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
餃子跟慕容清煙面面相覷,產生了一絲不祥的預感。閱讀
我沒有告訴她們自己心中的答案,而是將目光投向了窗外,此時我的心一如當初去見道門老九的時候,難以抉擇!
很快,警車就停在了快活樓下。
這裡再也沒有人聲鼎沸的喧囂,也沒有滿地的垃圾和瓜子殼,靜謐下來的快活樓,展現出了真正的魅力。
它不需要徹夜不歸的狂歡,也不需要密密麻麻的遊客。
它只需要一份最純粹的古典美!
星辰叔叔在前開路,宋陽則走在他的身後。
不遠處,高大巍峨的快活樓直直得屹立在那裡,等待著真正懂得欣賞它的人臨近。
「咦,快活樓怎麼又被撬開了?」
張鷹眼很奇怪,明明已經封了樓,為什麼一樓再次大門敞開。
宋陽朝他們說道:「你們先在樓下等一會,我跟星辰上去看看,小隱,你也來!」
餃子努了努嘴,問她為什麼不能一起。
慕容清煙拉住了她:「宋顧問的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就是我比較擔心安全問題。」
餃子叫她把心放進肚子裡:「有星辰叔叔在,宋叔叔一根毫毛都少不了!」
張鷹眼等一眾警員在樓下等候。
我跟在宋陽身後,緩緩上了樓。
一層、兩層、三層,直至最後一層。
頂樓盜洞小當家的那雙眼睛已經取下,被裘法醫帶回警局了,再沒有之前的血腥氣。
我們推開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個飲茶寫詩的老者。
對於我們的到來,他沒有意外,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而是一邊揮毫潑墨,一邊淡淡得說道:「你們來了……」
宋陽儒雅抱拳:「讓先生久等了。」
老者放下毛筆,慢慢抬起頭:「比我想像中早了一些,不愧為大名鼎鼎的宋顧問!」
我心中的猜測成真,真兇不是別人,正是雙腿殘疾、不久前胸部中了一刀的教授——李青蓮。
這時候的他完全沒有在醫院時候的老弱無力,反而神采奕奕,一身唐宋俠氣,仿佛穿越千年的殺人詩客孫不平。
宋星辰上前道:「既然您已經知道,那就麻煩走一趟吧。」
李青蓮露出溫和的微笑,一如我初見他時的那般儒雅模樣:「讓我跟你們走,可以,但宋顧問,要不要跟我賭一把?」
「賭?」宋陽挑了挑眉,似乎來了興趣。
李青蓮道:「賭你能不能讓我心甘情願的戴上手銬?」
聽到這話,宋陽目光一凜:「我一生破案無數,還從沒有人敢跟我講條件!」
我也不知道李教授葫蘆里賣的什麼藥,附和道:「師父,既然已經確定兇手,咱們直接抓人吧,主謀既然已經落網,那個怪物幫凶也逃不出呂州市了。」
說到這,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問李青蓮:「當初我用洞幽之瞳試探你,問你有沒有見過什麼怪物,你的答案是沒有。要知道在洞幽之瞳下,撒謊一辨就知,你到底是用了什麼法子瞞過我的。」
「怪物?在我心裡,小言從來就不是怪物。」
李青蓮的話讓我明白,那個隱藏在快活樓里的鬼影叫做小言,而他之所以能順利通過洞幽之瞳,並不是玩了任何伎倆,而是一顆正直的心敢於面對一切。
他從來不覺得『小言』是怪物,自然能坦坦蕩蕩得告訴我,他從未見過什麼怪物!
