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滅部

  烏延想破天都想不到一個事,那就是榻頓早已經分兵數路逼近了平岡,他也壓根就不會想到,遼東的另外一位烏桓部大人蘇仆延也從遼東趕了過來。(由於緩存原因,請用戶直接瀏覽器訪問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兩軍合兵潛匿到距離烏延王帳只有不足幾十里的地方,準備對準烏延做突然襲擊。

  為何榻頓要突然對烏延下死手呢?全然是因為烏延守住了柳城到邊塞的通道,他和遼東的公孫度要想成功入關襲擊薊縣,就只能從這條道路通過。

  可問題是,榻頓並沒有把握覺得烏延能不賣他。

  就和張旦不信任烏延一樣,榻頓也不信任烏延。

  此時的烏延也絕不會想到,自己那聰明的騎牆兩望的行為在這一刻成了自己的殺身之禍。

  遼東部大人蘇仆延是和榻頓的叔父,也就是丘居力同時代的烏桓豪傑,在早年就是部落里的頭面人物,在其年輕的時候也常隨遼東屬國尉一起深入草原,襲擾鮮卑。

  但自熹平六年,漢三路各擁兵萬人出塞,然後被打得全軍覆沒後,如蘇仆延等一些烏桓人便知道漢軍再無力干預塞外。

  於是這些烏桓貴酋紛紛回到部落,開始兼併擴張,要在漢室影響力退出塞外的過程中攫取最大的利益。

  本來他也有一份雄心,要做烏桓人的單于,但可惜他遇到了同時代的丘力居,其才情勇略皆高於他,最後只能蟄伏其下,成了四部大人之一。

  也是到了老了,隨著這在這遼東部大人的位置越久,他反對丘力居的命令更加遵從,甚至現在那榻頓只是以丘力居的名義,就能讓蘇仆延帶著三千騎從遼東連夜趕到柳城集結。

  在得知這一次的任務竟然是對準同為四部大人之一的烏延,其人只是稍微猶豫一下就同意了。

  此時,蘇仆延剛剛殲滅了一股游弋在平岡外圍的小部落。

  這些部落當時見到是同屬於烏桓人的騎從奔來,還熱情的打招呼,詢問他們是要去哪裡打草,然後就被蘇仆延的遼東烏桓給伏殺了。

  這個部落非常富庶,蘇仆延看著那些帳篷內堆積的一些漢人器物和糧俵,不無寒意道:

  「這右北平的烏桓人果然是富庶啊,看來做漢人的狗,到底是有骨頭吃。」

  其人且忘了,二十年前,他蘇仆延也為自己是漢人好獵狗而驕傲呢。

  遼東烏桓人並沒有因為這些部落民同屬於烏桓人而放過,他們按照草原的規矩,將男丁殺絕,然後掠走了婦女和未成丁的小孩。

  那些被殘殺的右北平烏桓人一邊被屠殺著,一邊痛罵著這些遼東烏桓是畜生。

  但不管這些人如何哀嚎,結果都無法改變。

  在屠殺了這支只有五個落的小部落後,蘇仆延命令眾騎向榻頓的位置會合。

  此時的榻頓也剛剛帶著部下們突襲了一支小部落,他倒是和蘇仆延不同,允許這些人投降自己。

  榻頓比蘇仆延更有格局,他知道烏桓人的崛起最重要的基礎就是有多少核心部帳,沒有這個,榻頓這個單于就是真被漢室承認了,那也是個空心的。

  而有了這個,還越多越好,他還用漢室來承認?

  直接就是飲馬中原,引弓之國我自為之。

  這就是實打實的底氣。

  所以,榻頓對這些右北平的部落皆給機會,只這一點來看,其人不知道比蘇仆延強到哪裡去了。

  殺了一批烏延的親信後,這個部落就全部歸順了榻頓。

  但這會榻頓的臉上卻並無多少喜意,因為他隱隱有不安感。

  這不安當然不是來自那個烏延,那人就是他草場上的黃羊,隨手可殺。他的不安是來自於遼東的公孫度和那個駐節在薊縣的張沖。

  此前公孫度的使者韓忠帶來的消息,榻頓後來越想越有點不對勁,那就是如果泰山軍要北伐鮮卑,但為何草原上的鮮卑人卻一點反應沒有呢?

