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卜者的警告

  直到銜尾蛇獵隊結束第一次全體會議,眾人走出約塔餐廳的時候,安德魯·泰勒仍舊對自家獵隊右弼那番出神入化的占卜能力念念不忘。

  「真的太厲害了!」泰勒家的小少爺走在步行街上,一邊東張西望,一邊碎碎的念叨著,誇讚琥珀的占卜技巧:「……這種水平的卜算能力,我也只在……莊園舉行的年祭的時候,在那些牙齒都快掉光的老頭子身上看到過。」

  琥珀安靜的走在他身邊,微微耷拉著眼皮,似睡非睡。

  朱利安與歐米伽則略微落後前面兩人半步。

  「……你是有什麼特殊的視野嗎?比如目擊者、觀察者或者先知?這種天賦真的非常罕見啊……為什麼沒來阿爾法學院呢?按照你的天賦,完全可以在阿爾法城堡里獲得一席之地!」

  琥珀終於停下了腳步。

  他睜開眼,轉頭看向安德魯。

  真乾淨!

  泰勒家的小少爺看著那雙暗黃色的眼睛,在心底暗暗讚嘆著,就像兩顆剔透的琥珀。

  「我並不喜歡阿爾法。」黃袍男生輕聲說道:「不論是那座腐朽的城堡,還是住在城堡里的那些巫師。」

  「我也不喜歡。」安德魯攤開手,贊同的笑著:「包括我自己。」

  「我出現在你面前一方面是因為朱利安的邀請……另外一些原因,應該只是好奇……你組建的這支獵隊周圍匯聚了太多的變量……以及因果。如果我想看的更多,需要參與進去,提取其中的某些媒介。」

  「真正的占卜師都是這麼做的。」安德魯豎起大拇指,誇讚道:「就像出山的孔明先生,斬龍的袁天罡,又或者被人掐死的勒諾曼女士。」

  最後一個例子顯然有些詭異。

  走在兩人身後的朱利安忍不住扶額嘆息——事實上,這三個例子似乎都不怎麼樣。

  但琥珀似乎並不在意年輕狼人隱晦的冒犯,仍舊慢悠悠的解釋著:

  「至於你說的特殊視野,我並沒有。」

  「唔,也不是完全沒有……我的眼睛就比較特殊。可以看到纏繞在一個人身上因果線的多寡,偶爾還能看到某些人溢散出的『氣』……『虎死精魄入地化石,配之可以趨吉避凶』我的名字就是因此而來。」

  「但不管是那些因果線,還是偶然才能看到的『氣』,都屬於一種模糊的感覺,只能幫我佐證占卜的結論。對於平日的占卜來說,並沒有太多幫助。」

  「除此之外,我占卜時使用的咒式,占卜的方法,與這所大學的任何一個普通巫師相比,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但其他人並沒有你這麼傑出的能力。」安德魯忍不住打斷他的話。

  「如果你從記事開始,每天都用最基礎的占卜咒式解讀遇到的每個人,每件事……那麼當你長大以後,你的占卜能力就會成長為一種本能。」琥珀輕快的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一個非常不友好的,令絕大多數巫師為之絕望的答案。

  「如果我有這種恆心與毅力,現在應該坐在上議員的椅子上聽那些老頭子做報告。」安德魯自嘲的笑了笑,欽佩的看了黃袍巫師一眼。

  「那你現在抬頭,能看見什麼呢?」歐米伽好奇的問道。

  琥珀抬起頭,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步行街,然後悶哼一聲,立刻垂下眼皮,低下頭,飛快的說道:

  「拐角能看到一位戲法師……一個騎掃帚的小男孩會給他帽子裡丟一枚銅子。」

  「那個小男孩路過奶茶店的時候,會撞到店前的易拉寶……」

  「然後我們的隊長會遇到一位熟人。」

  安德魯揚起了眉毛。

  「熟人?」他嚷嚷著:「我認識的熟人,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步行街溜達。」

  說著,他邁開步子,大步向前走去。

  拐過街角,一位頭髮花白的年邁戲法師蜷曲在牆下,面前擺著一頂油汪汪的破舊氈帽。

  未幾,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騎著短柄掃帚,從距離地面一尺多高的地方呼嘯而過;他嘎嘎笑著,拐過街角的時候,順手崩出一枚銅子,丟進老戲法師的帽子裡。

