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鄭清見過的大部分野妖不同。
宥罪獵隊面前的這群狼妖群中顯然擁有嚴格的紀律以及森嚴的等級。
比如灰色的狼妖在黑色大狼面前會垂下耳朵,耷拉著尾巴;黑色大狼身旁總有一到三隻數量不等的灰色狼妖作為僕從。而不管是黑色的狼妖,還是灰色的狼妖,在圍困宥罪獵隊的過程中都顯得進退有度,從容不迫。
所以,一定有一頭狼王在居中調度。
鄭清緩緩轉動手中的黃銅望遠鏡,一匹狼、一匹狼的看過去,試圖找到那個神秘的身影。
但反覆再三,始終沒有發現那頭神秘的狼王——不,也不能說全無收穫,最起碼,鄭清發現了狼群中一頭非常特殊的黑色狼妖。
就目前看到的所有狼妖中,它是最有可能擔任狼王角色的傢伙了。
生活在鮮卑利亞苔原上的普通灰狼肩高大約六十至八十公分,而在宥罪獵隊面前的這些灰色狼妖的肩高都在一米左右。至於黑色的狼妖,相對來說會更高一些,但其肩高也多在一米五上下。只有那頭最大的黑狼,肩高足足有兩米上下,即便它不抬頭都能夠到藍胖子的膝蓋上方,站在一群狼妖中顯得鶴立雞群,異常醒目。
更主要的是,所有狼妖在經過這頭黑色大狼面前的時候,都會主動伏低身子,側著腦袋,將脆弱的喉嚨露在黑色大狼的獠牙之下。
而之所以鄭清認為它不是狼王,是因為這頭黑色大狼的腦袋上趴著一隻拳頭大小的白色小狼,仿佛頂著一截白色的短角似的——如果這頭黑狼是真正的狼王,那麼毫無疑問,狼群里的任何狼妖都不能,也不會爬到它的腦袋上面去。
即便那隻白色小狼是它的後裔。
當然,鄭清也考慮過那隻白色小狼是不是擁有什麼特殊身份。但是透過望遠鏡,看著它圓溜溜的兩顆紅眼睛,還有渾身上下那些細密的絨毛,怎麼看都像一隻剛剛出生不足滿月的狼妖幼崽。
……
當鄭清在山丘頂部仔細搜索狼妖王的身影時,下山接應藍雀的小分隊也已經與狼妖開始了短兵相接。
說是小分隊,其實總共就三名成員——張季信、藍胖子,還有那隻已經洗乾淨身上泥漿,重新換回一身紫瑩瑩皮毛的小貂兒。
整支分隊以藍胖子為中心,由他揮舞著一根粗大的樹幹作為武器,恐嚇、嚇退四周的狼妖。張季信則在巨人四週遊走,幫忙警戒他注意不到的死角,比如身後、腿下等等地方。紫貂兒則趴在藍胖子鼻尖,為接應小分隊指路。
當然,位於小分隊身後的鄭清以及蕭笑,也時刻保持著警惕,在維持符陣的同時,準備好了充足的符籙、咒語,以便隨時為他們提供幫助。
總的來說,這個布置中規中矩,沒有顯得特別出彩,但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短板。
「阿嚏!」行進中的藍胖子忽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然後用他低沉的嗓門嘟囔著:「小貂兒,要不你爬到我腦袋上吧……總趴在我鼻尖,不僅干擾視線,而且你那條尾巴總是鑽到我鼻子裡,很癢的!」
說著,他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
幾隻灰狼妖在一頭黑色大狼的帶領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上來——也許它們覺得此時巨人分神是一個襲擊的大好機會,但它們顯然忽略了藍胖子手中的棍子——在藍胖子揮舞的大棍子下,這些狼妖又以更快的速度翻著跟頭七零八落的栽了回去,徒留下滿地哀嚎。
「或許我可以給你的棍子一頭點個火把?」張季信站在藍胖子腳下,扯著嗓門大喊:「你覺得這些狼妖還怕火嗎?」
