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家人

  第496章 家人

  一場夏雨過後,泰山與大河之間的丘陵谷地開始肉眼可見的降溫了。𝒔𝒕𝒐520.𝒄𝒐𝒎●

  雨水濕潤著這片林木,也將這蒼翠洗刷得更加明亮。

  但在這抹翠綠間,一抹濃烈的紅打破了這原有的生機,那是死亡。

  一夥身穿絳紅色的漢兵剛在這片林木中伏殺了一支流民。

  在一番肆虐恣意後,這些人重新穿好了衣服,然後挑著流民的首級,背著那些個破爛還有為數不多的口糧,就說說笑笑的回去了。

  至於那些女婦因為曹公管得太嚴,他們不敢帶回營,只能一刀搠了。

  可惜了。

  這伙漢兵沿著林間道走了小四里,來到了一片巨大的營盤。他們在和營盤外的門下吏驗了軍符後,就回到了他們的營帳。

  那些首級現在還不能冒功,得等後面遇到戰事了才方便拿出來。

  於是,這些人將首級往帳里的角落一扔,然後就不管了。

  很顯然,這伙漢兵屬於曹操,但卻並不是曹操的直系力量。他們是曹操攻略下齊國、樂安之後收降的俘兵。

  他們中既有原青州黃巾,又有各地的一些豪強部曲。

  青州黃巾原本作為太平道之支柱,也是有理想有實力的。但隨著泰山方出山轉戰,隨後樂安、濟南、平原三郡的黃巾北上大河支援總道,留下來的就開始墮落了。

  先是齊國方的司馬和上位,直接展現出暴虐殘忍的一面,縱兵大掠鄉野,不事生產,使得齊國黃巾迅速淪為盜賊兵。

  而北海和東萊的黃巾軍們也並不能力挽狂瀾,相反東萊的管承開始嘯聚海上自成一體,北海的管亥也要在當地漢軍豪強以及西南一帶的琅琊兵的夾攻中,勉勵支撐。

  西南的琅琊兵之所以死命攻擊和劫掠北海的黃巾軍,除了外部防禦的需求外,更多的還是因為復仇。

  琅琊山的群盜和黃巾軍是在張衝擊潰臧霸的時候開始成為血仇的。

  而之後兩邊就選擇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臧霸在綿綿群山中死裡逃生,回到老峰後,其父直接將大權交給了臧霸。

  臧霸不負父望,先是兼併了琅琊、五蓮山的群盜三十四家,完全掌控了琅琊國。之後,臧霸又選對了人,獲得了豐厚的回報。

  在陶謙初上任徐州的時候,臧霸就率精兵於道邊伏遏請歸。隨後陶謙在臧霸的支持下迅速掃除了州內的障礙,並成功鎮壓了盤踞在鄉野的徐州黃巾。

  自此,臧霸成了陶謙心腹,其人更是被後者表為琅琊太守,倚為東北之方任。

  就這樣,琅琊群盜在臧霸的領導下,快速從山寮賊寇轉變為漢軍經制之師,完成了階層的躍遷。

  至此,臧霸威赫一時無兩。

  但臧霸始終忘不了的就是沂魯山口的那一次大敗,在那一戰中他不僅丟掉了自己過去的威名雄心,更在身體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箭痕。

