培養出了一大批犀鎧鬥劍的武士,這些人長於肉搏突刺,常常以一當三,是一等一的精兵。

  而鞠義的部隊不缺弓弩,他看重的就是這些人的短兵能力。

  而且鞠義也有意外之喜,那就是雖然江夏普遍不用弓弩,但依舊有不少善射之士,又因為弓弩力道不足,這些人常常用毒抹箭頭,如一些烏頭之毒,擦著就是死。

  當鞠義的大旗出現在雲中軍附近的時候,此軍就開始呼喊了。

  他們雖然不是鞠義的子弟兵,但在這個異域看見自己的老長官,還是非常激動親切的。

  他們舉著獸皮兜鍪,向鞠義揮手致敬,而在鞠義的騎隊奔過時,報以熱烈的歡呼。

  在這軍的最前一營,營將黃忠看著鞠義的身影,喟嘆道:

  「真大丈夫當如是。」

  他邊上的族弟黃蓋,聽到族兄這麼說,揶揄道:

  「兄長,那鞠義也就是一般人物,還不配兄長取而代之。」

  黃蓋本是荊州零陵人,雖然與江夏黃氏是同族,但在其祖南陽太守黃子廉那一代就分家了。

  其家整個遷居到了零陵,數代過去,實際上和本家已經形如兩家了。

  但變故是在前兩年發生的,那年區星作亂荊州南三郡。本來歷史上這場作亂將會被時任長沙太守的孫堅平定,而黃蓋也會在這一戰中被孫堅賞識並拔擢。

  但在這個位面中,孫堅先是在北地漂泊,後回到了家鄉,壓根沒所謂的長沙太守。

  而沒有孫堅的參與,同時荊州的劉表又忙於和袁紹的戰事,於是區星不能制,讓他做大南三郡。

  就這樣,在零陵已經沒有宗族依靠,同時又沒有前途的黃蓋一路北上,投靠到了江夏黃氏祖地。

  但黃氏連南陽偏支的黃忠都不能大用,更不用說是來自偏鄙的南蠻荒林的黃蓋了,於是兩人一起被打發到了雲中軍,隨袁軍一同北上了。

  而黃蓋倒是和黃忠一見如故,蓋敬慕黃忠的武勇,而黃忠也頗為照顧這個零落的同族小老弟,兩人在軍中相互靠攏,感情倒是勝似親兄弟。

  所以聽得黃蓋調侃,黃忠卻不難堪,反而正色道:

  「小弟此言差了。那鞠義定然是比不上始皇帝,我也談不上那西楚霸王,但要說這當今天下,有哪些人能讓你兄長我服氣的,也就是三個半。」

  黃蓋大為訝異,他和黃忠在一起這麼久,倒是真沒聽說過他臧否人物,此刻前頭歡聲雷動,眼見著戰事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他便好奇問道:

  「兄長,可是哪三個半?」

  身高八尺六寸的黃忠撫著自己的長髯,感嘆道:

  「這第一人正是坐斷大河的張王,張沖。他服氣其人之勇,天下絕倫。那并州的呂布我也是知道的,這人在崤函之戰中得了多大的勇名?東西皆傳唱;『人中呂布,馬中赤兔』,我本來也是想北上投關東的,就是想和這個呂布一較長短。但是呢?如此勇將還是死在了那張沖的手上,你說其人之勇是否是天人?」

  黃蓋沉默了,他倒是不同意黃忠的評價,在他看來那張王的的確確是天人,但如只以勇武而論,那才是真正的買櫝還珠,有眼不識泰山。

  但黃蓋還是繼續問:

  「那敢問兄長服氣的第二人是誰?」

  黃忠毫不猶豫道:

  「那當然是陳公,袁本初。」

  黃蓋笑了:

  「兄長,這裡就你我二人,何必裝做吹捧,那袁本初何能,讓兄長這般推崇?」

  卻聽黃忠正色道:

  「你可別小瞧陳公。在我看來,天下能與張王相比肩者,唯有此公。其人少時揚名天下,壯年便有『天下楷模』的美名,能得天下智士傳唱,陳公之能可知矣。更不用說其人百折不撓,遭逢家難,能可汝南再起,旋即而並有中原。如今更是提兵十萬,虎向京畿,試問天下還有何諸侯可為之?」

  黃忠的話直接把黃蓋搞沉默了,他沒想到兄長竟然這麼糊塗。

  那袁紹有大名不是因為他是公族子弟嗎?袁紹能汝南再起,不是因為他家在汝南紮根四代,根深蒂固嗎?

  當然,黃蓋也不能否認袁紹的確能力不凡,畢竟如袁紹這樣家世的天下也有許多,但也沒見到幾個能如袁紹這樣打出基業來的。

  遠的不說,就說那袁術的弟弟袁術,不也和袁紹一樣有同樣的家世條件?但搞得還不如袁紹有聲色呢。

  所以黃蓋也沒有反駁兄長的話,但他也對兄長的臧否人物不抱期望了。看來自家這個遠方兄長,真的是純純一武人。

  於是他道:

  「所以這兄長這最後半個就是那鞠義吧。那兄長又是服氣此人什麼?」

  黃忠看著已經遠去的鞠義,感嘆道:

  「我服氣此人軍略無雙,是天下一等一的帥才。有他主持這一次上京之戰,我看泰山軍好過不了。」

  黃蓋聳聳肩,也沒再問黃忠原因,畢竟之前他問了兩個,黃忠給的理由都不能讓他信服,所以他也理所應當的認為黃忠只是個人情緒使然吧。

  孰不知,黃蓋已經忘了他剛剛還評價黃忠是個武人,可卻已經不相信一個武人對於武人的評價。

  想了想,黃蓋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黃忠,他覺得自家兄長有點過分看重家名和權勢了,而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於是他問黃忠:

  「兄長,你不覺得張王是開天闢地之人嗎?他所做的事業,我想除了遠古的三皇,無人可以比肩了。」

  黃忠懵然,張著嘴回道:

  「開什天?辟什地?小弟,你在說什麼?」

  看到兄長這樣子,黃蓋才明白原來兄長什麼都不知道,於是啞然一笑,然後就笑笑不說話了。

  而黃忠見黃蓋說著些聽不懂的話,問了又不說,於是只好將目光看向北面。

  原先歡呼的雷動聲漸漸離開了雲中軍,看來鞠義已經到了隔壁的紹武軍了。

  在那裡,紹武軍的呼喊聲就弱了不少,因為此軍是袁紹的上五軍之一,屬於陳國嫡系中的嫡系,向來眼高於頂。

  其軍主淳于導是中領軍淳于瓊的弟弟,更是不把鞠義放在眼裡。

  而鞠義對於這種刺頭,向來就是一種手段,那就是拔了。

  既然你淳于導這麼硬,那就為全軍頭陣,先給我打那泰山軍。而他此來,就是親自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