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例會開始之前,鄭清還遇到了另外一件糟心的事情。→
他原本打算同伊蓮娜一起進教室,在朋友們面前刷刷存在感——為此,他甚至已經做好迎接其他人起鬨與聒噪的準備。
但當他在教學樓外遇到辛胖子的時候,不得不臨時放棄了這個打算。
從周六早上出門到現在,這個死胖子一消失就是兩天。
毫無音訊。
就連食堂里的周末燒烤大優惠都沒能讓他露個面。
這是非常不尋常的事情。
再加上今天恰逢農曆九月十四,屬於月圓前後,學校的風聲有點緊張。以至於蕭大博士都開始憂心忡忡的猜測,胖子會不會被這幾天爬出墳墓的某隻長毛殭屍給打了野食。
所以,當鄭清看到那個在教學樓外徘徊的肥胖身影之後,不得不放棄與伊蓮娜一同走進教室的打算。
「你站在教學樓外面幹嘛,不知道馬上要開例會嗎?」年輕的公費生氣咻咻的拍著胖子寬厚的肩膀,大聲嚷嚷著:「還有,你這幾天去哪裡……臥槽!」
辛胖子一回頭,把鄭清嚇了一跳。
原本白白胖胖的小伙子,僅僅過了兩天,就仿佛換了個人似的,臉色慘白,神態萎靡、眼睛裡布滿血絲,眼眶周圍還有一圈可疑的青黑色。
「你是勾搭了一隻吸血鬼嗎?!」年輕公費生詫異的看著面前的胖子,嘴裡冒出一連串的問題:「眼睛周圍是什麼情況?是不是被人給揍了?要不要召集我們騎士團的人?」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自從變了一次貓之後,鄭清發現自己的好奇心愈來愈旺盛。
當然,精神狀態應該還是正常的。
「只是這兩天沒有休息,不要緊的。」胖子語氣虛弱的解釋道。
「你這是打算修仙麼?」鄭清瞅著滿臉疲憊的胖子,沒好氣的問道:「不要轉移話題……這幾天你去哪裡了?」
「就在學校呆著……你知道,我們的學校很大的。」辛胖子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避重就輕的回答道:「剛剛你旁邊的是伊蓮娜嗎?哦,對哦,你們今天下午有約會……」
「這就不勞您操心了。」鄭清哼了一聲,從灰布袋裡摸出兩張清心符,拍在胖子的前後心,警告道:「兩天沒有人影……你最好有個充足的理由!如果今晚你還沒有出現,我們已經打算例會後向老姚匯報了。403宿舍這兩天剛剛通過一條新的舍規,任何成員長期出門,都必須提前匯報並提交報告……」
「什麼時候的規矩,我怎麼不知道?」一個詫異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是蕭笑的聲音。
鄭清沒有搭理他,甚至連頭都沒轉,假裝自己沒有聽見。
「你這兩天去哪裡了?我們差點給老姚寫信!」蕭大博士對胖子的態度與鄭清一模一樣。
辛胖子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疲憊的笑容。
「我只是想寫一篇有深度的稿子。」他解釋道:「所以去貝塔鎮北區呆了兩天……那裡是戲法師聚居地,我想也許能從普通巫師忽視的角落發現點什麼。」
「那你發現什麼了嗎?」蕭笑非常感興趣的打開自己的筆記本,然後又抽出毛筆,舔了舔。
「很慘。」辛胖子的興致陡然下降,語氣也低沉了許多:「他們的生活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慘……最令人絕望的,他們沒有希望……毫無希望。一個社會如果喪失了希望,與行屍走肉又有什麼區別。」
「比如?」蕭笑顯然不滿意這種浮皮潦草的描述,他揮舞著毛筆,提示道:「有沒有什麼具體的案例或者事實讓你覺得他們很……嗯,很絕望?」
鄭清小心的盯著那根毛筆,唯恐被沾了博士口水的墨汁濺到。
「他們囿於『巫師一員』的身份,不能隨意離開這個島子。但這裡適合他們的工作只有那麼多……每天累死累活賺點嚼用,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擴散的沉默黑潮吞沒……看不到成為『真正巫師一員』的那麼一天。」