  後來泰山軍轉戰中原,連克漢軍數名帥臣,更是北上打下了河北。臧霸便不敢將兵鋒觸及到泰山郡,只好將擴張方向放在了北海方面。

  所以之後管亥和臧霸在北海西南連戰了好幾場,各有勝負。

  但管亥的全部精力也因此而被遷延了,只能看著青州的局勢越發敗壞。

  青州黃巾的分崩離析給了曹操機會,但任何饋贈皆有其代價。

  為何曹操要將這些青州黃巾們分列一營呢?就是因為這些人的軍紀實在是太差了,要是合營,曹操都怕自己一手帶出來的精兵都劣化了。

  這支青州兵大概有一千人左右,來到這裡紮營已經有六日了。

  自從六月初,平原方面的漢軍開始在平原津渡幾次受挫後,就再沒有組織力量再去挑釁泰山軍。

  而相反,濟南這邊卻開始了行動。

  他們先將目標對準了西面的泰山地區,通過派遣重兵封鎖山口要隘,防止泰山地區的泰山軍和祝阿的泰山軍合流。

  之後濟南方面就向著祝阿進兵了。

  由曹操的宗親大將夏侯惇率領,領一千濟南軍,三千青州兵出歷城,直撲祝阿。

  祝阿的郭曙部立刻有了反應,隨即兩軍就在泰山與大河之間的谷道內開始廝殺起來。

  而現在駐紮在這片山谷地的就是一支剛從大營分出來,準備從泰山之間的通道繞行到祝阿背後的部隊。

  曹操的軍隊士氣普遍都很高。

  因為這些人的骨幹基本都是原北軍吏士,然後又在東西京的崤函戰場間廝殺磨鍊,其戰鬥水平和意志皆是漢軍之冠。

  而那些降附的青州黃巾雖然軍紀差,但戰力也非常高。也正因為其能不斷發泄,所以其戰鬥欲望更是比一般軍隊要強。

  所以有了這樣的戰兵,且兵力人數遠遠高於祝阿的郭曙,於是其戰況發展自然不讓人意外。

  郭曙在前期小挫了夏侯惇的兵鋒後,隨後都是緊守在砦內,不再野戰。

  就這樣,夏侯惇兵圍祝阿,希望通過圍城的方式逼降城內的泰山軍。而被郭曙布置在城外各處的塢壁也是如此,皆在漢兵所圍中。

  就是這樣的背景下,韓常和他的五十人小隊就這樣被圍在了一個泰山余脈的山塢內。

  沒錯,隨著戰況的激烈,韓常又升了。

  ……

  韓常派出去的山民出身的祝阿探作回來了,帶回來的消息很不好。

  砦外各種消息都有,有說部將郭曙在祝阿城外大敗已經縮在了城內。又說泰山軍在平原津遭到北上的曹操騎軍的襲擊,大敗,然後丟掉了大河對岸的所有塢壁。

  還有說曹操的大軍正在回來,就要對泰山地區的泰山軍各隊進行絞殺。

  對於這些消息,韓常信的並不多,他對自己頂頭上司郭曙的能力還是有了解的,知道他不會敗的這麼快。

  更不用說布防在平原津一帶的泰山軍是後軍野戰的強軍了,即便是三倍於他們,都是能打一打的。

  他曹操憑什麼那麼威?

  但韓常還是要決定突圍了。

  因為砦內的儲備已經非常危險了,而且因為長期困在砦內,韓常麾下的祝阿兵士氣非常低落。

  經過這幾日的打探,韓常決定放棄這處山砦,先向著西面的部本軍靠攏。

  韓常並不打算直接突圍,那樣兵力損害太大了。

  他早有計謀。

  包在他外圍的青州兵有兩部,一部為青州黃巾出身的百人隊,一部是一個叫張姓的豪強部曲,人數也和青州兵相當。

  韓常這幾日一直在和

  他這幾日一直讓人傳遞消息,故意和外面的那個張姓土豪聯絡。

  那土豪一直覺得韓常要降,也貪這軍功,所以背著青州兵就和韓常他們接觸。

  韓常就是通過與其的虛以為蛇,一方面獲得外面的消息,一方面稍稍補充了些物資。

  而今天,他韓常就準備在這個張姓土豪這裡突圍,讓他明白明白什麼叫兵不厭詐。

  只是可惜,韓常其實壓根就不要這麼麻煩。

  他覺得為何青州兵和張姓土豪的兵力是他的四倍,卻還是選擇了圍而不攻?甚至他主動聯絡張姓土豪那邊,說要投降,那邊為何那麼欣喜如狂?

  無他,因為他韓常掛著一個響亮的名字,叫「泰山軍」。

  不是青州人,根本不會了解他們對泰山軍的複雜心思。如張姓土豪來說,他是樂安國西邊的,距離泰山實際上並不遠。

  他對於泰山軍充滿了畏懼,因為四年前,不知道多少他耳熟能詳的大宗族豪強都是在泰山軍手上栽了,這如何不讓其畏懼?