這時宋陽找了張椅子,自顧自坐了下來,冷冷的望著李青蓮道:「好吧!今天就為你破例一次。你殺的那幾個人我都知道,不是大奸大惡,就是私德有虧。他們確實有罪,但罪不至死,應該審判他們的是法律,而不是你這個自詡為俠的人。」
「法律。」李青蓮像是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如果法律有用,時代會變成這幅醜陋的模樣嗎?」
「包括你這所謂的世間最後一個仵作,你的祖先宋慈,是不是也曾被無數法醫污衊為封建餘孽,被人瞧不起嗎?」
李青蓮這句話很明顯刺痛了宋陽,星辰叔叔動了怒,手已經不受控制得搭在了腰間的刀鞘上,卻被宋陽伸手按住。
宋陽朝他微微搖頭,表示不要輕舉妄動。
李青蓮用毛筆蘸在墨汁,一邊繼續揮毫,一邊說道:「江婉寧為了點擊率,在快活樓前大跳艷舞,婦人家做出如此低俗之事,法律管了嗎?我倒要看看,她一死,還有誰敢在古建築前赤身露體,丟失漢人的臉面。」
「平成幻姬,這樣一個背叛國家民族的精日分子,居然能在網絡上月入百萬。在這種扭曲價值觀的影響下,下一代還要不要了?倭寇當年侵占我們的領土,現在要侵占我們的精神,法律管了嗎?」
「盜洞小當家,以破壞文化古蹟為樂,遊客如果都跟他學,老祖宗留下的寶貴遺產不出五十年就被糟蹋的一乾二淨,法律又管了嗎?」
「火星呈哥,哼哼,留著漢人血脈,卻致力於詆毀漢文化。中醫、建築、漢服、剪紙、皮影,哪一樣不是我們民族的精粹,哪一樣不讓外國人驚艷羨慕?這時候法律又在哪裡?」
「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為什麼歷經無數戰火,都能一次次的站起來?正因為我們有自己的文化,自己的信仰,面對外族的屠刀,可以昂首挺胸說自己是炎黃子孫。」
「可現在呢,我們的國家變了,一夜之間就變的陌生了,沒有了尚武精神,沒有了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有的只是娘炮、直播、還有大連蘇州一個個建立在大屠-殺傷痛上的日本風情街。在那群所謂網紅的帶動下,你們看看,現在的孩子成了什麼樣子?」
「有人認為如今的中國是最強大的,但我不這麼認為,我反而覺得一股空前強大的危機正席捲著這個民族!如果任由這些人肆意折騰下去,民族將不存,炎黃將休矣……」
「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倘若必須要用鮮血來喚醒這個時代,那就讓我李青蓮來!」
說到這裡,李青蓮伏案上的毛筆字已經寫完了。
那行字蒼穹有力,一筆一划彰顯著主人的決心:「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長江萬古流……」
宋陽突然明白了什麼,他看向李青蓮:「長江那具浮屍其實是你最後一次作案?」
李青蓮點了點頭:「這幾起命案發生後,再也沒有網紅敢來了,看看,沒有那些俗人的打擾,快活樓有多美。」
我說道:「可是這樣一鬧,普通遊客也不敢來了啊。」
李青蓮搖了搖頭:「跟風打卡的人自然不敢來了,可那些原本就熱愛古文化的人,他們的腳步不會為此停歇。」
「王國維說『欲者不觀,觀者不欲。』對物質世界充滿欲望的人,本就不配欣賞美,快活樓的美永遠都不是為那些利慾薰心的人盛開的。」
李青蓮從來就不怕死,他怕的是自己沒能守護好快活樓這份文化遺產……
聽著李青蓮的慷慨陳詞,師父居然選擇了久久的沉默。
我則感覺自己在李教授面前,越來越卑微,越來越渺小,此時此刻,我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正氣凜然!
我們都知道李青蓮有罪,可卻不知道要如何為他戴上手銬?
李青蓮眯了眯眼,推動自己的輪椅來到快活樓的窗前,倚窗眺望:「這就是我愛了一輩子,守了一輩子的快活樓,我怎麼忍心讓它被外人踐踏。」
「宋顧問,老夫有個不情之請。」
「您說。」
「再給我半個時辰吧,我想好好得跟快活樓做一下告別。」
我鼻子泛酸,感覺胸中好像堵了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忍不住看向師父。
卻見宋陽眼眶微微有淚光閃動,雙手抱拳道:「先生,保重!」
說罷,不待我再問什麼,星辰叔叔就拉著我離開了。
來到門外以後,我很奇怪,面對李青蓮的字字珠璣,師父都無言反駁,難道不是說李青蓮贏了嗎?
可為什麼李青蓮卻又說要跟快活樓做最後的告別。
師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默念著那句詩:「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長江萬古流。」
似乎,李青蓮從未想過跟我們回警局,卻也從未想過要逃避自己的罪責。
他只是想儘可能多一點時間陪著快活樓,生也好,死也罷,他都要跟這座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