  後面他讓上谷一帶的烏桓部落去草原探查,得知的消息是邊塞附近的鮮卑人正在向著草原深處遷移。

  這一點倒是有點說服了榻頓,因為鮮卑人還是打算效過去的辦法,引泰山軍深入草原,然後圍而殲之。

  也正是這個消息,才讓榻頓下定決心,先拿下那個蛇鼠兩端的烏延,後面再看是否現在入塞。

  而除了對公孫度的不信任外,榻頓對那個太王張沖也有點恐懼,他也是多少參與過一點當年滎陽之戰的,對於泰山軍突騎的能力也是有直接感受的。

  所以他特別害怕,那就是泰山軍是不是虛晃一招,明著要北伐鮮卑人,實際劍指的是自己。

  但從關內傳遞來的情報,無論是泰山軍的大軍集結位置還是那張沖所在,都在反覆驗證了泰山軍的確是要北伐鮮卑的。

  就這樣,榻頓就是這樣糾結著,但最終還是踏上了襲擊叛逆烏延的道路上。

  此時的榻頓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弱,如果他控弦十萬,為草原霸主,那這會擔心的就不應該是自己,而是對面的漢人。

  想到這裡,對於擴充實力就有了更深的渴望了。

  於是,榻頓又問了句:

  「蘇仆延還沒來嗎?」

  他邊上的宮帳武士還沒有說話,那邊就行來一隊騎士,正是蘇仆延。

  蘇仆延這會顛著肥碩的肚子,也不下馬,踱馬走到了榻頓一邊,先是看了一眼殘餘的戰場,皺著眉頭道:

  「榻頓,這些右北平部的崽子,你不殺留著幹啥?」

  蘇仆延個子要比榻頓高不少,這會又居高臨下,加之這個語氣,活像是老子訓兒子。

  榻頓忍住了氣,硬邦邦回了句:

  「他們輸了就是我的俘口,我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難道遼東部大人是要搶我的戰利品嗎?」

  蘇仆延聳聳肩,無所謂道:

  「這當然隨你,只是一個來自長輩的告誡罷了,聽不聽都隨你。你得想一想,為何咱們草原傳統都是這麼做的,難道這麼長的歷史中,就只有你榻頓一個人傑,知道部落人口重要嗎?就是一個卑賤的牧民都知道,帳篷外的牛羊越多越好,咱們這些部大人不知道?」

  榻頓嗤笑一聲,聽不得這種腐朽的話,他岔開話題,問道:

  「找到那烏延在哪裡過冬了嗎?」

  蘇仆延看榻頓這樣子就知道他沒將自己的話聽進去,所以也不再勸。

  他雖然沒有什麼學識,但長久以來的經歷讓他明白一個道理:

  「人勸人難,事勸人易。」

  等著榻頓後面吃過隨意招攬部落的惡果,他就知道怎麼尊重長輩了。

  所以蘇仆延哈了一口氣,然後回道:

  「找到了,那狗崽子躲到了三道溝那邊落帳。」

  沒錯,在蘇仆延眼裡,這烏延就是狗崽子,他們烏桓人剛從漢人的帳下狗成為草原上的狼群沒多久,就又有人帶著族群去投靠漢人,還想去乞食。

  這就遭了蘇仆延的恨了。

  不過他在來了這片平崗的所在後,也不禁暗嘆這裡真的是個過冬的好地方,難怪當年漢人都要在這裡駐城呢。

  只是可惜了,這裡距離遼東太遠,這好地方啊,又要落在這榻頓的手上了。

  榻頓沒意識到蘇仆延的浮想聯翩,他在得知找到了烏延的位置後大喜:

  「令各部不准吹號,隨我一起直殺三道溝!」

  就這樣,榻頓部帶著兩千烏桓游騎並千人左右的遼東烏桓騎一起,向著三道溝狂飆。

  此地距離三道溝已經不過八十里,期間一馬平川,所以榻頓等人一路不停,一人三馬的情況下,只用了兩個時辰便疾行到了三道溝外。

  此時的烏桓人久隨漢人作戰,其戰法已經有了胡漢之長,此刻的狂飆突進正暗合騎兵機動之道。

  當沉寂的三道溝被千軍萬馬的震撼打破時,右北平部的烏桓武士們還在發愣,以為是哪裡來的友軍。

  但當他們警覺的出了帳篷,看得見那平原盡頭出現的黑壓壓的騎軍團的時候,他們就更奇怪了。

  因為這明明就是一支他們烏桓人打扮的隊伍。

  正當他們發著愣的時候,一些小貴種反應了過來,扯著嗓子喊道:

  「敵襲,快上馬作戰。」

  然後這些人才後知後覺的從自家帳篷外牽出戰馬,而這個時候他們的妻兒就躲在帳篷內,擔憂的看著自己的頂樑柱縱馬離去。

  大規模的騎兵出動在這一片闊原上根本遮掩不住,所以這給了右北平部烏桓人有了足夠的時間來準備。

  很快,在下面各帳的勇士提著鐵刃,騎著戰馬,在三道嶺外集結的時候,他們的部大人烏延也酒醒的趕了過來。

  烏延一來就看見對面的烏桓人是榻頓的部落勇士,他當即亡魂一冒,但現在的局勢使他只能硬著頭皮高喊:

