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教授的困惑

  冬天,會下雪。

  草應該枯黃,樹應該落葉,天寒地凍,萬物歸於寂寞。

  而春天,則是生命復甦的季節。

  野草重新抽出嫩芽,樹木再一次煥發生機,太陽在天空滯留的時間越來越長,冬眠的生物也都伸著懶腰,爬出了自己的洞穴與小窩。

  今天是十二月七日,農曆節氣大雪,毫無疑問的,是屬於冬天的季節——鄭清原本非常確信這點,因為幾個小時前,他還與尼古拉斯討論過雪人的不同分類與特徵。

  而現在,剛剛從昏昏沉沉中清醒過來的年輕公費生,開始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懷疑。

  因為他是周圍,臨鍾湖畔,原本枯寂的世界,不知何時煥發出了勃勃生機。

  湖水似乎清澈起來了,光禿禿的灌木枝子間抽出了嫩綠色的新芽,灰撲撲的野草地里也多了一抹一抹新鮮的顏色。草叢裡還夾雜著一些細小的白花,微風拂過,風裡好像都帶了一絲絲香甜的氣息。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年輕的公費生宣示著一個與他印象中截然不同的世界。

  「這…這……」鄭清環顧四周,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個意外。」姚教授顯然知道他們震驚的的緣故,抖抖手,從懷裡摸出一小簇金黃色的菸絲,塞進自己的菸斗中,同時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你們可以理解為一個魔法實驗的事故。」

  什麼樣的魔法實驗會產生改天換地、更易季節的效果呢?!

  鄭清不知道,也想像不出來。

  雖然在蘇施君的實驗室里,他曾經見識過二維世界的種種奇妙之處,但歸根結底,那些實驗對現實的干涉效果非常有限——就像一場春夢、一部電影、一本,即使再光怪陸離、曲折離奇,也終究在他的世界之外、理解範圍之內。

  而現在,在他生活的世界,出現了這種近乎奇蹟的現象,由不得他不心生惶恐。

  一點火星突兀的從虛空中冒出,緩緩落在教授菸斗里的菸絲上。裊裊的青煙隨即升起,伴隨著朦朧的火光,繚繞在教授周身。

  「呋……」

  姚教授長長的吸了一口煙,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不用擔心,只是個小事情,波及範圍也不大,學校很快就能修復這個bug。」教授抬起手,隨意的向後揮了揮。

  鄭清注意到,在教授身後,環繞臨鍾湖,影影綽綽站了許多披著黑袍子的巫師,正舉著法書,整齊劃一的吟誦著什麼咒語。而伴隨著他們的咒語,天地間原本溫潤的感覺正在飛快的流逝,包括草地間的綠色、微風中的花香等等,這些春天的色彩正在一點一點褪去。

  「……與之相比,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說著,姚教授收回手臂,抱在胸前,語氣變得稍稍有些嚴肅起來:「還有,你們剛剛都看到了什麼?」

  聽著他嚴肅的語氣,鄭清也不由自主緊張起來。

  他不安的瞟了吉普賽女巫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到驚嚇的緣故,伊蓮娜正垂著頭,呆呆的看向光禿禿的湖面,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教授的問題。

  男巫不由在心底輕嘆一口氣。

  「我們也是剛來沒多長時間,沒看到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鄭清吭哧吭哧描述了一番自己在湖畔的見聞,無人而動的舴艋舟、發光的白塔、可怕的魔法波動,種種。

  末了,他又用困惑的語氣問道:「至於我們為什麼出現在這裡……這不是學校的公共場合嗎?什麼時候都能來的吧……我沒聽說有不許下雪天來湖邊的禁令吧。我們只是吃過飯,來湖邊消消食,散散步的。」

  這個回答顯然把姚教授給噎了一下。

  他瞪著一雙漆黑的小眼睛,直直的看著年輕公費生,過了幾分鐘,才繼續問道:「你們就直接過來了?我是說,到了這裡後,你們沒有想到什麼要緊的事情,需要趕緊去辦的嗎?」

  「要緊的事情?」鄭清抬起眉毛,表情有些微妙,語氣堅定的強調道:「今天是周末,我的作業都做完了,還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姚教授抓著菸斗,臉上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

  「不應該吶……怎麼會有這種漏洞。」他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語著,眉頭緊皺,似乎被什麼難題困擾住了。

  「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年輕的公費終於忍不住,小聲問道。

  「不對?太不對了。」教授把菸斗塞進嘴裡,含糊的解釋道:「你難道沒有發現今天湖邊除了你們之外,沒有其他人嗎?……因為安全起見,學校在臨鍾湖附近施加了一個大範圍的驅逐咒,從下午兩點至晚上六點,只要靠近湖邊的人,都會因為臨時想起某些十萬火急的事情而匆匆離開。」

  「理論上來說,你們是不可能靠近湖邊的。更不要說在湖邊溜達散步了。」

  鄭清聞言,臉頓時皺成一團——他向來討厭這種『自我特殊』的情況,因為這一般意味著有麻煩。而他非常討厭麻煩。

  「也許對我們來說,能抽出一小段時間在湖邊散個步,就是今天最要緊的事情了。」吉普賽女巫的聲音忽然在旁邊輕輕響起。

  鄭清聞言一愣,繼而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忙不迭的點著頭,一副無比贊同的表情。

  他回過頭,女巫正跪坐在一旁的枯草叢中,手指間纏繞著一根嫩綠的草葉。而某個打結的眼鏡蛇不知何時已經攤開了身子,溫馴的躺在她的腳邊,仿佛一條無害的麻繩似的。倘若不是它的嘴角還掛著那隻花皮青蛙的一絲血跡,恐怕就算是鄭清都要被這條長蟲慵懶的表現跟糊弄過去。

  聽到女巫的解釋,姚教授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沒道理,完全沒有道理啊。」他連連搖頭,並沒有接受女巫的解釋,但當他再一次看向年輕的公費生時,忽然臉上露出幾分恍然:「除非……」

  除非什麼,教授並沒有說完。

  而鄭清的注意力也從教授的身上轉移開了。

  因為剛剛他與女巫對視的時候,女巫仿佛被什麼東西嚇了一跳似的,手一抖,將那根在指尖纏繞了數圈的草葉揪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