藍胖子愣了愣,搔搔腦袋,然後一把將棍子戳在了紅臉膛男巫面前:「你可以試試……」
……
從身後捅刀子的感覺真的很爽。
藍雀將手中的長劍從狼妖脖子後面拔出來的時候,腦海里滑過這個念頭——雖然聽上去不夠光明正大,但是趁其不備、出其不意、打其措手不及,然後贏得勝利,這才是最重要的。
這些念頭電光火石般從他心頭閃過的時候,年輕的劍客已經拖著長劍,接連閃爍至了狼妖群封鎖線的邊緣。
不需要抬頭,他就能夠感受到不遠處那座小山丘上傳來的熟悉的魔法波動。
還有那些從山上下來,正在與狼群糾纏的熟悉身影。
「胖子已經把大個兒叫出來了啊……看來情況真的很糟糕。」
「唔,小貂兒也很安全。」
劍客注意到藍巨人腦袋上那個紫色的小點兒,嘴角一勾,在心底默默想著。
耳畔傳來一股風聲,他微微偏過頭,眼角的餘光掃到了一道從側後方撲來身影。
「斬擊·燕反秘術!」
他的身形陡然間拔地而起,仿佛一個巨大的蝙蝠,只是一閃,便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襲擊他的狼妖身後。還沒等那頭疑惑的狼妖重新找到目標,冰冷的長劍便順著它頸骨間的縫隙插了進去,截斷了它最後的生機。
藍雀沒有戀棧收集戰利品,也沒有重新掩藏身形,而是大大方方的露了面,全力向小山丘跑去——隊友們離他只有不足五十米了,而距離他最近的一頭狼妖還在一百米之外。只需要一個簡單的疾跑,就安全了。
……
當藍巨人揮舞著燃燒的棍子在狼群中縱橫捭闔之時,當藍雀背負長劍,從狼妖背後急速掩殺突擊而歸的時候,鄭清的望遠鏡並沒有時刻盯著他們。
他對自己的隊員非常有信心。
與之相比,他更在意那隻始終沒有出現的狼妖王。
無論是黑狼妖被藍巨人的木棍砸成肉醬,還是灰狼妖在藍雀的利劍之下血濺四尺,狼妖王始終沒有現身,任憑狼群繞著那幾塊硬骨頭胡亂打轉。
直到藍雀突破狼群封鎖線,快要回到宥罪獵隊符陣籠罩範圍之內。
那隻個頭最大的狼妖忽然站起身,抖了抖耳朵,抬起腿向前小跑了幾步。
這個突兀的舉動立刻引起了鄭清的注意。
他抬起手中的黃銅望遠鏡,將鏡頭死死對準那隻個頭最大的黑狼妖。
緊接著,他注意到原本坐在黑狼妖腦袋上的白色狼崽子,忽然站起身,壓著腿伸了一個懶腰,然後衝著鄭清的鏡頭咧咧嘴,仿佛笑了笑,還甩了甩尾巴。
鄭清撤下望遠鏡,用力晃晃腦袋,揉了揉眼睛。
錯覺,一定是錯覺。
他重新舉起望遠鏡,對準那頭黑狼。
狼頭上的白色小狼已經消失不見了。
年輕的巫師呆了幾秒鐘,神色巨變,摔下手中的望遠鏡撒腿就向山下跑去。
「小心白狼!!!」他一邊跑,一邊狂喊:「小心那頭白狼!!!快退回來!!」
……
「小心!!!」
重逢的喜悅還沒有在臉上綻放,藍雀便聽到張季信驚恐的大叫。他的語氣如此可怕,以至於有那麼一瞬間,藍雀險些以為自己聽到了女妖的嚎聲。
但眨眼間,他就立刻醒悟了過來,反身,拔劍,雙腿用力一蹬,縱身向後退去。
然而終究有些遲了。
年輕劍客視野中最後看到的影像,是一張似乎可以吞天噬地的大嘴——它的上顎遮住了他頭頂的天空,下顎覆蓋了他腳下的草地,猩紅的舌頭上布滿了尖銳的倒刺,濃稠的涎水仿佛硫酸一樣,腐蝕著泥土與空氣。
身在半空中的劍客無處借力,只能看著那張大嘴越逼越近。
他的腦海中,不知為何,浮現了不久前見過的那條冉遺之魚的模樣。
「芬里厄。」
藍雀低聲喃喃著,手中的劍終究沒有機會抬起,便眼前一黑,被那條巨大的舌頭卷進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