  「榻頓,我老實的待在平岡,你何故伐我?」

  此時的烏延萬分期待那榻頓能講道理。

  但他的話就如石沉大海一樣,對面完全沒有任何回復。

  臉色灰青難看的烏延,猛然拔出刀,對著後面的五百多部落勇士高喊:

  「後面就是我們的妻子,是我們的牛羊和帳篷。那些卑劣的遼西烏桓嫉妒我們的生活,要來劫掠我們,你們答應嗎?」

  伴隨著烏延這句話的,是後面零零散散的聲音,然後烏延扭頭一看,就見到不少種落竟然往後撤。

  到了這個地步,烏延直接眩暈,最後痛哭了一陣,然後將手上的馬矟丟掉,接著就下馬跪下了。

  就這樣,只一個衝鋒,烏延棄械而降。

  被華美物質腐化的右北平烏桓早就沒了草原騎士的堅忍,隨著外部形勢的大變,他們只有轟然倒塌一個結局。

  不過相比於上層的被腐化,右北平部大量的勇士卻選擇了繼續抵抗。

  因為他們知道一旦投降,自己和妻兒都將要成為帳奴,一切都會成了敵人的。與其那樣,不如現在和妻兒死在一起。

  所以他們自發組織起來,就在中心大帳附近開始拼死抵抗。

  甚至,他們的妻子、姐妹們也開始拿起了骨棒和弓箭加入其中一起抵抗。

  其中烏延的兒子,末鞬力就選擇了拿起刀劍抵抗到底。

  當他的父親帶兵出去抵抗的時候,他一邊套著鐵甲,一邊呼喊著他的伴當們到他這裡集合。

  這些人都是落長的兒子們,皆被養在中大帳下,是和末鞬力一起長大的。

  所以在聽到少主的呼喊,這些人紛紛拿起兵刃向何末鞬靠攏,他們還找到了幾匹戰馬,但並不打算騎乘。

  有了伴當們的加入,末鞬力勇氣倍增,他連忙令奴隸們將營帳內的大車擺在帳區的通道上。

  隨後,當遼東、遼西兩部烏桓人殺奔來的時候,見通道被大車阻礙,只能下馬步戰。

  看著那些雄壯的烏桓武士,年輕的末鞬力毫無畏懼,高吼一聲:

  「弟兄們,隨我殺!」

  就這樣,在這片狹小的通道間,這群同種的烏桓人爆發著激烈的混戰。

  沒有太多的吶喊或是嘶嚎,只有悶哼受傷聲、刀劍碰撞聲、骨朵砸在頭頂的碎骨聲,弓弦震動聲。

  漸漸的,這群勇悍的右北平勇士因為人數太少頂不住了,其中兩個奔到赤紅一片的末鞬力身邊,然後架著他就上了藏好的戰馬,隨後消失在這片混亂的殺場。

  當最後一個右北平勇士死去後,此部最後的抵抗也結束了,留下了一地的屍體。

  遼東、遼西烏桓人壓根沒有物傷其類的悲憫,在消滅了這夥人後就衝進了帳區,開始劫掠。

  再之後,蘇仆延的遼東烏桓和榻頓的遼西烏桓因為搶奪戰利品而發生了爭鬥,最後榻頓直接將兩邊鬧事的全部殺死而平息。

  等到烏延被戰馬拖著,血肉模糊的帶到榻頓面前的時候,榻頓只是看了一眼,就讓宮帳武士將他吊起,受烏鴉和蒼鷹給叼食。

  孰不知,這烏延竟然還有一個虎子帶著滿腔的仇恨已經逃脫在外。

  聽著高竿上,那漸漸衰弱的慘叫聲,蘇仆延複雜的看了一眼榻頓,對這個小輩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聲音溫柔地恭喜榻頓道:

  「恭喜你除掉了這個狗崽子,要我說,這片地方是真的不錯。」

  榻頓對蘇仆延的示好沒有作什麼反應,而是望著南方關內,突然說了句:

  「一會讓人將戰利品送回柳城,然後咱們就南下到邊牆一帶看看。」

  蘇仆延張著嘴,不解其意。

  卻又聽榻頓再一次改口:

  「不,我們現在就入關。」

  他見蘇仆延還一副納悶的樣子,於是哈哈大笑:

  「來都來了,不去見一下漢人的英雄,那豈不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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