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的聲音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便沉寂了下來。
唯有耀眼的紅光,在半空中徜徉了許久,遲遲不肯離去。
宥罪獵隊一行人飛快的爬上附近的小山丘,向遠處望去。隔著學府高大的圍牆,黑黢黢的沉默森林仿佛剛剛被驚醒似的,許多平日裡安靜的樹木揚起長枝,揮舞著藤條,抽打著空蕩蕩的天空;夜宿的鳥群撲棱著翅膀,也成群結隊衝上天空,嘰嘰喳喳叫成一片。
雖然看上去有點混亂,但鄭清可以判斷,紅光發生的地方距離學府並不遙遠。
「炸營了。」很稀奇的,藍雀第一個出聲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炸營也被稱為營嘯,是指在封閉環境下因為某種誘因導致的群體無意識歇斯底里症狀。這並不是一個非常恰當的比喻,但用在此刻的沉默森林,顯得格外貼切——雖然藍雀說的很簡潔,但大家都已經習慣了他這種說話方式,很容易領會其中的意思。
「這是重點嗎?這不是重點!」辛胖子費力的咽下最後一口爆米花,轉身,把胳膊高高舉起,指著跟在眾人身後的雙頭米諾陶,大聲說道:「它才是重點!你們不覺得它一棍子捅出這麼大的事故,是件很麻煩的事情嗎?」
牛頭人愣了一下,兩個腦袋搖的撥浪鼓,四個牛角撞在一起,發出叮呤咣啷的清脆響聲。
「你不會真的相信剛剛的地震還有炸響是鼻環與耳環弄出來的吧。」鄭清虛著眼,斜乜著胖子:「如果這樣的話,我需要重新考慮你在隊伍中的位置了……宥罪的輔獵手不能是一個白痴。」
「難道不是嗎?」辛胖子表情一滯。
「如果它真的這麼厲害——能隨隨便便把布吉島捅出火山爆發的感覺——巫師聯盟會把它當做黃銅梅林勳章的獎勵給我?就算是大梅林勳章上恐怕也不會拘束這麼強大的生物吧!」鄭清噴著粗氣,眉毛快要揚到頭髮中間了:「你是真蠢還是裝傻!」
「哞!哞哞!」雙頭米諾陶飛快的點著頭,對於公費生的說法表示強烈贊同。
「他只是有點遲鈍罷了。」張季信適時插口,瞟了一眼胖子,如是說道。
「你才遲鈍!你從頭到腳都遲鈍!」胖子立刻翻著白眼懟了回去:「我只是開個玩笑……哈哈哈……誰不知道剛剛那是火山爆發的響動?!」
鄭清徹底無語了。
「那不是火山爆發……他剛剛只是打了個比方。」蕭笑終於忍不住,嘆口氣,說道:「在沒有搞清楚情況的前提下,保持沉默是最聰明的辦法……不過我認為,剛剛那種響動還有光彩,很有可能是學校的某個實驗室炸了。→」
「而且是離得不遠的一座實驗室。」張季信立刻補充道。
「賓果!我剛剛也是這麼想的!」胖子立刻打了一個響指,贊同道。
他胖乎乎的臉色沒有一絲羞愧的顏色——鄭清非常懷疑是他厚厚的脂肪遮擋了上涌的血色,當然,也有可能是天色較暗,看不清楚的緣故。
察覺到周圍微妙的目光,胖子最終沒有辦法做到視而不見:「我剛才真的是在開玩笑,哈哈……看樣子今天晚上的訓練計劃很大可能泡湯,如果沒其他事情,我要去打探消息了。說不定明天早上還能補發一篇號外。」
說著他把吃剩的爆米花重新塞進手錶,打著哈哈,一溜煙向山丘下跑去。
宥罪的主獵手憂鬱的看著他的背影,沒有出聲阻攔。
確實,按照第一大學相關規定,如果學校發生類似的事故,首要任務便是宵禁——教授與校工們會把所有人趕進宿舍,除非確定徹底安全,或者擁有巡邏、調查等特殊職責,否則任何人不許在晚上八點鐘之後出現在校園裡。
「老姚這會兒恐怕已經炸了……讓我們為他默哀一秒鐘吧。」鄭清看著半空中逐漸消退的紅色,真心實意的說道。
從開學到現在,偌大的學府似乎就沒有安生的時候。
不是一隻小貓在臨鍾湖畔遭到二級謀殺,就是因為沉默返潮提前導致一小群砂時溜進學府攪得雞犬不寧。好容易到了獵月,原本以為能高興幾天,結果上周末剛剛出現兩個學院在獵場大打出手的惡性事件,這周就又發生了實驗室炸掉的事故——雖然那座實驗室並不在學府之中,但鄭清完全可以想像到姚教授暴躁的表情還有語氣了。
「如果他沒立那個flag,或許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了。」蕭笑聳聳肩,用充滿唯心主義的悲觀論調總結道:「這樣的話,今晚的舞會應該能堅持到散場……吧。」
鄭清咂咂嘴,對博士的觀點保留了意見。
博士提到的flag是這周一魔咒課上老姚訓斥大家後說的『不要再搞事情,否則學院會限制你們一切課外活動』這樣的話。
「嚴格意義上說,這個鍋扣不到我們頭上。」宥罪的主獵手顯然對這點非常在意:「所以他沒有理由禁止我們其他的課外活動。」
「問題是這個月老姚是第一大學的話事人。」蕭笑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我聽圖書館的張教授說,學校的校長以及其他院長們都有特殊任務出去了……現在學校里最大的頭頭就是老姚。你說,出了這麼一檔子事,他能心平氣和?」
「難怪上周的事情這麼輕鬆被壓下去了。」鄭清恍然,繼而揚起眉毛:「圖書館的張教授?是那隻八條腿的章魚?」
「禮貌!」蕭笑瞟了他一眼,強調道。
「就算他再生氣,這件事也給我們沒關係吧。」張季信顯然不以為然:「老姚也要講道理的……他不能隨隨便便因為其他事故遷怒我們吧。」
「遷怒原本就是不講道理的。」沉默許久的林果小聲說道。
他對於旁邊的雙頭米諾陶還有一點陰影,因此這段時間表現的一直非常安靜。
鄭清聽著幾位夥伴的閒聊,嘴角不由揚起一絲笑意。
雖然外面紛紛擾擾,但自家人樂樂呵呵就好。
正所謂「個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他摩挲著自己的梅林勳章,抖手收起旁邊蹲坐著早已無聊打起盹兒的雙頭米諾陶。
一道清光閃過,牛頭人的身影剛剛消失在勳章上,一陣劇烈的眩暈便迎面撲來,充斥了年輕公費生的大腦。
他悶哼一聲,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