  而現在泰山軍再次回來了,而他還要去攻擊這些人,你讓這名張姓土豪怎麼辦。

  而這名土豪還只是單純的畏懼泰山軍的威名,那些原齊國方黃巾則就是深深的恐懼了。

  老渠帥還在的時候,齊國和泰山軍的關係是非常緊密的,甚至老渠帥在和泰山軍聯合擊潰琅琊賊後,有感於泰山軍戰力軍紀之強,還專門讓一些本方精英去泰山學習。

  後面齊國黃巾之所以能迅速占領青州中部,和他們的戰力是分不開的。而這都是這些受訓於泰山軍的齊國軍吏之功。

  但可惜,後面這些人在司馬和上位後不久就被清洗完了。

  僥倖一些逃出去的,也逃進了綿延的沂蒙泰魯山群,消失無蹤了。

  後面齊國黃巾在曹操的兵鋒下這麼脆,就是和司馬和的大清洗有關的。可以說司馬和自己將自己的骨頭給拆掉了。

  而現在這些齊國黃巾投靠了曹操,但這份對泰山軍的畏懼卻依舊留在心裡。

  所以在攻韓常的塢壁時,這些青州兵皆相會推諉。不得已,才選擇了圍攻之策。

  當然韓常並不清楚這些情況,但並不妨礙他在事實上利用了這份畏懼,執行了自己的計劃。

  ……

  這一天,張姓土豪如約而至。

  他本名叫張宗,也沒什麼大的野心,只想在這個亂世中帶著宗族自保。

  從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其父當年對他的期許就是護衛鄉梓,善待宗族。但很可惜,老張走的早,不知道他這個兒子的苦。

  現在這兩樣他一個都做不到,鄉梓已經成了曹操的,他自己的宗族部曲也要被曹操驅馳征戰於外,怎個一個淒涼了得。

  但苦日子終於要熬過去了,只要這次能接受這股泰山賊,他就能立下殊功回到城裡。

  到時候想怎麼快活就怎麼快活,再也不用呆在這個山區里吹風了。

  今天是他和泰山小將約定好的日子,對面那人還挺會來事,非要說這種事做了就沒了回頭,以後就得靠他這位老兄了。

  於是對面就要和他盟約做兄弟,要互換姓氏做一家人。

  沒辦法,他張宗就只能來了。

  帶著三十名精銳部曲,騎著三匹馬,張宗就在山林間穿行。

  別看他帶的才是三十人,但其實是已經將麾下的全部戰力帶來了。別看他有百人的部曲,但真正能拿刀有膽氣廝殺的就是這三十人。

  有這三十人的部曲,那泰山軍的小老弟即便有什麼歪心思,他也能一馬鞭抽碎。

  就這樣,他們走走停停,終於走出了這片山林。

  而一旦出了這片山林,整個天地頓覺廣闊。

  遠處是草灰色的山脊,近處是蒼翠濃郁的草地,還有一條山溪從泰山深處流下,使人頓覺舒暢。

  見此景,張宗頓時有了文興,他張了張嘴就要賦詩一首,但張了半天,卻沒崩出一個字來。

  他的部曲奇怪的看著自家宗主,不明白他為何要張大嘴巴,這裡風還是挺大的。

  難道宗主是和哪個方士學了什麼餐風之術嗎?

  張宗見手下的目光,有點氣急敗壞,他罵了句:

  「那韓常怎麼還沒來?」

  之前和韓常游奕聯絡的部曲長忙回道:

  「可能是咱們來得早了吧,那邊人說,太陽高過三竿就到,現在時間還早。」

  張宗哼了句,就開始教育下面的人,讓他們提高警惕。

  這種事收益多大,風險就多大。對面如果是真心投降的話固然好,但也要防備對面假投降,不然他張宗可不得交代在這裡了?

  想到這,張宗突然就浮現了這樣一個念頭:

  「葬在這地方,也不孬啊。」

  這個想法過於嚇人,以至於張宗再一次吐了幾次口水。

  但他不知道,他這行為落在那些部曲眼裡,再一次充滿了困惑。

  很快,日上三竿,對面卻還未見蹤影。

  張宗心裡已經有點不詳的預感了,但還是努力鎮定的保持雍容的樣子。

  只是那汗涔涔的韁繩顯示了他的不安。

  一刻後,張宗再也耐不住了,他兜著馬頭,就對眾部曲道:

  「那奸惡的韓常竟然誆騙我,等我回營就點起兵馬匯合青州兵,一起拔了他的砦。到時候我要將他吊在竹竿上暴曬,讓他明白欺騙我的惡果。」

  但就在張宗要走的時候,從對面林間奔出了一人。

  那人高喊:

  「我的好大兄,小弟這才來,你們怎麼就走了?」

  說著這人還不斷上前。

  那張宗回頭一看,就這一個臉曬得通紅的漢子正熱情洋溢的張開了雙臂,口裡還呼喊著:

  「我,大兄,張韓常啊!」

  張韓常?那我豈不是叫韓張宗?

  這可惡的泰山小老弟真的要和自己互換姓氏?要和自己做一家人?

  置身於廣闊的大西北,我同樣也想賦詩一首:

  「啊,新疆……」

  「啊,你是真的大……」

  好了,照樣送上一張圖,禮讚大美西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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