  笑聲未落,隨著一陣叮呤咣啷的響聲,小男孩一頭撞在了奶茶店前的易拉寶上,從那根短柄掃帚上栽了下來。

  一位剛剛走出奶茶店的紅袍女巫急匆匆的跑下台階,扶起淚眼汪汪的小男巫。

  「哇哦,雖然有點意外……但真的是個熟人吶。」安德魯的腳步戛然而止。

  他定定的看著女巫身後走出的一位男巫,目瞪口呆。

  「那是九有學院今年拿了梅林勳章的新生嗎?」歐米伽探頭探腦的張望著,猶豫道:「我記得他叫鄭清吧……隊長跟他很熟嗎?」

  「唔。」安德魯含糊的答應著,臉上有些陰晴不定。

  「他向那位女巫提出的某個要求會被拒絕。」琥珀默默的看著奶茶店前的男女巫師,低聲說道。

  安德魯眉毛一揚,臉上露出怪異的笑容。

  ……

  ……

  鄭清幫蔣玉扶起那名跌倒的小男孩之後,目送他騎著掃帚歪歪扭扭的重新飛起來。

  「我覺得步行街上應該禁止這些魔法飛行工具。」鄭清嘆口氣,抱怨道:「而且還應該限制兒童騎乘掃帚的年齡……」

  「巫師聯盟里也一直在討論這件事。」蔣玉在旁邊輕聲說道。

  今天是周一,下午課後,鄭清帶著自己的小精靈們與蔣玉一起來步行街拜訪杜澤姆博士,請博士幫忙檢查小精靈恢復的情況。

  就目前而言,服用了砂時王漿配藥的小精靈們恢復的不錯。

  最起碼在獵月其間內,鄭清都不需要考慮為她們續命的事情了——他還有其他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需要頭疼呢。

  比如為宥罪獵隊尋找一位合適的經理人。

  他今天突兀的把蔣玉邀請出來,也是想趁機提一下這件事。

  「嚯,我們偉大的梅林勳章獲得者打算開啟自己的從政生涯了嗎?」一個戲譃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打斷鄭清的話頭。

  他惱火的回過頭,然後詫異的抬起眉毛。

  阿爾法學院那隻矮胖的狼人?

  「跟你無關。」鄭清冷淡的回答著,示意身旁的女巫一起離開。

  「也許吧。」安德魯油腔滑調的說道:「我的占卜師告訴我說,你今天會被這位美麗的女士拒絕……如果我是你,我會換個時間提出某些不切實際的要求。」

  琥珀在旁邊劇烈的咳嗽起來。

  鄭清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莫名其妙。」年輕的公費生嘟囔著,轉身離開。

  蔣玉則微微皺著眉,卻最終沒有多說什麼,也跟在鄭清身後走開了。

  ……

  ……

  「遠離他。」

  目送鄭清與蔣玉拐進巷子深處之後,琥珀忽然開口,用低啞的聲音警告道:「……那個年輕人四周都籠罩著無盡的血色……但卻沒有一絲因果與變量糾纏在他身上。甚至比剛剛出生的嬰兒還要乾淨。」

  「哈哈,九有的書呆子麼,能惹什麼麻煩事。」安德魯不以為意的揮揮手,調侃道:「你看到的那些紅色,也許只是他們穿的紅袍的影子。」

  「就像風暴之眼。」琥珀喃喃著,垂下眼皮:「風暴的中心永遠是最安靜的……而圍繞在風暴周圍的我們,則被颶風裹挾,身不由己……這也許是你組建獵隊時產生那麼多變量的原因所在。」

  「沒有這麼可怕吧。」朱利安在旁邊插口,似乎在給自己打氣:「如果他真的這麼特殊,那學校那麼多大巫師、那麼多占卜師,不可能完全沒有察覺……」

  「第一大學籠罩在一股強力守護陣法內。在這個陣法之中,任何異常都會被壓制……而且,你怎麼知道學校那些大巫師不清楚他身上的異常呢?」

  說著,琥珀抬起眼皮,掃了周圍幾人一眼。

  眾人皆啞口無言。

  太陽終於沉入不遠處那棟最高建築的屋脊。

  天色飛快的黯淡下來。

  一陣冷風打著卷從牆角吹過。

  幾個沉默的年輕巫師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裹緊了身上的長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