「尤其是,他們還生活在第一大學旁邊,生活在整個巫師世界法力最高超的一群人旁邊。甚至不需要刻意去關注,他們平日所見所聞總能看到許多不可思議的魔法。」
「看到,但是觸摸不到……仿佛鏡中花水中月,這是令人絕望的虛幻。」
辛胖子揮舞著胳膊,語氣顯得有點激動:「知道我為什麼兩天沒有睡覺嗎?因為指導我去北區的老生提醒說,如果我在北區睡著了,也許醒來後身上會丟掉什麼零件……那些絕望的戲法師們認為可以憑藉我們身上的某些零件來彌補他們缺陷!!這不是荒謬這是什麼?如果不是絕望到了極點,有誰會相信這種毫無道理的謠言!」
「事實上,這不算毫無根據的謠言。」蕭笑不贊同的搖著頭:「許多巫師——我是指類似阿爾法學院那些注重血脈與傳承的巫師們——身上的某些器官的確蘊含著巨大的魔法能量。比如狼人的牙,吸血鬼的心臟,還有某些稀有血脈的眼睛。只不過那些戲法師把這種特例擴大化了而已。」
「為了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希望,而拼命掙扎的他們,就是我筆下的主人公。」辛胖子一臉嚴肅的總結道。
「不要總想搞個大新聞。」鄭清有些不安的搖著頭:「貝塔鎮雖然還在島上,但屬於外圍區域……學校不可能完全保障你在外面的安全。」
「難道學校能完全保障我們在裡面的安全嗎?」辛胖子反問道。
鄭清頓時啞口無言。
「那你站在教學樓門口乾嘛。」鄭清試著換一個話題,來驅散場間沉悶的氣氛:「如果想寫篇好稿子,你應該去圖書館……或者,馬上要開例會了,你應該趴在課桌上寫。」
「今天是周日,其他班級也應該來教學樓開例會。」辛胖子的眼神又重新煥發了光彩,語氣也積極了一點:「我想試試能不能在這裡等到九有學院學生會主席或者九有學院社團聯合會的負責人……我記得他們應該都有針對幫扶戲法師的慈善項目,想做一個簡單的採訪。」
「雷哲嗎?」蕭笑又舔了舔自己的毛筆,一邊在筆記本上飛快的寫著,一邊搖搖頭:「雷哲與其他社團的負責人在辦公樓那邊開會呢……獵月的安排已經確認了,今年校獵會主辦學院是九有學院,所以他們有一大堆事情需要與其他幾個學院的頭頭腦腦們協商。」
「我也是社團負責人,為什麼沒有人通知我!」鄭清不滿的揚起眉毛。
「你?」蕭笑斜乜著看了他一眼:「一個連獵隊都沒有的社團,又有什麼需要協調注意的事項呢?」
年輕的公費生再一次啞口無言。
「如果你繼續舔那根毛筆,你的舌頭就要徹底變成黑色了。」鄭清最終放棄為自己找回公義,而是把矛頭轉向蕭大博士,悻悻然的抨擊了一句。
蕭笑聳聳肩,又舔了舔自己的毛筆頭。
……
……
已經知道等待毫無結果,辛胖子自然不會傻乎乎站在樓外繼續吹冷風。
他跺著腳,跟在兩位同學的身後,罵罵咧咧的向教室走去。
當三位年輕巫師來到東601教室的時候,天文08-1班的大部分學生已經都來了。
教室里並不吵鬧,許多人都忙著低頭補抄自己一周的生活報告,以應付老姚稍晚時候的點名——這種毫無意義的垃圾文字每個人都要寫,而且竟然還在教授期末考評中占了10%的比例。
但坐在教室第一排中央的幾位女生——如蔣玉、劉菲菲、李萌——並不在此行列。
不論是教授們的作業,還是各種課外活動報告,亦或是令人厭惡的每周生活報告,她們似乎總有充足的時間來完成。
鄭清不止一次聽見其他男生私下討論,這些女生是不是使用了諸如『時間轉換器』之類的違禁物。
這種惡意的揣測不無道理。
除非她們把課餘時間都用來完成學校布置的各項任務中,否則時間肯定是不夠用的。
三個男生推門進來的聲音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力。
一些人只是抬頭掃了一眼,便立刻重新低下頭,繼續補抄自己的作業。而有一位正閒得發慌的小祖宗則興高采烈的沖幾個男生揮著手。
「嘿!過來!你們幾個混蛋,過來一下!」
李萌趴在課桌上,努力探出身子,小聲嚷嚷著。